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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实迎时雨 残霞魂伤

梅雨自家去便是日夜痛哭不已,茶饭不思,送殡下葬后,即回到汪府。大太太让她直接回枫露阁休息,不必再来回话。

虽回府来修养,梅雨仍是日夜思念母亲,整夜无法安眠,不过靠在窗边,听着那雨滴檐台,或是玉漏迢迢,一更未尽一更敲,有时挨不住了,抱着满腹满腔的疼痛睡去,也是很快哭醒过来,正是: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宝蓝每日劝她几遍,她也不作声,只是哭涕,眼泪竟像流不尽似的往下掉。

或许是因多日神思恍乱,烦恼忧戚,梅雨病倒在床,也并无别的症状,只是夜夜高烧,请了大夫來瞧,也说是多日劳累,加之神思忧虑,心气衰耗,开了药吃,也不见有好转。

梅雨身体一日一日虚耗,十日之间,容颜顿减,肌肤消瘦,脸色越发灰白。

老爷和大太太来探望问候,她也不答话,只是淌泪,唬地宝蓝也没了主意。

这日午时服了药,梅雨竟觉身体略有了些力气,想到窗前坐坐。谁知才一起身,便觉胸中刺痒,猛咳一声,直吐出一口血来,瞬间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向前栽倒过去,宝蓝忙将她搀住,扶回床上。宝蓝见地上那一口鲜血,登时流下泪来,忙使红药:

“快回大太太去!”

大太太正欲更衣午睡,忽听人来回三太太不好了,赶忙命人去请大夫,自己也往枫露阁去瞧。

大太太来到枫露阁,见宝蓝站在床边掉泪,忙走近看视,看见地上那一滩鲜血,也唬了一跳,但只暗暗心惊,面上忍住不表,说道:“不妨的,肺火上炎,偶带出一星半点的也是寻常。”

宝蓝抽噎道:“吐了这些,哪里是一点半点,怕是不好了!”

不一时大夫来了,大太太忙给梅雨放下帐子,宝蓝从帐中扶出梅雨的一只手来,搁在迎手上,又替她将袖子轻轻搂起。

那大夫左手右手换着诊了好一会儿,方道:

“三太太脉象,比前番甚加沉重,心气越发衰迈,肝内郁结,肺火大旺,以致木旺土虚,血热妄行,血势上冲,我即刻开下药来,还可调理。”

梅雨此时已是“隐隐耳虚闻磐响,昏昏眼暗觉萤飞”,颜色不成颜色,正是“人在幽闺欲断魂。”

到夜里三更时分,那梅雨竟渐渐醒来,宝蓝急忙命红药去热了药来给她喂两口。

梅雨从被里伸出手来,使劲攥着宝蓝的衣袖,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姐姐---”, 便滚下一串串的泪,欲再说些什么,却是气力全无,缓了半天方攒够些力气,微微欠起身子,断断续续哭道:“我来的日子不长,姐姐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却不曾给过姐姐些什么,这次我只怕不能逃出命来,只有来世再报答姐姐,大太太和老爷的恩,也等来世罢。”

说着又喘了半天,眼泪却不曾止住。

梅雨静了一小会儿,微微撇嘴笑了一下,闭眼道:

“姐姐想必也知道,老爷怜惜我,直到现在我还是干净的,若是能回到母亲那边----,咳咳---,只怕,只怕是不能,罢了。”

梅雨喘地厉害,也不再说什么,闭着眼像是又要昏死过去。

宝蓝拉着她的手,抽泣道:“若是拿我当姐妹,怎能撂下我走了,何况岫云小姐还没回来,你怎么能……”宝蓝也哭得说不出话了。

梅雨听她这话,似又想起了什么,使劲睁开眼,缓缓道:“她走时说了一句‘日起华空何寂寞’,我也想了一句‘残霞暮至郁中消’,这句不好,可我却不能再想好的了,待她回来,姐姐--替我告诉她罢。我第一次与她去念书的时候,她说我原该配桂花,如今却是‘渐冷香,风露成霏,空阶惊坠,化作萤飞,’咳咳咳,咳咳。”说完,便咳喘着昏睡过去。

宝蓝听她这话,直当她真是不行了,放声大哭起来。红药也在一边掉下泪来,心里却还明白几分,知道还可救,跑出去叫大夫。

那王大夫来了,看见宝蓝哭得肝肠寸断,看大夫来了连帐子都不顾放下。

王大夫悄悄往床上一看,只见梅雨脸色灰败,气息已乱,也吓了一跳,心想:这下午来瞧时虽是表症十分凶险,但年纪轻轻的好好调治也不难好,怎得这会儿就不行了。

赶忙上来搭脉诊治。

诊了一会儿,那王大夫方长舒一口气道:“都是表症,只怕是近来几月元气伤损太过才至症状如此可怖,这两天切不可再动气伤神,熬过这两日,也就不怕了。”又往药方上添了几味药,小声嘱咐道:“这药须连吃十日,虽说性命不至有碍,但毕竟身体已大大伤损,难保完全恢复,日后都要仔细调养了。”

红药熬好了汤药,宝蓝天亮时分给梅雨灌下去一碗。

梅雨虽一直在昏睡,气息却极是不平,几个时辰都在费力地喘息,想扶起来坐着顺顺气息,却又实在坐不住。直到中午又灌下一碗药,气息方平稳,宝蓝见她睡安稳了,自己也累得撑不住,靠在床栏边打起盹儿来。

掌灯时分,梅雨又清醒过来,醒来便要水来喝,精神似好了不少,能靠着几个软枕坐在床上说几句话,只是脸色仍旧灰白,也时不时喘咳一阵。

梅雨心里也渐渐明白:这病恐不似看上去那般严重,若是自己安心医治,庶可望好。就算不能好来,也可再多拖上些时日,好歹等着岫云回来说上两句。可若真不能好了,自己身子一日一日都像沾了泥的杨花一般,不知又要怎么拖累宝蓝红药她们两个,单单让自己煎熬倒也罢了。想着日后种种情景,又悲伤起来。

过了些日子,天慢慢和暖,梅雨的病反反复复了一个月,终于大有了起色。

这日她靠在窗边的藤椅上服药,宝蓝在一旁服侍着道:“大小姐去了两个月,总算是要回来了,正好你也好了许多,可算是都熬过去了。”

“正是呢,我这几日觉得也好了些,想来等岫云过两日回来,我也就好了。你别跟她说我病的事,让老爷太太担心一场,我已有愧了,可别再让她担心。”

宝蓝笑道:“这我可没办法,就算我不说,其他人也要言语的,我可拦不住。”

梅雨想了想,无奈地笑道:“也是,我早闹得整个府里都不安生了,再说就算好了也伤损不少,难保在岫云面前能支持得住不露出马脚。”

宝蓝叹道:“病去如抽丝,还得多养些时日。要我说,你这病本不至于拖这么些日子,都是没听大夫嘱咐,生生愁出来的。你也太会愁了,若是早放宽心,早就好利索了。”

宝蓝梅雨说了一会子闲话,梅雨又睡了过去,一日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