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莫离拉着宫九黎哭诉璇希儿恃宠而骄，目无尊长，宫九黎捂上胸口空落的地方，莫名觉得身边的人甚是吵闹。

当初，妖姌用一座城池换他一人，奉若珍宝。可惜，成为利益牺牲品的自己却自觉难堪，从不与她好脸色。她待他的好，却全然被他忽略。

为了他一人，妖姌修筑了九黎宫，与百官相悖，同姊妹反目……可最后她却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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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妖姌的那一刻，宫九黎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怎样的滋味。他只能抱紧了倒在怀中的妖姌，死命地捂住了她身上的伤口，可那根本就无济于事！

宫九黎找不到太医，偌大的凤梧皇宫只剩下一片被血色殷染的荒凉。他绝望地看着自相残杀的人族，只剩下难以弥补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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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宫九黎再一次隐身来到了九黎宫前。

他知道重生前，妖姌的冥魂就栖住在这里。他来过，只是妖姌从不知晓。

其实，关于他，妖姌不知晓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比如他并非人族，比如他只是不被世人接受的半妖，是龙御国先皇同妖族女子相恋的结晶。

自他幼时，生于帝王之家，却为了避嫌，跟随母姓，生活在深宫中，虽受尽宠爱，却要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不能为人所知。

十一岁那年，一个小姑娘无意闯进他的宫中，笑着说他很好看，说她想同他做好朋友。

那时的他还从没有过好朋友，于是他点点头，就这样认识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萧尚书嫡女，萧茹。

然而，朝廷官员起伏升降，三年后，萧尚书因贪污案被告罪问斩。萧家破灭，萧茹跟随母亲流落街头，看尽世事苍凉。

宫九黎请求父亲，用尽一切办法将她们安置在宫外的一处宅院，让她们生活安逸自如。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断了联系。

后来他们再相见，是妖姌与龙御国交换宫九黎时，萧茹以宫莫离的身份，成为宫九黎的义妹，劝说他以天下为重，前往凤梧国。

纵百般不愿，千般不信，宫九黎还是选择了前往。

他以为所有人都会可能改变，但至少萧茹不会，她依然会是他唯一的朋友。

直到凯旋那日，他看着萧茹站在祁玥蓟身旁，被人尊为太子妃。他才明白，他错了。

萧茹是萧茹，宫莫离是宫莫离。

他所思念的那个女孩，早就被时光催促着匆匆离开，成为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过客。

而妖姌，却已经悄然成为了自己舍不得又放不下的人。

五年时光，宫九黎早已习惯了妖姌每日的陪伴和欢笑，甚至那些琐碎的倾诉在如今想来都是那么甜蜜。

妖娆攻破宫门前，宫九黎从没有想过要让妖姌死。他只是想在凤梧国灭前，趁机带妖姌离开。

他只是想告诉妖姌，从今往后，他愿意和她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那是一份歉意，一场谢罪，却妄图换得一世安好。

所以，他也没能想到最后妖姌怀着恨，直直地冲向了他的剑刃，再没能听见他一句辩解的话……

妖姌死后，宫九黎护住了妖姌的尸身，用尽方法想要复活妖姌，却都只是枉费心机。

屡次失败的宫九黎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痛不欲生，渐渐变得颓唐恍惚，日日醉饮达旦，消磨时光。

那位神秘人便在此时找上门来，他告诉宫九黎，他可以让妖姌复生，但这需要宫九黎付出代价——以命换命的代价。

宫九黎看不懂神秘人的来历，质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那神秘人闻言哈哈大笑，嘲讽似地答道：“因为你是半妖，是离魂最好的容器！”

原来如此。

宫九黎没想到让自己引以为耻的半妖血脉竟然会是妖姌体内离魂最好的容器，何其有幸，何其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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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九黎握着手中的酒壶，漫步目的地看向九黎宫前妖姌特意为自己迁移来的那棵参天树，嗤笑一声，再一次将辛辣的烈酒灌入喉中。

宫九黎有时会想，或许，在当初的妖姌眼中，他就是一块怎么都捂不化的寒冰，只能让她一次又一次失望败北。

可只有宫九黎自己明白，就在妖姌撞向剑刃的那刻，他心中的那块冰碎了，碎得干净彻底，无可补救，余下一地残渣，每一片残渣上都倒映着妖姌以往喜怒哀乐时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刺痛自己。

“宫九黎，枉费我拼尽全力护你。此生也罢，倘若有来世，我必然亲手杀了你！”

妖姌的绝言犹在耳畔回荡，宫九黎的意识愈渐模糊。

酒，果然是可以让人忘忧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