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伏冥殿。
“你真的要救妖姌?”夕颜还是不太相信宫九黎的选择,她宁可选择自己的耳朵失聪了。
妖姌再亡之后,宫九黎抛下人间一切,跟随冥王和夕颜来到冥界,请求冥王为他与妖姌移魂。
移魂之术是冥界特有的术法。
当初,妖族因一场浩劫,妖界修罗战场遭受破坏,以致妖族与各界的分界之地产生漏洞,一时间半妖血脉相继涌现。
然而半妖之隶属难以确定,为五界众生所排斥。压迫之下,半妖之中恶念欲重,以致时有因半妖杀害而枉死之案。
西王母可怜生灵无辜,授冥王以移魂之术,以惩作恶半妖,以复枉死之魂。
然而,移魂之术看似容易,实则困难重重,其个中原理逃不过四个字——以命换命。
所谓移魂,需要生者散尽半妖修为,以身为容器继承亡者旧魂,冥魂之力相互置换,以求得亡者名正言顺地重生。
移魂之后,生者死,亡者生,绝无反悔之可能。故而,虽有西王母之命,伏冥并不会轻易助人移魂,凡有移魂,必然事先查明缘由,以免错杀。
早在宫九黎和神秘人交易之初,他便知晓妖姌借尸还魂的内因。
只是,那个神秘人还告诉他,借尸还魂乃是逆天而行的大忌。百年之后,妖姌再亡之时,便是妖姌体内离魂灰飞烟灭,落入无界深渊的永亡之日。真正拯救妖姌,除非移魂。
离魂的转移又与平常的移魂不同。
离魂本与人界皇族血脉同生,但半妖现世之初,离魂因此多番浮动不稳,后人尤是发现原来半妖之血脉与离魂更为相和。
若将离魂移入半妖的躯体后,半妖血脉和离魂相生相和,彼此凝聚,从此融为一体,离魂中的人魂便可脱离离魂重生为人。
而失去人魂,与半妖血脉相融的离魂便会化作离魂玄珠,移魂之半妖也因此灭亡。
夕颜越来越看不懂自己遇见的这些人族。
面对夕颜的询问,宫九黎只轻轻地点了点头,不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本王固然可以移魂,但作为回报,你要告诉本王你背后的人是谁?又或者是谁告诉你移魂之法,让你来冥界找我?”伏冥玄衣英挺,言谈举止之中透着冷峻肃杀。
宫九黎神色微乱,却又即刻冷静下来。
“冥王大人果然警觉,可那人神秘而来,神秘而去,从不曾留下踪迹,因而我也无法告知大人他的身份。还望冥王大人见谅。”
伏冥沉眉思虑,仍未能发现有效的线索,只好讪讪作罢,先引宫九黎来到伏冥殿的一处暗房之中,命夕颜随侍在旁,开始为宫九黎和妖姌两人移魂。
迁魂的流程很简单,只要将承载魂体的两个个体放在相邻的冰魄玉石床上,稍稍施法即可。
宫九黎平静的眸子如深夜的寒星,凄冷又温热。
他将妖姌放在一旁的玉石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在最后看向妖姌的瞬间,宫九黎面容中的冰冷到底有了一分龟裂,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没有再顾忌他人的存在,他悄然将妖姌冰凉的右手放在了自己宽大温暖的手掌心,嘴角勾勒出浅淡又温柔的弧度。
“开始吧!”
施法前刻,夕颜却看到宫九黎紧闭的眼角下,一滴泪珠滑过,清澈如初……
是怕死吗?夕颜站在一旁,摸摸脑袋,头疼地想。
迁魂在宫九黎的配合下完成的很好,妖姌复生了,不过因为迁魂的后滞性,她还睡着。
离魂玄珠出世,伏冥将其收录到伏冥殿中。
夕颜看着通体赤红的温润玄珠,她知道从此后,天上人间,也再不会有半妖宫九黎的出现。
可为什么这样一个负心汉死了,她竟然从内心深处感到有些悲伤和惋惜呢?
夕颜看向昏睡中的妖姌,不知道她醒来会不会开心——她的仇人死了,只不过是为了救她而死,永世不会复生。
·
凡间,竹屋。
妖姌醒来,懵懂的看着身边的一切。
重生而来,她已经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再不是女帝,也并非后妃,只是她自己。
“姑娘,你可知我以前是何模样吗?”妖姌的好奇心很强,依然没有放弃追寻自己的前生。
夕颜仿佛看到了初遇妖姌的自己,无知无畏,穷追不舍,打破砂锅。如今想想,夕颜自己还有点好笑。
“以前你就是你,现在也一样啊!”
“姑娘不想告诉我也就罢了。这些日子,承蒙照顾,多有打扰,我一无所有,没什么报答姑娘的。”
话还没有说完,妖姌朝着夕颜鞠了三躬。
“这三鞠躬,暂算做我对你的谢意。待日后我得以飞黄腾达,定以厚谢!”
妖姌说完就要启身离开,夕颜慌了手脚,连忙拉住她。
“不可以,妖姌你必须好好留在这里。”语气里,是祈求,也是要求。
妖姌再亡后,祁玥蓟苏醒,重夺帝位。
与此同时,祁玥蓟追封已故玥妃为皇后,并落实宫莫离与宫九黎通奸大罪,问斩宫莫离。
又因宫九黎举兵谋反一案,诏令天下,夺其侯位,贬庶民,赐以千刀万剐刑!可不想,宫九黎早已消失无踪。
祁玥蓟派人搜查数月,没有结果,后祁玥蓟突然被传出因病暴毙,魂入黄泉。
一时间,国无皇主,朝堂暗流涌动,
异心之人,风起云涌,自此天下易主,空余虚名。
倘若妖姌此时顶着一张先皇后的脸大摇大摆地出去,除了会让常人恐慌,也必然会让现在的龙御帝王和帝后疑心疑鬼,招惹杀身之祸。
这不是夕颜所愿。
“你且留在这里,我离开后,自会有人过来告诉你从前的事情。”
夕颜说完,便被伏冥召回了伏冥殿商议要事。
妖姌只好暂时留在了竹屋。
五日后,竹屋之外,马蹄飞驰,有一君子踏雪,只为一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