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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梁木儿 第十四章 盲人看相

李纵横家的丧事办完的当天下午,马祖耀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去寻找那个卖给他假鞋子的漂亮女人。

羊角村外三十里的牛角村,尘土飞扬的交流会正稀稀拉拉地过着。

马祖耀停好摩托车,火烧火燎地去寻找那个卖假货的妖艳女人,要痛骂一顿。

“王八蛋!大骗子!瞎女人!”这几个狠话在他的咽喉滚动了一路,只要一看见她,就要用最狠的语气骂出来。

转了四五个圈儿,眼睛瞅得红了,楞没找见,一团火气不知不觉散尽了,无奈之下他只能随脚在会场溜溜。

大庙的侧边,一群人围成一个圈,人圈的中间,伸出两根细长竹竿。

竹竿的中间展开一条两尺宽三尺长的白布,布的上方有一个阴阳八卦图。

八卦图的左右两边各写着:科学预测,趋吉避凶。

八卦图的下方写着:婚姻、出行、财运、考学、寻物、追捕……

马祖耀挤进去,只见一个戴草帽大墨镜的中年男人再给一个留长发卷毛的青年算卦。

“瞎子还能算命真了不起。”人群有人说。

“算算我的命运,算准点,不准不给钱。”长卷毛说。

“报上生辰八字来。”算命的拿腔拿调。

“一九七一年正月二十早上六点。”

“辛亥猪,一两七,农历一月重七钱,二十重一两,天明卯时重一两。秤骨算命最准确,恭喜你得四两四。四两四,不出事,且听老衲来细述,听天由命莫苦求,福禄寿喜自有数,年轻财帛难如意,晚景跌进富贵窝。”算命先生一手拿佛珠一手抓着小伙子的手念叨。

“你的意思是老了才会有钱,那有什么用吗?”长卷发问。

马祖耀往前凑,感觉算命的好眼熟。

“你算算我是谝啥椽滴(干什么工作的)?”长卷发追问。

算命先生掐掐算算,又抠鼻子又摸眼窝:“厨子是——。”

“哎呀神了!麻雀过路分公母——厉害!”长卷发拍手称奇。

“老先生哪里人?口音象甘肃的。”人群中有个南瓜头问。

“天做房,地当床,野果野草当干粮,谁收留我谁是娘。”算命的一套一套的。

“我的烂命有啥办法改改不?”长卷发带着佩服的口气问。

“改命转运加五元。经我一改命,保证你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呼应九九归一十全十美,百事可乐千般称心万事如意。”

“太贵了,”长卷发又问,“昨夜梦见怀抱一个胖孩子是几个意思?”

“那你把眼睛擦亮点,生是非的日子。”

“该干啥不该干啥痛快点!头杀了碗大点疤。”长卷发递过去一支烟。

“宜撒谎,宜插队,宜装嫩,宜唱秦腔,宜拍人肩膀;不宜晒太阳,不宜倒着走,不宜吃裤带面,不宜搀扶老人,不宜殴打拖拉机。”

人群一阵哄笑。

“他那球样还装嫩,猪眉猪眼,老的都嚼不动了。”长卷发的同伴戏谑道。

“你懂个鸟,我是外焦里嫩。”长卷发伸出兰花指贴在黑腮帮上。

“还殴打拖拉机?小心被碾成肉米汁!”

“我骑在上面打。”

“有一首诗句可以让你逢凶化吉,在你家的围墙上写下:夜梦不祥,写在西墙,太阳一照,化为吉祥。前面的两元,这句一元。”算命的伸出三根指头。

“给两元得了,我家没围墙,还什么西墙!我拍拍你,霉运转好运。”长卷发拍了一把算命的,扔了两元钱走了。

人群解散了。

“刘得实!鼻子插根葱还装个象!你以为换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马祖耀凑近算卦的。

“吁——”算命的指头搭在嘴唇上,示意马祖耀别啃声。

“瞧你打扮这怂样!不牛不马那口音!”马祖耀蹲下来。

“瞎子算命好骗人,外地和尚会念经!”半仙刘小声说。

“你这怂怎么知道人家是个厨子?”马祖耀凑近问。

“这小菜一碟,衣领油污,每个指甲缝里有揉过面团的渣子。”

“成了老滑头了。”

“纵横那书上都有,这叫察言观色,怎么叫老滑头?这是智慧。”

“去干点正经营生,弄个踏实钱,跟你老婆喂猪都比这好点,租块地,盖个大饲养场,养他个几百几千头猪,不信不发。”

