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沉的眼皮缓缓支开,醒来的时候,南研正待在一间装饰古典的图书室里。
整间图书室宏伟大气,古风蔚然。中轴对称的造型烘托出其稳重而严谨的大家风范,在沉静的色彩的烘托下仿佛古代鸿儒之冠带,彰显着为学者洁身自好、儒雅宁静之学风。
屋顶玻璃幕墙的通透明快与沉稳的建筑体型完美结合,每一块地板都被擦得亮铛铛的,红木制成的书架油岑岑,每一排书都像卫兵列队一样排列整齐。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在将诗注入他的心房,犹如巴多胺在血液中流动。
他躺在一张舒适的牛皮沙发上,盖着温暖的毛毯,身上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油灯悄无声息地燃动。
南研起身四顾,不远处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书桌,满头白发的外国老人正像柏拉图一样对着夜空发呆,随后充实地把书合上。
“醒了吗?”老人平静地微笑,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皎洁的月光如纱一般倾泻到他的身上。
“你是?”南研抬着脖子,之前所受的挫伤仍旧在隐隐作痛。
“弗雷格尔·基尔希斯坦,你可以称呼我为弗雷格尔先生。”老人毫不避讳地说。
“噢,好。”南研顿了顿,“弗雷格尔先生是你救了我吗?”
“不然还会是谁。”弗雷格尔挤弄着白花花眉毛似乎是在向他挑逗。
“哦。”南研被他整得有些尴尬。
弗雷格尔抬起屁股,像是刚睡醒一般抻抻身子,身上的那件稚气满满的大黄鸭睡衣如春笋般从桌前窜出,第一眼看去肯定会认为这是一个搞笑角色。
弗雷格尔看看手上的腕表,“现在是凌晨4:20,换句话说你已经昏迷了三个多小时,所幸你受的伤都不是些什么大问题。”
“刚醒来你应该有许多问题想问,对吧?”弗雷格尔说。
“是。”南研点点头,但问题有些错综复杂,他竟不知从何说起。
凌晨出现在家中的神秘黑影是谁,又为什么要袭击他?一直以来总是在关键时刻拯救他引导他的小魔女又是谁,她的目的又是什么?以及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老人,他的身份,依旧扑朔迷离。
总之,身为每一次诡异事件发生时的当事人,他都是被蒙在鼓里。
“乐观点,”最后还是弗雷格尔打破了沉默,“这些都还不算太糟。”
“不算太糟?”南研有些难以置信。
弗雷格尔淡淡地点点头,“嗯,因为你遇到了我。”
“可是弗雷格尔先生你又对我的事情了解多少?”南研半信半疑。
“一点也不了解。”弗雷格尔的回答干脆了当,让南研听后摸不着任何头脑。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说还不算太糟?”南研有些气愤,自己险些被黑影三番五次地杀死,每一次几乎都触碰到了死神的舌尖,而他什么都不了解竟然说还不算太糟,不经历那样的事情是根本无法体会他现在的心情的。
“凭什么......”弗雷格尔挠挠花白的头发,脸上表情虽是微笑,却好像写着“爷就是很欠揍”的意思。
“不知道诶。”他摊摊手,这样的回答显得极其的脱线。
南研无语,他开始怀疑这家伙的脑回路是否还正常,他对一个人的印象也是第一次改变得那么快。
“你叫南研,父亲南越,母亲夏岚。”弗雷格尔忽然说。
南研心里一凛,两只无神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
弗雷格尔坐到他的身旁,慢悠悠地说,“我还知道你的母亲夏岚在你一岁时就去世了,你的父亲南越也在五年前离奇失踪。”
南研惊恐地看着他,全身的汗毛被不明觉厉的寒流冻得竖起,身体不禁向旁边靠了靠。
“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他提高了嗓音,身体却越发颤抖。
“别激动,我没有恶意。”弗雷格尔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你先告诉我!”南研挑开他的手臂,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熊猫。
弗雷格尔无奈地笑笑,收回手,轻叹,“唉,你还叫过我爸爸呢,这么快就翻面不认人了?”
一提这件事,南研的脸顿时青了一片,偏偏是这个救了自己,自己还偏偏不争气地叫了他一声“爸爸”。
“哈哈哈!”弗雷格尔窃喜,故意摆出一副贼眉鼠眼的表情,“想起来了么?”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南研挠挠头,不看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是确有其事。”弗雷格尔补充。
南研的脸上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整你这种家伙真没成就感。”弗雷格尔一脸失望。
“喂,被整的人明明是我吧,你怎么还阴沉上了?”南研吐槽。
弗雷格尔清咳,“好了,言归正传吧,南研。”
等等,你这突然的一脸严肃又是什么鬼?南研实在是猜不透他,就像是遇见了一个翻版的小魔女。
“等等,在你说正事之前总要公布自己的身份吧。”南研不得不提防他,“还有你又是怎样知道我父母的事情的?”
