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李桐生声音低沉，“先前弗雷格尔跟你提过有关血统的事，对吗？”

“嗯，不过奇怪的是，他那时谈起有关血统的话题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南研摸着下巴。

李桐生缓缓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他不愿提起这件事是有原因的。”

“有人给了他封口费？”

李桐生笑笑，“你这么想他倒也不奇怪，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难不成是美女？”

“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说烂话。”李桐生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南研连忙捂嘴。

李桐生沉默了一会儿，开始了漫长的讲述，“有时候，人们在探寻真相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被铐上了命运的枷锁，弗雷格尔如此，我亦如此，我们都是背负着对策局黑暗面的人。”

“而血统一词，更像是人们在历史的潜移默化中达成的一种共识。一直以来，长老会将其视为核心秘密，却只告知手下的调查官们血统是一切超自然能力的来源，对血统的弊端则只字不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南研捂住嘴巴点头，生怕再说些不合时宜的烂话。

“这些便与维达尔对策局的黑暗面有关，要知道，一个政权的建立，背后一定存在无数的推力，但这些力却见不得光，它们无时不刻隐藏于黑暗中，为统治者的贪婪提供最真实的满足。”李桐生顿了顿，“为了达成屠龙的最终目的，对策局内需要源源不断地补充新鲜血液，但究其本源，对策局最为倚仗的还是他们的血统，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回避的一个话题。”

李桐生继续讲解，“事实上，神子所拥有的血统，因血液中纯度不同而大致划分为四个不同的类别，分别是稳定血统，高危血统，平行血统与终末血统，划分的数值依次是0~40%，40~50%，50~80%与80~100%。”

“这其中，稳定血统与平行血统属于可控血统，而高危血统与终末血统则属于不可控血统。”

南研不禁发出了声，“我的血统不可控？”

“想知道为什么吗？”

南研点点头。

“这就得从血统的最深处开始剖析，例如稳定血统，在这个神血比例为0~40%的区间内，血液中的人类基因无条件地臣服与神血基因，因此这个阶段的血统最为稳定，绝大多数神子的血统也属于此类。”

“而高危血统的神血比例为40~50%，也就是说，血液中的人类基因开始崛起，不断向神血基因靠拢，使得两种基因的比例从最初的不等渐渐趋于平等。”

“可我记得弗雷格尔先生之前说过，在神血基因面前，人类基因弱小得不堪一击，所有与之类似的进化最终都会以人类基因被碾碎而结束。”南研抓头。

“这话的确不假，”李桐生顿了顿，“所以这个阶段内，血统会处于一个动荡不安的状态，试图修饰的人类基因，会被原有的神血基因判定为逆命基因，从而遭到神血基因的反击。”

“结果会怎样？”冷汗沿着南研的后背悄悄流下。

“就像达尔文进化论中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说的那样，优秀个体的基因会顶住压力完成进化，最终存活下来，而那些进化失败的个体，将不再是人类，也不会是神，更不同于血统完整的龙类，他们被命运抛弃，被失败基因主宰，彻底沦为只懂得杀戮的魔鬼，我们将他们称为堕天使。”说到最后，李桐生的面色凝重起来。

“等等等等，”南研咽了口口水，“那我属于什么？”

“还不清楚，”李桐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前来看，你的血统的确很稳定，但这并不代表你的威胁就此被排除，你所认识的段冷星，从他诞生的一刻起就进入了我们的观察，而这观察一直持续了十六年，直到他通过了米德加尔特学院的各项血统测试。”

“难不成我还得被监视十六年？”南研心里一紧，“这是要将我的青春全部奉献给屠龙事业的节奏？”

李桐生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没那么夸张，就算我想那么做，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了。”

南研一愣，听出这句话中的萧索，“什么意思？”

“所有的高危血统都会被长老会列入一个观察名单，一个充满未知因素x的名单，”李桐生一字一顿，“即便是我，也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会对你采取行动，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一旦你被自身血统反噬，他们会立刻将你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

