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洛度格霍菲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声，撕裂云层。
“呐，怎么了，谏山先生？”瞳睁开了眼睛。
“抱歉，瞳，打扰到你了，”谏山让擦去额头上的一层薄汗，“有份关于中国分部的报告书我希望你也可以瞧一下。”
瞳接过谏山让手中的文件，“s级。”
“对，威胁等级极高的卡勒托，就像之前被你打倒的伊凡诺夫，”谏山让把其余的任务报告收进文件袋，“但这并不是重点。”
登机以来，他们两个就没说过几句话，谏山让知道瞳并不在意这些，但他还是不想让彼此的关系就这么僵着，毕竟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这是怎么了，任务还没开始就想到结束了，谏山让苦笑。上次对s级卡勒托伊凡诺夫的搜查行动也是如此，瞳曾告诉他，驱逐伊凡诺夫只需要她一个人就够了，多余的人手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谏山让也明白死神适合单独执行任务，但他还是不放心，身为那次任务的总指挥，他有义务对自己的下属负责。因此他派出康特二等率数十名调查官秘密跟进，以确保万无一失，可当康特二等向他汇报任务完成时，音乐会甚至都没有结束。
归根结底，还是瞳太强了，正如他对迪克伯爵开过的玩笑，与危险的s级卡勒托对抗，她都不需要使用自己的血统能力。
“梵天......”瞳抬起那对冰蓝色的眸子看着他，“那是序列号115的卢恩符文。”
“是啊，”谏山让苦笑，“偏偏是那个老疯子的能力。”
“老疯子是指弗雷格尔特等吧，”瞳说，“可是据我所知，他是目前世界上血统最稳定的皇。”
“的确是这样，但他的脑袋似乎并不稳定。”谏山让摊摊手，“为了拯救一个人质，竟然动用梵天，不惜毁掉整个火车站，这听上去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最终人质得救了。”瞳平淡的声音。
“是啊，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谏山让话锋偏转，“一个疯子驾驭着梵天，就好比他的身上绑满了浓缩*，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炸，即使他站在我们这一边。”
“你的意思是一旦他控制不好，就会将同伴也卷进去？”
“没错，你也是平行血统的拥有者，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谏山让说。
瞳点头，“平行血统中的人类基因与神血基因互相驱使，又能够稳定共存，因此能力极其强大，释放的时候，就连释放者都不能完全保证自己不会被卷进去。”
“难怪号称银色死神的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卢恩符文是什么，”谏山让抚额，“现在想想，我那时根本不该派康特二等监视你，那行为简直蠢透了。”
“发现了吗？”瞳轻声微笑。
“面对龙化的伊凡诺夫，你仍旧坚持不使用血统能力的理由，”谏山让端起酒杯，将酒一口饮尽，“是为了保护隐藏在你身边的调查官。”
“这点我不否认，”瞳将文件归还给他，“所以说，下次请务必相信我，谏山先生。”冰蓝色的眸子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威慑力。
“很有你的风格，”谏山让苦笑，“我知道了。”
“谢谢。”瞳淡淡说道，闭上眼睛，继续睡去了。
谏山让收拢资料，关闭阅读灯，也闭上了眼睛，一路上积累下来的倦意瞬间释放出来，在一片漆黑的机舱中睡着了。
雨丝从云层直线摇下，飞机下降到这下面，变成斜射的雨箭，又像母箭分生出许多子箭，雨星化为腾腾水雾，漫天一片泛白，底下雨幕中的都市一片灯火通明，犹如水墨画般此深彼浅，却带有一丝说不出的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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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布加迪内。
“后来呢？”南研傻眼了。
“结束了，直至今日我再也没有见到那只卡勒托。”李桐生淡淡地说。
“可它害死了小理！”
“但真正杀死小理的人是我。”李桐生轻叹，“在她还有人性的情况下，是我亲自将刀子送入了她的心脏。”
南研不再说什么，只觉得有一股悲伤直冲到鼻孔中，在他的心中响起一阵唏嘘。
之前他的耳朵里仿佛屏蔽掉了满场的雨声，听完这个故事，他才意识到外面的雨下大了，冷冷的空气蔓延进来，有些湿红的眼眶中装满忧郁。
“很伤感的一个故事。”沉默半天后，他轻声说道。
“是啊，”李桐生扭过头去，“在那之前，我并不知道面对死亡的时候，凝望苍穹竟然会那么凄凉，听着一声一声霰雪鸟的悲鸣，斜斜地掠天而去，我仿佛看到了小理的面容浮现在了漆黑的天空之上。”
