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十五年的人头总算是找到了,听屠警官说,田成在监狱中已经变得神志不清,他妻子的脑袋,是他自己藏进树洞里,到底是猫叼到槐树树洞里的,谁也说不清了……
我把这件事写成了文稿,交给了李总编,第二天,我的稿子就成了当日报纸事件类头条,我很快从办公室部转到了记者部,而陈冰却从记者部调到了办公部。
我正把一份资料送到李总编办公室,在过道上,碰到了河主任,河主任满脸堆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赵啊,干得不错哈……”
我点头,礼貌性地笑了笑,河主任凑拢过来,神秘兮兮着,低声对我说着:“我听说啊,这次招进来的实习生,我们报社就准备留一个,你啊,好好努力,上面都很看好你。”
我心里一怔,脱口问到:“那陈冰喃?为什么不能留下两个人。”
“这个时候,你要好好为自己考虑,陈冰可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好好把握机会!”河主任讲完话,走了。
我心里有些不畅,想不通,大家都在好好表现,为什么到最后还要淘汰一些人,我想着陈冰,自从我们部门互换后,他从来没有回过出租房,我们还久没碰过面,我的工作变得忙,上班的时候,也没机会去找他,下班的时候也找不到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之间好像有了什么隔阂。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陈冰打来的,我赶紧接通了,陈冰在电话里头说,晚上一起吃饭,我连连答应。
我拿着资料到了李总编办公室门口,我敲了敲门,屋里头火急火燎着吼了一句:“什么事!别敲门了,快进来吧!”
我一愣,想着,李总编肯定又碰到什么有价值的新闻了。
我赶紧进屋,便见着李总编正听着电话,投了一个眼神给我,我会意,把手头的资料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正要转身离开,李总编突然把电话撂下,一抬滑落到鼻尖处的眼镜,伸手指着我,“那个小赵啊,你现在赶快去城北长桥,那里有人跳河了。”
我心里叹气,别人投河有什么值得可报道的,不知道当事人的家属会有多伤心!
我正出神,李总编指节在桌子上一扣,“空”一声,我看向李总编,满脸怒气,我紧步出了办公室,李总编最讨厌没有工作效的人。
我背着背包,来到了城北长桥,在来的公交车上,我在手机浏览器上查了一下城北长桥的资料,长桥于七十年代修建,当时还只是一做吊桥,九十年代重修成石桥,一直到今天。
关于城北长桥后面的一些资料,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全都是某某某在何时因何事从城北长桥上跳下。我大概一浏览手机上的信息,几乎每年至少有一个人从桥上跳下去,我奇怪,这自杀还专门挑地点吗?
城北长桥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立在桥栏前望着水上,现场一片肃静。
我抱歉着,挤到了最前排,冲着身边躁动不安的人,点头哈腰了一番,紧着看向桥下。
桥下的河叫霜河,因为冬天时,河面常浮着一层白色冰霜而得名。
此时正是初秋,天气还算热,可河面上吹过来的风,却让人有些感到阴冷,河面上似乎还生着一层白雾。
河上飘着几艘小船,岸边立着警察,想必是正打捞死者尸体,河面上吹来的风,莫名有些腥味,似乎还掺杂一些呛人的味道。
我扭过头,便看见了一个抽着叶子烟的老头。
老头头上戴着草帽,白色背心,褐色短裤,皮肤黝黑,眼珠子瞅着河中的打捞船,二指一捻左边嘴角痦子上的长须子,用手肘一拐旁边一中年男人,“诶,诶……”
痦子老头用指头指着河中央说着,“哪里捞得着嘛,真的是白费功夫,这河里面肯定有罗刹!”
中年男人回头白了老头一眼,不再理会老头,老头无趣,抖了抖手里头的烟杆,“不信算求了!”,把烟杆再次叼在嘴上,吧嗒吧嗒吐着烟泡儿,烟味呛人,一些人看了过来,他却满不在乎,烟圈儿吐得更大了。
河面起风了,烟圈儿随风飘到了河中央,破开,底下的船,忙碌着,搜寻工作好像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
到现在,我连投河者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回到报社还不知道怎么跟李总编交差,我再次看向旁边那个痦子老头,兴许还能从他老人家身上找到些什么新闻线索。
我凑近老头,喊了声:“大爷。”
老头回过头,取下烟杆,打量着我,我紧着问到:“这跳河的是什么人啊?为啥跳河?”