“见效慢,太吃力,先逛荡一下考察一下市场,你干的活儿也不踏实呀。”

“我现在真想着去鞋厂上班,只是这段时间不招工人。”

“我这个见风使舵的活儿真不好干,老感觉嘘嘘地,提心吊胆。有时人家一扬胳膊我就会躲,以为说错了要挨打了,那些半吊子青年人很不好对付。”

“不谝闲了,刚才我出门时你的外孙被木儿打了,头上流血,你老婆抱着送去医院了,你还不收了摊子回去看看。”马祖耀说。

“木儿打了我的外孙,为啥?”半仙刘一听慌了神。

“你回去就知道了,好象是把什么弄坏了。”

半仙刘慌里慌张收拾了摊子,飞身骑上自行车往家赶。

马祖耀又去会场溜达。

……

半仙刘一口气奔回家,想着没有替女儿看好孩子,心急气燥,也不去打问一下伤得轻重,自行车一扔,路边捡起一根木棍子,直扑木儿的房里。

木儿正坐在屋里发呆,板寸代替了鸡窝头, 女式紫红棉袄替换成黑色棉夹克,五颜六色的垃圾裤子和大红裤头不见了,换成一件宽腿绿色军装裤。

半仙刘进门楞了一下,没见过木儿象今天这么清爽有活力的样子,他的心里稍有胆怯,碌轴推到半山了没法后退,干脆二话不说,飞舞的棍子朝着木儿劈头盖脸而去。

木儿像个惊慌的孩子一样夺门跑了。

“回来再找你算账!”半仙刘在后面喊。

按他的心里,只是想吓唬一下,不料临时演变成了真打。

木儿一溜烟不见了。

半仙刘刚要去医院看孙子,朱拉第抱着孙子回来了,额头上贴着一片纱布。

“缝了三针,那个傻子把孩子推到水渠里了,头磕到了石头子。”朱拉第气呼呼地对男人半仙刘诉说。

“为啥?”半仙刘接过孙子。

“孩子用小刀划破了几颗树皮,他就推了孩子一把,”朱拉第压低声音说,“不要紧,你得去吓唬木儿一下,免得又出事儿。”

“被我打跑了,我以为孩子很严重的。”

“你不怕打坏人家,也不怕人家打你?”

“打我?笑话!就他那样,刚才他的魂儿都没了。”

“以后可不能这样,有事说事,好坏是个邻居,我们以前的做法真有问题,得改改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俩口子没看见木儿回来,竟然有点担心起来。

木儿跑出家门的第三天早晨,初冬的寒风吹着口哨,天空一片漆黑。

陈爱钱的媳妇吴小月, 安排女儿婷婷和儿子星星吃完早饭。女儿说要去学校背诵还没记住的英语单词,而且今天刚好值日,所以比平时早去一会儿。

“婷婷拉住弟弟的手,中午一下学就回来,别在路上玩。”小月送着两个孩子出了大门,看着他们向村子北边走去了。

“知道了妈妈,你进去吧。”六年级的婷婷回头说。

看着孩子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吴小月回家关了大门。

中午,吴小月按照孩子放学回家的时间,十二点,按时把饭菜准备在桌子上:一盘萝卜烩肉片,三碗小米稀饭,几块干粮。每天这个时候,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准会呐喊着、或唱着歌儿进门的。

十二点五十多了,院子里静悄悄地,还不见两个孩子回家,吴小月去村口看了几遍,眼睛都酸了,楞看不见孩子的踪影,她心慌慌地去邻街的同班同学盼盼家打问。

“你好盼盼,婷婷怎么没回来呀?”

“阿姨,我们十二点就放学了,今天早上没有看见婷婷去教室,座位一直空着。”

“不会吧,我看着婷婷和星星一块走出家门的,怎么会没去教室?”吴小月瞪大了眼。

“老师让我去你家问一下,为什么婷婷没去学校,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我刚才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了,对不起阿姨。”盼盼一字一句地说。

“那你儿子回来了?”盼盼的妈妈林敏儿一边咳嗽一边问道。

“儿子也没回来,我去学校找。”吴小月抿着嘴唇,显得口干舌燥,赶忙转身跑出盼盼的家,直奔学校。

吴小月边跑边朝大路的两边看,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孩子。

西凤小学静悄悄的校园里,干巴巴的冬青树勉强地放着绿色,干枯的梧桐树枝上剩下几片倔强的枯叶。

除过三三两两从食堂吃饭回来的老师,看不见一个学生的影子。

“高老师杨老师我家婷婷和星星,到现在还没回去!”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月找见了两位班主任,一个短发干练,一个长发飘逸。

“没回去!今天早上根本就没到学校,我们以为孩子生病了,让你们村的同学去问问。” 两位班主任惊讶道。

“一大早我看着他俩一起走出家门的怎么就会不见了?赶紧!”小月嘴唇颤抖。

“不会去那儿玩了,或者作业没完成,担心检查?”