“抹杀？”南研惊叹，“要不要这么过分，大家好歹都是维达尔一族的同胞！”

“《启示录》及旧约《以赛亚书》暗示了天界最美丽最权势者路西法因不服圣子而率1/3天使，于天界北部边境举起反旗，最后所有叛党一概被击落地狱，成为堕天使的故事。”李桐生推推眼镜，“到那时，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所有威胁到人类生存的物种都将被清除，就像黑龙血卡勒托一样。”

“好吧。”南研慢吞吞地说。

“正因如此，屠龙者们只看到了皇的光辉灿烂，却忽视了那段黎明到来前真正的黑暗。”李桐生突然盯着南研的眼睛说，“现在你明白长老会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了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南研的睫毛耷拉下来。

“是的，对策局内部肃清同胞一事本就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严重违反了人权，倘若泄露出去，将会对原有的混血神子体系造成毁灭性的冲击。”李桐生表情严肃，长叹道。

“可你为什么还要让我知道？”南研抓头，想想竟有些后怕，“万一哪天我说漏了嘴......”

话还没说完，李桐生直将油门踩到底，布加迪突然加速，像头被释放的野兽，咆哮着在盘山公路剩下的几个弯道上疯狂劈旋，超过一辆辆车，拉出一条极其嚣张的黑橙色长弧。

南研这才意识到，不是这辆车跑得慢，而是它一旦认真起来，其余的车辆根本就是渣渣！

“妈妈呀！”所幸他一上车就系紧了安全带，否则他一定会在加速的一瞬间一头撞在前方的钢化玻璃上，随后他又被一股巨力死死地按在了椅子上，由于窗户打开，使得沿路的风全部灌了进来，吹得他根本睁不开眼，好像头发都快要被连根拔起。

相比正在飙车的李桐生，他则是在疯狂地飙泪。

妈的，命都快没了，这还算哪门子兜风，维达尔对策局的这帮人果然都是疯子，跟他相比，乘公共汽车的弗雷格尔简直就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段冷星驾驶的那辆柯尼塞格agerar也不过是以375公里的时速碾过一群黑影而已，什么交通规则，什么驾驶证上的12分，通通滚一边去，现在是速度与激情的片场！

“我保证不会说出去！”南研大叫，像只待宰的小猪，“虽然我软硬通吃，但你们威胁我时可不可以不要总来硬的啊，适当来点软的比如金钱诱惑不好吗？”

“其实我没想过要威胁你，我只是......”李桐生递给他一张卫生纸，“有些情不自禁。”

“所以就开快车？这理由好他妈独特！”南研糊过一把鼻涕与泪。

“因为有关血统的话题很长时间不曾谈过了。”

“解释就解释，你这继续加速又是个什么鬼？”

车速这才缓缓降下，最后李桐生将车停在了盘山公路的山脚下，坐直身体，等南研镇静下来，才继续开口。

“感觉怎么样？”

“很不好，幸亏我没心脏病，不然一准让你给吓死。”南研吐吐舌头，蜷缩着身子。

“你没有心脏病这很正常，混血神子的心脏虽然不及龙类强韧，却也要比普通的人类强出不少，理论上讲，除非是体内血统出了问题，一般人都不会患心脏病。”

“听你这么说虽然很高兴，可是要不要每句话都扯上血统啊？”南研哭丧着脸，“作为一个怂蛋，知道自己的基因会被强者干掉，还真是悲剧啊！”

李桐生挠挠花白的头发，“一直以来，混血神子都以血统优势为自豪，我们好不容易发掘出了你这个天才，能不能稍微有点上进心？”

“可我还是觉得你在耍我......”

“怎么看？”

“你想啊，我都活了十九年了，除了睡觉和lol打得比较6以外，实在是想不出我还有啥优点与特长。”

李桐生无可奈何地捂脸，“其实这两个不能算作优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南研撇撇嘴，“所以啊，我都说你们搞错了啦，前两次或许只是运气好而已，可让我拯救世界我真的干不来，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那你想过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吗？”李桐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