老头含了一口烟,讲着:“这跳河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的。”
“你瞧见她跳河了。”我疑惑问到。
老头双眼一瞪,“嘿,嘿,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我瞧见了,我还不去救啊,活生生看她跳下去!”
我尴尬一笑,连连摆手,“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您,既然您没瞧见跳河的人,那您怎么知道是个女的,还知道是二十多岁?”
“我呀,也是听人家说的!”老头嘴巴喷着烟。
“那您听别人提到姑娘跳河的原因吗?”我试着问。
“那有什么原因,肯定是河里头的罗刹找去当替死鬼嘛……”老头叨着烟讲着,我暗自神伤,我要是对李总编也如此讲,可能就直接淘汰了!
老头越讲越有劲,越讲越玄,他讲他曾经就在霜河边遇到了水鬼。
老头以前爱到霜河边钓鱼的,一个冬天的早晨五点多,那个时候天还灰蒙蒙的。
老头背着渔具来到了霜河边,就见着一位穿着一身白裙子的女人,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头发很长,她拿着梳子一直梳头发,一边梳头发,还一边呜咽啜泣。
五点多的时候,桥上的路灯就会熄了,周围一下子变得黑黢黢的,老头紧紧瞅着那女人,看得不真切,加上女人的脸都被长长的头发遮住,模模糊糊听见抽泣声,老头以为那女人是寻死的,赶紧跑过去,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说着一些宽慰的话。
可不管老头怎么劝,那女人就是一个劲的哭,还一直用手上的梳子梳头发。
讲到此处,老头抽着烟,停下不讲了,我听得正兴浓,紧着问:“后来怎么样?”
老头一本正经着:“后来的事,我怕说出来吓死你,算了,不提了,反正我是再也不敢来霜河钓鱼了!”
呵呵,居然不讲了,我最讨厌这种卖关子的人,我笑了笑,暗讽道:“大爷,你真可以去说书,或者写本小说!”
大爷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瞪着河面,周围的人发出惊声,我盯向河面,只见着打捞者,从水底下捞出了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横在了船头,接着船向霜河岸边立着的警察划去。
我眉头一皱,还是要去向警方了解一下情况,我正要走,忽然有人扯住了我的袖子,我回头一瞧,是那个老头,老头斜着脑袋,指着船上载着的白色物体,“小伙子,我跟你讲,被水鬼拖去的人,那还找得到什么尸体,整个身子都会被水鬼拿走,诶,这居然找到了,肯定要出事……”
我撇嘴,我再在这里耽搁时间,听你编故事,只能被李总编骂死!我着急离开,从桥头楼梯下到了霜河岸边。
刚才那团白乎乎的物体,已经被一层塑料膜纸包裹好,快速抬上了车。几名警察正在交谈,我紧着走了过去,其中一名胖警察盯着我,抬手呵止:“嘿,你做什么的!”
我忙着拿出了我的证件,怯生生道:“我是一名实习记者……就想采访一点事。”
“没什么事情可以采访的……快点走吧!”胖警察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伸出手就要把我“请”出现场。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年纪与我相仿的警察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喊着胖警察,一脸焦灼着:“陈队长……搞错了……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面前的陈队长吼着。
“捞上来的……那具……女尸不是今早跳河的那位!通知过来的家属已经确认过了,根本不认识。”
“啊!”陈队长大叫一声,满脸懵着,缓过神色问着:“那……是不是……今早跳河的根本不是她们女儿啊?”
“可……”年轻警察回答:“在河里确实捞到了她的证件,也拿女子的照片给目击人看过了,证实了今早就是那个叫李佳佳的女子跳河的!”
陈队长一脸茫然,指着远处的车子:“那车上那个是谁?”