“根本不可能他俩从没私自出去玩过,作业都按时提前完成老师快想想办法吧!我要见我的孩子快点快点!”小月流泪了,急的一个劲跺脚,像个焦躁的孩子。

“我们先在校园和围墙外找找。”老师拉着小月在学校的角角落落寻找。

学校没有。

围墙外也没有。

小月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们老师和到校的学生马上去找,游戏厅、镇街道、校园前后挨着找,你回去和乡邻们去亲戚家、田地里找,大家分头行动!”

两位老师把小月拉起来,又去找校长汇报。

小月发疯似的跑回村子,挨家挨户地喊人。

“快,我家婷婷和星星不见了,婶子嫂子大伯二爸姐姐哥哥帮忙!!!”

每个街道上都有人出来,村子口黑压压一片人,大家商议分成几股人去寻找。

霍丫丫去娃他舅家;莫仁爱去娃他姨家;娄菊花去他大姑姑家;石能琴去他碎(小)姑姑家;牛攀带人去村子东的地里; 马祖耀带人去南边地里;牛得草带人去西边地里;李世利带人去北边地里, 牛田去报警。

走路的走路,骑车的骑车,兵分八路,同时出击。

“荣华哥、鲁琴嫂、半仙刘今天去寻木儿,到现在也没回来。天气这么冷。那怂不知道去哪儿了。”

“听说荣华和祖耀为了木儿建房的事吵架了,牛角村的对象看上了木儿,要求土房子换了砖房子就可以定亲,咱这边祖耀叔不让盖,都吵到村上去了。”

“爱钱哥也不在,小月嫂子心小。”

“都把眼睛睁大,格格缝缝都不要放过!”

村子里,浑身无力的小月坐在大门外,双手颤抖,泪水流个不停,几个老年妇人在安慰她。

一辆警车停在了屋门前,下来两个男警员,详细询问了情况,做了笔录后走了。

冬季的田地里光秃秃一片,看不见一点绿色。

“现在人贩子多得很,贵贱不敢出那种事。”车疯子突然说。

“你屁少放!我听见你说话就来气,见了我嘴闭紧!谁不知道吗?”马祖耀怼道。

“就是,这个节骨眼上少说这些,心里发不好。那些人都是挨枪子的。”林敏儿说。

七八个人散开走在田地里。

“都还迷信的不成,该发生的挡都挡不住,不该发生的不是说说就会发生。”朱拉第说。

“也是,不是我多嘴,这几年人贩子多,有的抓去卖了,有的成了给丐帮要饭的,有的被卖了内脏。”车疯子见有人帮腔就又说。

“够了,听着残忍,你那嘴上得戴个牛笼嘴!都眼睛磨利往前看,天黑以前必须找到!脚底下利索点!”马祖耀带头往前疾走。

天色渐渐发暗,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呼吸困难。

去亲戚家的都回来了,大家失望地摇着头。

梁荣华、鲁琴、半仙刘也回到村里 ,一听爱钱家丢了孩子,三人赶忙来到他家门口,安慰了一番小月。

“你先歇歇脚,我和他刘叔去找小月的孩子,你回去随便弄点吃的凑合一下。”鲁琴把水杯递给荣华,和半仙刘去找孩子。

“跑得我老腿快散伙了,邻村能翻几个来回了,连木儿的影子都没看见。”荣华坐在石头上喝水。

“牛角村的媳妇说成了吧?”满嘴只有一颗门牙的碎嘴婆问。

“基本成了,只要房子盖了就能定亲,你那侄子马祖耀不让盖。”

“让一步海阔天空,那人太犟。”

“赶快给爱钱的工地打电话,让他火速赶回来。”牛田给小月说,“今晚打车明天一大早就能回来。”

娄菊花拿着抄写的电话号码回去打给爱钱。

夜幕拉了下来,小月嚎啕大哭。

田地里寻找的人们回来带上手电筒,顾不上吃一口饭,又返身走入黑夜中。

老妇人在庙前插香跪拜,乞求孩子能安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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