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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丁海 第三十七章 半植物人

弗雷格尔一改平日里的作风,轻推病房的门,门应手而开。

病房里静悄悄的,夕雾花绒很自然地贴着帘布,浅浅的窗纱半遮半掩,几缕阳光轻点在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泛起一小圈一小圈的光晕。

一张席梦思双人床摆在屋子中间,左边是一对精致的小沙发,一个床头柜,柜上放着一个贝壳叠起的小台灯,这间屋子所呈现的样子,与南研之前待过的病房截然不同。

但这些并不是南研所在意的,自门一打开,他的目光就被躺在床上的人吸引住了。

空气很温润,他跟在弗雷格尔的身后,一步步地靠近那张床。

这回他看得更清楚了,盖被躺在床上的青年正是那个人。

病人像是很安详地睡了,呼吸匀净却也孱弱,黑色的长发竟不凌乱,盖着他宽厚的额头,有序地垂在面前,眉毛漆黑,舒展地毫无波澜,想必他做的一定会是一场好梦。

“他怎么样了?”南研小声说。

弗雷格尔无悲也无喜,把玩着原本放在柜子上的苹果,却始终没有咬开。

“肺部大出血,几乎每一个细胞都被撕裂,导致脑部受损严重......”弗雷格尔端详着躺在床上的青年,声音很轻却含着饱满的力,“他现在是所谓的半植物状态。”

半植物状态?!

南研只觉得有股力痉挛般地牵动着嘴角歪了一下,眼睛像是被一颗石子砸中,但只有心里在隐隐地抽痛。

如果不是进门前弗雷格尔对他再三提醒,他现在一定会大声地吼出来。

“可以......详细地讲讲吗?”南研看着青年雕塑般分明的脸,就像是用一对活的眼睛表达出一具尸体脑子里的全部感想。

“你需要再冷静点。”弗雷格尔淡淡地说,将手按在了他有些颤抖的肩膀上。

南研向他点点头,却仍旧难掩难过的神色。

“他的意识几乎无法恢复了,”弗雷格尔顿了顿,“之所以称他为半植物状态,而不是植物状态,是因为在理论上仍存有一丝醒来的希望。”

“几率大吗?”南研无力地抬动嘴角。

弗雷格尔摇摇头,“非常低,只有0.04%。”

连同弗雷格尔之前的话一同理解,不难发现这是把双刃剑,好消息是他还能够醒来,坏消息则是醒来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那感觉就如同静谧的阳光下,有时会射出一道愤怒的火花,有时却流露出一片喜悦的光芒。

南研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十根手指紧紧地扣在洁白的床单上,肩膀却无力地塌了下来。

被黑影袭击时的疲惫感再度涌了上来,身体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内而外地开始碎了。

弗雷格尔没再看他,轻轻地转过身去。

世界再度安静了下来,原本昏暗的屋子失去了仅有的几分色彩,夕雾花的香气也变得索然无味,吸入的空气如蜡一般难以咀嚼。

最终,由南研打破了沉默。

“弗雷格尔先生......”南研像只败狗,把头耷拉下来,“你说过他是皇,对吗?”

“是啊,他是皇。”看不到弗雷格尔的表情,只听见他在轻声地回应。

“你还说过奇迹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两次......”

弗雷格尔罕见地迟疑了一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相信在他的身上奇迹还会发生。”

“谢谢,弗雷格尔先生。”虽然不在弗雷格尔的视线中,但南研还是很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一个衰仔的笑,“其实我不怎么了解这家伙......”

“我仅仅是知道他叫段冷星,高中时是我的同班同学,还是个非常受欢迎的家伙。”

“受欢迎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各方面都很厉害,不光成绩常年位列全年级第一,篮球打的也是没话说。”

“只要是有他参加的篮球比赛,场馆里一定座无虚席,我至今还记得整栋楼的女生逃课看他比赛时的情景。”

“哦,还有音乐,每年的元旦晚会上都有他的钢琴表演,就像是固定节目一样,我们台下都喜欢称为他二十一世纪的1900(电影《海上钢琴师》中的男主角)。”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长得帅,家里还很有钱啊,这是个什么概念,就是别的男生相较他,根本是被秒杀的存在。”

他越说越伤心,笑容也渐渐扭曲,变得丑陋,而后眼泪一滴滴地从眼眶中掉落出来。

“虽然他的性格很孤僻,也不太愿意与人交往,但这些在他的仰慕者看来都不算什么,她们把这称作神秘感,对他的喜欢反而变得更加的狂热。”

“可我一开始并不这么认为,我只是觉得这家伙很臭屁罢了,逼都让你装完了,还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别开玩笑了!”