年轻警察剧烈地摇头,陈队长意味深长一笑,“真是活见鬼了!”陈队长吩咐着年轻警察:“快去让打捞局的人,别慌着离开,继续捞吧……还有快点搞清楚捞上来的是哪个?”
年轻警察急忙跑开,我皱眉,心里也犯疑,难道今天有两个人跳河?真是活久见,还有那个“李佳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我心里莫名不安……
我正出神,陈队长吼了我一声,我的思绪被打乱。
“喂,你快点离开吧!”陈队长愁绪满脸,我试探问到:“那个李佳佳是为什么跳河?”
陈队长郁闷瞅了我一眼,我撇嘴,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陈队长突然开口:“就是为情所困跳的,具体事情还在调查……”
陈队长叹了一口气,嘀嘀咕咕着,“我就奇怪嘛,早上跳的河,人怎么就被水泡得有点走形……”
陈队长背过身走了,我也不想自讨没趣,再纠缠下去,陈队长肯定要发火,我匆匆离开了现场。
回到报社,我从李总编哪里知道,原来那个李佳佳是市剧团一个话剧演员,也刚从大学毕业,因为形象好,气质佳,各方面条件都优秀,在大学期间已经参演过很多知名导演的剧目,听到李总编这么一说,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很确认,我认识这个李佳佳,虽然我们未曾谋面。
大学室友林科家里有点钱,出手阔绰,所以在学校人缘很好,可我却一点也瞧不上他,跟他要好的那些人,在我看来就是巴结他!
我并不是极端,只是确实看不惯他的一些做为,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女生面前简直是一个暖男,可背后却常常在寝室里“高谈阔论”,把跟他交往的女生贬得一文不值,或者女人在他眼里简直就是玩物!
大三时,他把设计系的一个学妹的肚子搞大了,他带着人家到一家小医院堕胎,差点出了人命,女生的家长找到了学校,他还赌咒发誓讲是女生主动勾引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好像是林科家里拿了点钱给女生家,女生实在没有脸面,退了学……林科居然还笑在寝室着说:“女人就是贱,给点好处,说点好听的,就跟你上床了!”寝室里哄哄发笑。
我心中愤愤,真为那位学妹不值,林科好像看出我异常表情,故意喊着我:“赵灵,你到现在还单着,要不要我教你几招骗女孩子的招术?保证管用,要不了多久,女孩子保证对你死心塌地……”
我挤出一丝笑,“谢谢,不用了!”我摔门走出了寝室!
李佳佳,是一次寝室熄灯后,大家都躺在床上,从林科口中说出的。
林科向大家炫耀着他新得手的女友,艺术学院表演系优等生,身材好,脸蛋漂亮,关键还是个“处”!之后大家开始咨询林科是如何知道她是个“处”?我蒙上被子睡了……
我在浏览器上查看“李佳佳”的讯息,电脑屏幕上很快跳出了一些李佳佳图片,报道。
我点开了一张图片,看着面前这位有着乌黑长发,笑容阳光的女孩,竟然为了一个渣男死了,我不免唏嘘……
晚上,我按照陈冰给我发的地址,来到了南心街上一家中餐馆,餐厅设计很古典,气派,我心里不禁乐滋滋,陈冰今天也太大方了吧,请我到这种地方吃饭。
我赶紧去到了短信上注明的二楼三厅,我推门进去,真让我大吃一惊,陈冰正和林科推杯换盏,一股不爽立刻涌上心头,屋子里还围坐着几个林科的狐朋狗友,也是同校的,基本认识。
我看着林科正张口大笑着,那副嘴脸真是让人生厌,我突然对那些被他骗的女孩,再没有了怜悯之心,她们真的是太傻了!