“回答完我的问题就告诉你。”弗雷格尔耸耸肩。
“我怎么觉得你不靠谱?”南研撇撇嘴。
弗雷格尔脸上强行挤出一个大写的囧字无声地回复。
图书室里静悄悄的,弗雷格尔整了整皱巴巴的衣领,看向南研。
“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吗?”弗雷格尔的声音低沉冷漠。
图书室中的温度好像忽然下降了,弗雷格尔雕塑般坚挺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紧绷起来,仿若冰河上的裂痕,随时都会有冰渣从里面溅出。
南研微微打了个寒噤,避开他的眼睛,却无法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第二次。”他坦白,仍旧不敢直视弗雷格尔的眼睛。
“果不其然,”弗雷格尔笑笑,起身,在图书室中踱步,“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
“具体时间?”
南研挤按有些生痛的太阳穴,沉思了一会,“凌晨两点还是是凌晨三点......”
“年纪轻轻这就得健忘症了?”弗雷格尔叹了口气,向他投去一个虚假的同情的眼神。
“没那回事!”南研一口否定,“事情发生时我身边原有的一切都变得很诡异,就连时间也飘忽不定起来。”
“怎么讲?”弗雷格尔打了个响指,饶有兴趣地问道。
“具体情况我也说不太清,那种感觉就像是时间回溯......”南研停了会儿,“时间回溯后,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真是匪夷所思......”弗雷格尔坐到书桌上面,仰天长舒一口气,“那晚的雨是不是很大?”
“嗯,风也很大。”
“你本应该待在屋里。”弗雷格尔引导着他。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吧,”南研说,“可是我还是出去了。”
“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南研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时的身影。
仓栗色头发的女孩从楼梯上轻快地跳下来,通体的白色有轻盈的丝纱质感,轻盈如舞,薄如蝉翼,嘴角轻轻翘起,露出那两颗充满的活力的小虎牙,似乎在对他说。
果真有人在对他说。
“小心点啦,你刚才被他给催眠了。”伴随着一记清脆的响指。
南研一愣,随即抬头看向坐在书桌前的弗雷格尔,只见他双目微张,抬头透过屋顶的玻璃幕墙看向漆黑的夜空,无暇的月光将他照得发白,就像是一张瞬间定格的黑白相片。
时间静止!
“出来吧。”南研淡淡地说,这次他竟没有之前那般惊慌了。
“嘿嘿,我们果然心有灵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俏皮。
仓栗色的发丝微微垂下,南研的身边多了一份触感,像是松软的毛绒玩具,却没有一丝不齐整的乱毛。
小魔女,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正蜷缩地倚靠在南研的身边,像是熟睡了,却无声地笑着。
南研紧接着又是一愣,“你这次又想搞什么?”
小魔女的身体一怔,像只睡醒的猫,声音慵懒,“呜,好困......”
“困的话你就快回去睡觉啊。”南研说。
“你以为我不想吗,”小魔女打着哈欠,“可是有些事忘记给你说了。”
“那就快说,说完赶紧去睡觉,不然会长不高。”南研像是哄孩子一样对她说。
小魔女发出猫一样快乐的哼哼,姣好的身体在沙发上打着滚,完全无视他的这一番话。
“快说啦,你是想把他变成雕像吗!”南研指着身体停滞的弗雷格尔说。
小魔女的身体如皮球一般弹起,朦胧的双眼中满是难过与忧伤,眼瞳盈盈欲滴,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唔,干嘛?”南研很紧张。
“可不可以答应伦家一件事?”小魔女娇嗔起来,难得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说事归说事,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酸啊?”南研原本就对容易娇羞的女孩没什么抵抗力,更别说原本就是个美人坯子的小魔女。
“那你先答应伦家啦。”小魔女声音更酸,更嗲,仿佛下一刻就会梨花带雨地哭给他看。
“行行行,我答应你!”南研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他。
“嘿嘿!”小魔女吐吐舌头,一转眼就重新变回了那个精灵古怪的少女。
“你赢了,你赢了。”南研一脸无奈,“说吧,什么事?”
“不要让除你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我的存在。”
“为什么?”
“之前不都说好了吗,不追问女生的隐私。”小魔女一脸正经地提醒道。
南研脸色尴尬,心想原来这事你还记得啊。
“好,我不告诉他。”既然说到就要做到,他虽是个衰仔却也不想在任何人的面前食言,“你说我刚才被他给催眠了,那他是坏人吗?”他又有点不放心。
“噗嗤。”小魔女笑笑,“放心咯,催眠只是一个方便你们二人交流的方式而已,他会站在你这一边的,不然他也不会救你。”
“那我先回去睡了。”小魔女跳下沙发,*的金莹玉足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微微扭头,“不说声晚安吗,研?”
“哦,晚安。”南研心想真是个麻烦的小魔头。
空气中夹杂着睡猫的哼笑声,她的肌肤上流淌着银月的光辉,每一根曲线都洁净美好,渐渐与现实世界交织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