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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实迎时雨 碣石潇湘无限路

“汝去家数月,为母甚为挂念。阅儿信,已明吾儿心意,然我儿应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之话,唯读书入仕方为我儿正途,切记不可荡心潜动,沉溺于儿女私情。谅汝深知男女有别,非礼勿言,非礼勿视。老爷已为我儿择定梁家女儿为妻,真乃佳人也。望汝不日归家,细量此事。”

七月底,芙蓉落尽,秋风初至之时,王启收到了母亲这样一封回信。他捏着信想了许久,最终没向岫云提及此事。

第二日,大少爷给王启传来消息,扬州的生意出了些状况,他怕是还要在府上多住些时日。王启想道:

只望这大哥再别往南边去,容我再周旋些日子,如今老爷已为云姐姐择定佳婿,父母亲也为我定了亲,汪老爷也知我是无缝可钻,想必不会急着撵我回去,我只望能与姐姐再见上几面也好。

岫云多日不见王启传信,心中焦急,如有所失,午后闲来无事,便捡来纸笔,把那《长生殿》上的句子一遍一遍抄来:

这金钗、钿盒,百宝翠花攒。我紧护怀中,珍重奇擎有万般。今夜把这钗呵,与你助云盘,斜插双鸾;这盒呵,早晚深藏锦袖,密裹香纨。愿似他并翅交飞,牢扣同心结合欢。谢金钗、钿盒赐予奉君欢。只恐寒姿,消不得天家雨露团。恰偷观,凤翥龙蟠,爱杀这双头旖旎,两扇团圞。惟愿取情似坚金,钗不单分盒永完。

她不抄别的,单单抄唐明皇与杨玉环钗盒定情的那几句,写毕,又低低的念了几遍,落下两行清泪。

岫云呆呆的想了许久,起身拿出妆盒,将水晶双鱼的镶金玉坠找出,又找出花笺一幅,题字于上: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写罢,将两物一并装入自己亲手缝制的梅花囊袋之中,交与丫头青雀,打发她悄悄传与王启。

掌灯时分,王启身旁一小厮便悄悄传来一只雕着斑竹花样的木盒,说是王少爷赠与小姐的。岫云打开一看,只见盒内是一支斑竹玉钗,也复有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愿在发而为钗,衬华首之绰约。吾与汝偕老之盟,今夕伊始。”

......

虽有定情之物,奈何眼下局势实在不能让岫云王启二人放心,二人白日只顾避嫌,却时常在夜里于玩荷亭中相见,畅谈诗书,彼此互表情意。

八月中旬,南边忽有噩耗传来,王家老姨奶奶忽然病逝,传王启立刻归家守丧。

原本赞同王启岫云之事,又能说上话的,也只剩姨奶奶一人,如今姨奶奶骤然离世,王启必然即刻归家,这就算断了王启岫云的最后一份牵连。

枫露阁中,岫云流泪道:“姨奶奶走了,王启兄弟后日也要家去了,早知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前些日子就不该留下那劳什子,空留下了伤心把柄而已!”

梅雨劝道:“哭也不中用了,事到如今,已是天意。”

岫云抽泣道:“姐姐曾告诉我,你母亲去世前的两天,你整夜都不能安睡,这几天我虽常与兄弟私自见面,心中却越发不安,如今总算知道是什么缘故了。”岫云泣了一阵,又道:

“姐姐那日再玩荷亭旁听见我二人说话,可还记得我都说过些什么?”

梅雨将那日之事细细想来,忽想到岫云曾提及翻云覆雨之事,梅雨心中一惊,道:“你可是又有了那个心思?这事关女儿一辈子清誉,切不可草草了事啊。”

“姐姐,我如何不知道这事关我一辈子的清誉,但如今已到无可奈何之时,我是顾不得别的了......”

岫云因几日不曾安睡,午后竟觉浑身酸软疲惫不堪,靠在床上朦胧睡去。忽然只见王启走近床前,冷笑着说道:“姐姐可真是好无情,这时还只顾睡觉。”

岫云被他唬了一跳,道:“你怎么就进来了,被人看见可了不得!”

王启又笑道:“姐姐怎么还装糊涂。”说着就将手往她身上摸去。

岫云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外头丫头们都在院中。”

王启道:“那我走了,姐姐的花轿已到门前,我本就是来向姐姐告别的。”

岫云心中疑惑,问道:“什么花轿?”

王启笑嘻嘻的道:“那自然是姐姐的好表哥来娶姐姐了。真可惜了姐姐这么个佳人,我是受用不来了。”

岫云急道:“你我情意已定,那玉坠玉钗都还在呢,怎可反悔啊!”

王启笑道:“那又如何,你的花轿都到了,我又能怎样,只好撒开了姐姐,另寻佳人了。”说完,那王启便要走。

岫云听了此话,心里万般焦急,又是生气,又是伤心,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廉耻和害羞之心了,忙起身扯过王启的手,哭道:“好兄弟,你快带我走吧,我不要嫁给我表哥,我今生今世,跟定了你!”

王启一把推过岫云的手,转身离去。

那岫云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挂着满脸的泪珠,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起身,又往枫露阁来。

“姐姐,你前几日说我和王启兄弟可以来枫露阁见面,此话还当真吗?”

“怎么不真。”

“那今晚我与兄弟来此见上一面,姐姐可允准?”

“自然允准,你何时过来?”

“一更时分。”

“那好,到时我给你留着门。”

一更时分,两人果然先后来了。梅雨起初虽只以为二人有话要说,下午思想几时,合着岫云上午来说的话,心里也明白过来,心想:若他们二人拿定了主意,自己也不必多劝,更何况‘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二人到了这个份上,云雨之事也无不可了。想定,便将卧房腾出来供二人所用。

“携手揽腕入罗帷,含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

第二日漆夜里,假山后隐隐传出两人的说话声。

“若在以前,父母之命,挽回不来,我尚可放手,你我从此丢开此心,而如今你我已然肌肤亲热,生死靡改,倘不能效于飞之愿,惟命一条。你此去善自珍重,趁早回来与我作主才是。”说着便泪流满面。

“你放心,我回去定会哀求母亲,若不能与你成亲,即便死了,也不能另娶旁人,就算父母亲逼死我,我也不可从命。你我心似金钿,你不负我,我怎敢负你。待我回来时,便向你纳采,行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岫云含泪咬定道:“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

王启道:“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誓言总是如此坚定,但岫云一向比梅雨更加聪慧,她又如何不明白,姨奶奶本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如今没了这条线,只怕大伯大妈是更不会放兄弟回来了。

岫云心想:或许他俩的情意也如焦仲卿刘兰芝一般,是定要“棒打鸳鸯两处飞”,是天地难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