我退出门框,正想离开,陈冰突然叫到我,过来一把把我拽到了饭桌前坐下,桌上的人,笑呵呵跟我打招呼,我也没做回应,拿起筷子兄就开吃……
林科醉醺醺着,端着酒杯到了我身旁,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赵灵……人生在世,不就是玩乐嘛……”
我没理他,继续狂吃着,林科继续含含糊糊讲着那些狗屁不通的“道理”:“女人能为你死,那是一个男人的本事……我知道……你赵灵一直看不惯我,不过没关系。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朋友……寝室里就你他妈还一直单着,为了朋友的幸福,今晚我给你介绍一个女的。”
我心里火愤,一把推开了林科,起身,啪啦撂开了椅子,一旁的陈冰拦在了我和林科之间,笑嘻嘻打着圆场,陈冰大笑着,用酒杯指着我,酒撒了一地,“什么年代,难道你还想找一个处啊!”
屋子里的人发出讪笑,我握紧了拳头,陈冰按着我坐下,林科继续发笑:“兄弟,我告诉你,只要那个女的肚子没死过人,不背着你偷人,就知足吧。那李佳佳就是个*,背着我偷人,还怀了别人的孩子……我是爱她的……赵灵你也知道,我一个月可以换三十个女的,那都不足为奇……你看我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是真的爱她的……我让她穿金戴银,住别墅,开跑车,什么都给她最好的……那个臭婆娘居然这样对我!”
屋子里人都不说话了,林科抱起桌上的酒瓶开始独自灌酒,我起身离开,陈冰追了出来,我向他怒喝:“你请他吃饭干嘛!”
陈冰倒是一笑,点着一根烟抽着:“你也知道了,报社这次只留一个实习生,你小子运气好……也不知道十多年都没找到的脑袋,你怎么就知道在那根槐树上?”
“我……”我揪着后脑上的头发,实在跟陈冰说不清。
“你肯定被报社留下,我就不同了,我必须做点成绩出来,所以我想在林科身上找点新闻线索……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我也看不惯这种人,可是……”陈冰吐着烟。
我看着陈冰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好受,“别担心了,我们两个肯定一起留下,要是,报社不要你,我也不待在这里了。”
陈冰抖着烟灰,笑着:“你别犯傻了!”
我跟陈冰讲先回去了,正要离开,陈冰突然叫住我,“赵灵,我身上钱不多,你能先把饭钱给了吗?”
我顿时傻了,第一次体味到“你请客我付账的”滋味,陈冰已经开口说了,我再情不愿,也只到餐厅柜台上,付了账,一顿饭,刷了我一张生活卡,半*资卡,我心情郁闷地往出租屋走……
时间晚了,公交,地铁已经没了,这个点从南心街打车到出租屋,至少四五十多,整颗心简直在滴血!我叹了一口气,哎,算了走回去吧……
我对这一带不熟悉,跟着手机导航往前走,不知不觉走上了一座桥,我扫视着周围,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城北长桥嘛!
我一看手机时间,夜里十二点多了,我望着桥下,黑茫茫一片,时不时有些点点光斑,在河面浮动,风很大,能听见风的声音,一些白色烟雾在橙黄色路灯下环绕凝固,我不禁加快了脚步。
风中带着一些香蜡的味道,我心里立刻不舒服极了,不好的预感开始笼上,我向着味道传过来的地方瞧去,就见着桥头灯下,一个男人蹲在地上烧纸。
我猛喘了一口气,那应该是李佳佳的家里人吧……我缓缓走上了前,停在了那个男人面前,男人仰起头,看起来滑头滑脑,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一点不像是在悼念亡者。
风扯起地上的纸灰乱飞着,带着点点未熄的火光,向着河面落去,恍而便被黑色侵蚀……
*起身,他穿着一身黑色卫衣,二十多岁模样,个头十分高,接近一米九,却看起来很清瘦,我正想询问他是不是李佳佳的朋友。
他倒是先开口问了我:“你是跳河的家属?”一边说着话,一边还用手上捉着的纸钱指指点点着。
我抠了抠后脑,晃着头,“不是家属……只是……认识。”我想说朋友,好像也不谈不上。
男人看着河面,河面上隐隐约约闪烁着灯火,男人开口说:“捞了一天了,还没捞着……”
我听他这么讲,不免有些唏嘘,试探问着:“人,会不会是被水冲走了,是不是该到下流看看。”
男人对我狡黠一笑,“你想多了,这河水并不湍急,只不过河底有很多深坑,全是早先建设城市的时候,挖泥沙,挖出来的,所以这人,说不定掉到某个坑里了。”
我对男人的身份有些疑惑起来,问到:“你是……”
“我啊……”男人从牛仔裤后兜里拔出一根远光电筒来,手电灯光冲着河面那闪烁的灯火射过去,“跟他们是一伙的!”