南研看着他，心里那股唏嘘的感觉变得更加的强烈，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份不合适，真想为这个悲情男人的悲情演说鼓个掌。
李桐生缓缓发动汽车，“有件事你一定猜不到，那时我抱着死去的小理，抚摸着她那被雨淋湿的头发，我竟然笑了。”
南研一愣，“笑了？”
老家伙该不会悲痛欲绝疯掉了吧？
布加迪再次咆哮着化为橙黑色的闪电，溅起高墙般的水幕，消失在了盘山公路的尽头。
李桐生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着南研，“是啊，那时我才明白人类是种很脆弱的生物，也正是那层脆弱把我和小理以及死去的校友们隔开了。”
“这又是什么大道理？”南研抓抓头，并不太懂他的意思，但可以感受到他的语气中那份严肃是前所未有的。
“与混血神子相比，人类几乎不占有任何的优势，其中，在时间和血统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这使得他们更容易成为龙族残害的对象，即使抛开龙族不说，他们在一些混血神子的眼中也得不到半点的怜悯。”
“诶，混血神子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保护人类吗？”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当然的，究其本源，我们不得不承认对于权与力的向往使得我们变得更加的自私与贪婪，也因此，处于弱势的一方会受到更多的压制。”李桐生说，“可是，处于弱势的一方就不该得到强者的帮助吗？”
“要我就帮，虽然我不是什么强者。”南研嘟囔。
李桐生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微笑，“我们虽是混血神子，却活在人类所建立的世界中，是人类教会了我们如何欢笑，也是人类给予了我们人生中那一段段美好的时光，虽然都是些浮光幻影那样缥缈的回忆，但这是我人生中仅有的东西了。”
“其实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支撑我们战斗了一代又一代的并不是维达尔临终前所下达的那道神谕，而是我们对于人类，对于这个世界的爱，这份爱，与龙族燃烧了上千年的杀戮之心相比，毫不逊色。”李桐生语重心长地说，“这便是我活着的理由，南研，你的呢？”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问了，相比第一次大脑中一片空洞的状态，南研这次显然想起了什么，可那都是些很零碎的东西，在脑海中闪过后便消去了。
这就是自己仅有的一切。
“我......”
“还在犹豫吗？”李桐生轻叹，“我给你点提示好了，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在你快死的瞬间划过脑海的那些事情啊......”
“死掉的瞬间......”
“对！”李桐生拆开了他系在腰间的安全带。
南研还没反应过来，李桐生已经娴熟地换挡，踩尽油门，布加迪再次突然加速，疝灯拉出一条雪般的光束，从路口切出，甩碎身后的雨幕。
“喂喂喂喂！”南研用尽浑身的力气抱住身后的赛车座椅，玩命得把脸贴在上面，随后又被巨大的力气推开，就像只掉落山崖还在不断挣扎的小猪，“李先生，你开得太快啦！”
“冷静点，看前面。”李桐生哼笑道。
“前面......妈呀，是卡车！”南研拼命地惊叫，“这还让我冷静个屁啊！”
大卡车上的司机也注意到了他们，开始疯狂地按响喇叭。
“放心，这辆车买来却不开是有原因的！”老家伙大吼。
“什么原因？”南研也大吼。
“它经过了科技部的改造，理论上来讲坚固得可以抗衡一辆坦克！”
“玩我呢！”
“有没有感觉到往事扑面而来啊，我们就要撞上去了！”老家伙全然不顾形象地咆哮道，“你活着的理由，快想！”
南研脸色苍白，脑袋里嗡嗡的。
妈呀，我真的在想啊！可是我想不出来！
我这渣一般的人生哪有什么临死前惦记的事啊！
那个完整的家庭？早就回不去了吧！
在新生晚会的舞台上演唱的莫琳琳？表白都做不到，我还想个屁！
与黑影搏杀的段冷星？南研啊南研，你又对人家了解多少！
......
那是小魔女？不对！
原来我的人生真的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啊！
原来我就是随便跳个楼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啊！
原来我根本就没有理由再活下去啊！
妈的，我他妈到底算是个什么？
一个在末世中自娱自乐的小丑？
南研的意识中突然一片漆黑，雷鸣传来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整个布加迪剧烈摇晃，世界中不再有光亮的存在。
“嘿，还轮不到你唤醒我，渣滓！”
黑暗中有人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