“顺带一提,我暗恋了三年的女孩子也喜欢他,但我没办法阻止她,因为他的光芒远比我耀眼,在他的面前,我就像是一只扑火的蛾子,最终只有被烧焦的份。”

声音急促却很轻,他不愿擦干眼泪,也不愿停止哭泣。很快,床单上湿润了一片,那深深浅浅的颜色带着某种黑暗嘲讽的气息冲他微笑。

“他留给我最多的是他的背影,对我而言,他就是个背影。”

“这个背影,拥有着这个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却唯独对走廊里的那面窗户感兴趣。”

“也不算是窗户,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当有人问他在看什么时,他总会回答......”

“整个世界。”弗雷格尔轻声回答,随后窗帘被拉开,所有的光倾洒进来。

南研猛得一怔,转头看向弗雷格尔,老家伙此时正站在窗前,腰挺直后使他的身影看上去高大了不少,背衬着耀眼的阳光,只有金色的弧线在他的身上浮动,又显得很孤峭。

孤峭得像一个人。

“擦干眼泪,我们该走了,南研。”老家伙回头向他微笑,声音依旧是往日里那般贱兮兮的,只是他的眼眶中突然掉下了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他苍老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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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澄澈,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晴朗的午后,夏日的阳光如潮水般音符一样灿烂地流动,湿澈了不同角度的妩媚与忧伤。

南丁格尔私立医院不远处,是一条小吃街。

路边的午餐店永远人满为患,呼喊声此起彼伏,所幸老板娘早已练就一身过目不忘的神奇本领。一批又一批的人像货物一样被装卸着,整个街道犹如一个繁忙的空壳,大家都在奔忙,奔忙着各自艰难的生活。

弗雷格尔与南研同样如此。

街角,他们像是两只饿急了眼的败狗,半蹲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啃食着手中还冒热气的鸡蛋灌饼。

“你不是说整个医院都是你的吗,干嘛不从医院餐厅吃非得来这里?”南研大口地吞咽着,声音含糊不清。

“你懂个屁,我那是怕遇到熟人,被他们给缠住可就脱不开身了!”弗雷格尔义愤填膺,却也不忘进食,这已是第四个灌饼。

弗雷格尔总是这样好胃口。

“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让我请你吧!”南研用牙咬开翻熟的烤肠。

弗雷格尔显然被这句话给呛住了,喉咙艰难地蠕动了好几下才将食物咽进去。

“怎么,这就心疼那点钱了?”弗雷格尔无耻惯了,说这种话也脸不红心不跳,还向他做了个“你很抠”的表情。

“屁咧!”对他这么坦然的无耻感到绝望,南研的话里不由得也带上了脏字,“昨天的饭钱也是我给你掏的!”

“我有啥办法,前几天刚交了房子的月租,正穷着呢!”弗雷格尔瞅准机会,如恶狗抢屎,张大嘴巴啃掉了南研的那一份。

“我的灌饼!”南研惊呼。

老家伙很自豪地咀嚼着刚刚抢来的战利品,对他露出一副贱兮兮的笑容。

“给我吐出来!”南研暴起,两手一把掐住弗雷格尔的脖子,发疯似的剧烈晃动,又一边大喊“吐出来!吐出来!”。

弗雷格尔挣扎着翻翻白眼,有话却说不出来。

可是南研那不争气的肚子却在此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南研只觉得肚子内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让他直不起身子,那种感觉渐渐的蔓延到了全身,使这只刚刚雄起了不久的小熊猫瞬间蔫了下来,按在脖子上的手也松开了。

所幸弗雷格尔只啃掉了一部分,使得南研不至于空着肚子。

“咳咳咳......”弗雷格尔逃过一劫,却仍旧不以为然,对待食物如狂风扫落叶一般无情,很快,他手中只剩了四个空荡荡的包装袋。

“师傅,再来个,这次要加鸡柳!”老家伙挥手对摊前的小贩大喊。

南研见此不妙,慌忙捂住他的嘴巴,对小贩解释,“师傅,我们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衰仔只是很单纯地心疼自己的钱包。

对这样一个自称是超级富豪却处处表现得像是个超级穷鬼的老家伙,他更得心疼自己的钱包,要知道,再请下去,到头来,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除非老家伙真的能开来一辆像布加迪威龙一样的名车来证明自己的富豪身份。

这时候,一辆漆黑的布加迪威龙supersport真就如南研所想的那样,停在了街角的石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