只见着闪烁的灯火是一艘船上挂着的马灯,我问到男人:“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带着几分质问的口气。
男人把卫衣的帽子戴在了脑袋上,笑了笑:“我们啊,就是专门捞尸的。”
我皱眉,问着:“就是什么打捞局的?”今早,我听陈队长讲那些河面上打捞死者的工作人员就是什么打捞局的,所以记住了。
男人哂笑,“算是吧,我们也是给警察局打工的。”
男人一边讲,一边顺着桥头的楼梯下到河岸去,我一时鬼使神差跟在了他后边。
他继续讲着:“打捞局那些人其实也就负责一些水中强险工作,有时候,一件凶杀案,凶手往往把被害人的尸首扔到山沟啊,河里啊,乱七八糟的地方。警察们也不多愿意去找这些尸体,所以就有了我们这些人。专门负责帮警察找或者打捞被害人尸体。”
我听得入神,可还是保持怀疑态度,“你不是骗我吧?我怎么不知道警察局还有你们这样下属部门?”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他咯咯乐着。
呵,他还真会聊天!我有点无语,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河岸,河面透着白岑岑的光,风更烈。
他似乎担心我还是不信,继续讲着:“上次,凶手杀了人,把尸体分裂成几块,大胯部位就扔到了一处粪坑里,还是我去捞起来的。”
我瞪着他,不禁咋舌,他凑过脸,黑黢黢的眼睛瞅着我,“不信?就公安局重案组陈龙,陈队长刚刚破案的,事情就发生在化城何关县的,不信上网查。”
“我信,我信……”我喋喋答着,何关县分尸案,我当然知道了,只是你们的职业……我见他还挺愿意聊的,便问到:“那你干嘛刚才在桥头烧纸?”
“哎……干我们这行的,多少还是有些迷信这些玩意儿……”
他闪烁其词,我也就不好意思问下去,转了话题,“你跟我也差不多大,怎么愿意干这种工作?”
“工作不就是为了赚点钱嘛,图个生活……”他的话语很洒脱。
我深吸了一口气,“你叫什么?”他一时好像没反应过来,愣着,我便先自报家门:“我叫赵灵,是个实习记者,认识一下!”我伸手想跟他握手。
“原来你就是个记者啊,我还以为你是那跳河的家属,过来给钱的,耽误我的工作,在这里跟你胡扯了半天……”他极度不满讲着。
呵呵,我有些不尴不尬,伸出的手一时好像冰冻住,僵硬!
我圈手,正要收回,他突然伸手“啪”的一声,扇在了我的手上,讲着:“我叫解野。”
“解野。”我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这名字怪怪的。
“你们当记者的,也是够苦的,大半夜还来找新闻。”他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我也不想多解释,反问到:“干你们这工作,原来还要收费?”
“多稀奇!”他哼哧一笑,“要不然,谁大半夜还在捞尸!”
我心里蹿出一股酸意,看着河面:“还没找到人吗?”
“找不到也没办法。”解野用手中的手电扫着河面,河面被光线切割成一楞一楞。
这个时候,船上有人喊着解野,声音听起来是个老头,解野应了一声,转过头,对我讲到:“大半夜的,回去吧,别在这里待着了。”
解野正要朝船跑过去,我叫住了他,“嘿,留一个联系方式,人找到了,麻烦通知我一声。”
“行,行!”解野答应着,掏出手机,我给他说了我的手机号,他拨了过来,我看着来电显示,保存号码,船上的人催得急,我听见他说了一声“走了!”抬起头,他人已经不见了,河面上的船也不见了。
风声,水声,惨白的河面,桥上昏黄的灯光泼下来,落在河岸上暴露出的石头上,石头之间总还有那么一些张牙舞爪的枯木。
要命的事,在这个时候我的脑袋里莫名其妙蹦出了今早那个痦子老头给我讲的梳头姑娘的事!
我心中恼怒,那个痦子老头真的是有病,讲故事就好好讲嘛,那个梳头姑娘最后到底怎么回事,也不说清楚!
我脚步匆匆,向着河岸楼梯跑了过去,真的是心里越发慌,越容易出事,我脚下不知道勾到了什么东西,直挺挺摔了下去,手肘上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我龇牙咧嘴着,疼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我缓缓爬了起来,用手机灯光检查着手肘,一大块皮被擦掉,鲜血淌出,我心中喋喋抱怨,刚才那些胡思乱想也倒是在疼痛中消褪,疼痛真是麻痹思维的良药!
我慢吞吞走到了楼梯口,抬脚正踏在第一块阶梯上,就听见背后传来轻微的啜泣声,我整个人楞住,轻轻吞了一下口水,慢慢转过头,就见着白色水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头发很长,拖在了地上。
我的心骤然蹦到了嗓子眼!我咳了咳,不明白为什么会跟痦子老头描述的情形那么相似,我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眼花了,可那个女人明明就坐在石头上,穿着白色裙子,身子微微颤抖着,她发出的呜咽声是那么清晰。
我鬼使神差,缓缓走向了她,心里还是恐惧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看看她,她一直背对我坐着,我含含糊糊问到:“请……请……问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手臂动了动,手上拿出了一把梳子,手指环起一缕头发,轻轻梳着,一遍一遍梳着……
“你是出了什么事吗?”我心情倒是平复了些许,她的身子看起来那么瘦削。
她依旧不开腔,啜泣着,我长吁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泛白的河面,风停了,河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雾蒙蒙的,一盏幽幽的灯火模模糊糊跳动,逐渐靠近,我想那是解野的船。
耳朵听见“啪啦”一声,我寻声看去,她的梳子落了,我弯身替她去捡,侧脸不小心经过她的身子,一股阴冷扑面,瞬间侵袭全身,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根针戳进你的脚板心。
她哭着,我捏着她的梳子,久久不敢起身,整个人懵了,意识倒是清楚,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有病!
我喉咙火辣辣着,拿起她的梳子,猫着身子,试探着起身,一缕头发在我的侧脸前飘着,我知道她的脸就在我面前,她啜泣声就在我耳朵里嗡嗡打转,我咬紧了牙关,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直勾勾瞪着河面那点灯火,期望着船上的人赶紧过来!
我身子一直弓着,不敢动弹,一会儿,我的腰就酸疼得要命,河面上点灯火一直若即若离,我实在受不了,说了声:“我把梳子还你……”
端着梳子,递给了他,目光也不敢偏移,我感觉到,我的手触及到了她的头发,整个手背麻酥酥的!
她一直没有来接梳子,忽然,她发出“哇呜”一声哭喊,我禁不住,偏过头去看,只见着我的眼前,是一张涨乎乎的雪青色脸,好似一只泡水过后的馒头!
我心脏仿佛骤停,血液开始凝固,我的身体开始缺氧,我能想象我的脸,变成了紫红色!我的身体变得沉重,我的骨头已经无法支撑,倒在了地上,在我失去意识前,她那一对死鱼般外凸的眼睛,死死瞪着我,眼睛咕噜噜淌着水!
我能听见嘀嗒,嘀嗒的水声,我能感觉到水珠打在我的脸上,就像在针灸,水越来越大,往我的鼻孔,嘴巴里蹿,我快要窒息。
我猛然起身,扫视着四周,恍然若失,眼前出现了解野,他一手端着一瓶矿泉水,问着:“你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
我看了看四周,天已经亮了,还是灰蒙蒙的,我正坐在桥的楼梯上,奇怪了,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我没有想下去,可还是看向了那块石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有些不安,接而便是惶恐滋生出的急躁。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解野在旁边嘀咕着:“叫了你半天也不醒,所以……”
我清了清喉咙,嘴巴里莫名其妙有股腥味,我扶着楼梯栏杆站了起来,整个人是软的,缓了半天神,思维才恢复了正常。
我一边用手肘揩着脸上的水,一边问着解野:“人找到了吗?”
解野撇嘴,摇头,“估计是找不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无意间,我发现手肘上的伤口没有了,我抬起另一只手,也没有伤口,奇怪了,我明明记得摔倒后,右手肘上擦去了很大一块皮,流了很多血,当时的疼痛我记忆犹新,可现在伤口不见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恍恍惚惚顺着楼梯,爬到了桥上,拦了一辆刚好经过的出租车,坐上车,匆匆叫司机回出租屋,忽然觉得屁股上有东西硌着,我摸出来一看,是一把木梳子!
我痴痴看着手里的木梳子,通体黑色,微微发光,好像有些年月了,更像是一件古董。
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我一瞧手机时间,才早上五点多,这个时候,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段。
我立马吩咐司机转个目的地,去到樟灯街,那里是城里最有名的文玩交易地,大学一位同学张墨,爱好文玩,痴迷的就是收集各个年代的梳子。
张墨央我陪他去过一次樟灯街的文玩早市,上大学的地方在城市郊区,赶来市中心要两三个小时,为了不错过五点的早市,我们头天晚上就出发,张墨信誓旦旦,说到了市里,带我住好的,吃好的,最后就在网吧泡了一宿加一桶泡面!后来他再怎么求我陪他去樟灯街,我打死也没去过了!
张墨这家伙,毕业后也没找工作,也没回老家黑龙江,反而向家里借钱在樟灯街上开了一家文玩店,手工制作梳子,还做了一个网店,专门卖梳子,好几次让我去他店里看看,但毕业找工作,租房子,一直也没抽出时间,也没有多少心思去他那里。
下了车,把身上仅有的一百块给了司机,还不错,补回来了七十多。
樟灯街上十分热闹,地上铺几张报纸,放点稀奇古怪的东西上去,就开始做买卖,我对那些古董玩意儿也没多少兴趣,加上裤兜里揣着的那把木梳子!
我紧着,寻着张墨以前留给的店址,在街尾拐弯处,找到了一家“梳情”的店,走了进去,店里充斥着木香,我深吸了一口气,神清气爽,十分怡人。
屋中上上下下陈列着各种各样,各个年代的梳子,真有点梳子博物馆的感觉。
从里屋走出一人,戴着金属眼镜,喊着:“欢迎光……”
屋里出来的人是张墨,瞧见是我,乐呵呵着,“赵灵,你怎么过来了?”
我瞧着他穿着一条黑色皮围裙,围裙上浮着木灰,想是又在做木梳子。
他在学校寝室住了一学期就被室友撵出去了,主要就是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工具,各种梳子,放的到处都是,还不许别人碰他的那些宝贝梳子,寝室空间本来就小,不小心碰到了他还跟人生闷气!
大夏天,他在寝室修木头,室友简直不敢开吊扇,风一吹,木灰飞得满屋!综合考虑,他的室友便把撵了出去。
我的室友都跟林科要好,他们跟着林科玩,一星期也回来不了几次寝室,林科的家本来就在化城,只是偶尔无聊透了,在寝室住一晚,宿管征得林科同意,张墨就搬到了林科床位,林科要是回寝室住,他卷着铺盖就回自己寝室睡,我和张墨也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
张墨扶了扶眼镜,是用两根指头逮着眼镜杆,向上推,总是那么文质彬彬,他讽刺着我:“兴致挺好,大清早的,来逛樟灯街,上次你陪我来过一次,就没见你再来过!”
我笑了笑,立马又收拢了笑容,开门见山着:“给你看一件东西。”
他见我认真,也就一本正经起来,严肃着面孔:“你……到底啥事?”
我摸出了裤兜里的木梳子,递到了他的面前,张墨倾身,一推眼镜,瞅了一眼木梳子,便说:“这不是我卖给林科的那把沉香木梳子。”
我一怔,挑眉,“呵!林科干嘛向你买梳子?”
张墨笑了笑,“肯定拿去骗女孩了……我不常说嘛……”张墨把我手中的梳子拿了过去,“梳子本来就是一件定情信物,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乌黑亮丽的头发,女孩送情郎梳子便是托付一生,男孩送心上人梳子便是承诺与子白发齐眉,一生为她梳妆画眉。”
张墨说到此,不禁温柔笑着,我无奈笑了笑,“林科哪里懂这些。”
张墨皱眉,“我本来也不想把这把梳子卖给林科,可你也知道,上大学那会儿,我真的生活艰苦啊。”
这把梳子可能是李佳佳的,我瞅着张墨手里的木梳子出神,它那么黑亮,不知道是不是李佳佳的头发把它浸染成的……
张墨开口:“其实每一把梳子,都有一段故事,我爸妈就是因梳子结缘,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梳子,就像这把梳子,它也有一段故事,不是囊中羞涩,我还真不舍得卖了……”张墨双眼闪烁着光星……
张墨带着我到隔壁街一家早餐店,我事先声明,我可没钱,不请客,不aa!张墨笑着,叫了几笼包子,两碗小米粥,说是对上次泡网吧吃泡面的补偿,想想多少有点亏!包子,小米粥就补偿了!
我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张墨端着沉木梳子,给我讲了一段故事……
故事时间距离现在有点长了,就发生在化城,那个时候,霜河上还没修城北长桥,过河也就依靠霜河上渔船或者专门的摆渡。
当时的霜河景象可比现在热闹的多,河岸时常有很多洗衣服的妇女,还有一两个把自己乌黑亮丽的头发垂进河水中清洗的姑娘。
蒲小哥是霜河上的摆渡人,金幺妹是霜河岸边的洗头发的姑娘。
蒲小哥喜欢痴痴盯着岸边洗头发的金幺妹看,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在青蓝色的河水里飘着,荡着,蒲小哥的船跟着飘着,荡着,心也被牵着,绕着,缠着……
金幺妹要过河,坐蒲小哥的船,蒲小哥不收钱,不但不收钱,还送东西,蒲小哥把一把木梳子送给了金幺妹,傻呵呵盯着金幺妹的大辫子,笑着:“沉香木的梳子,我娘说,梳头发好,头发会变香。”
金幺妹的用沉香木的梳子轻轻梳着黑色的辫尾,脸却绯红。
后来,蒲小哥和金幺妹相爱了,蒲小哥上金幺妹家提亲,金幺妹家提出要金子,要银子。蒲小哥没有金银,只有爹留下来的一条船,娘留下来的一把梳子。
金幺妹家里死活不同意,可金幺妹站在霜河岸边,以死相逼,最后还是嫁给了蒲小哥,结婚那天,蒲小哥用红绸带布置了自己的船,把金幺妹接走了,他摸着金幺妹的头发,说自己多了一件宝……
桌子上的包子都凉了,我听着张墨的故事入了迷,赞叹:“现在那还有这么美好的爱情啊……”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故事是个悲剧……你还想继续听吗?”张墨搁下手里的梳子,扶了扶眼镜。
我清了清嗓子,咳了咳,皱眉瞅着张墨,张墨继续讲……
蒲小哥当摆渡,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多少钱,蒲小哥总听有人在赌场里一夜暴富,为了让金幺妹尽快过上好日子,蒲小哥心里痒痒的,鬼使神差走进了城里最大的赌场,把爹留给自己的船押给了赌场,带着钱,带着梦,上了赌桌……
张墨说是悲剧,我想蒲小哥肯定输了,肯定输惨了!
蒲小哥果真输惨了,还输得一发不可收拾!赌场的人,去没收他的船,他跪在地上磕头,说是那是他爹留给他的宝。
赌场的人把他毒打了一顿,说今天不仅要你的船,还要你的命,你输的太多了!
赌场的人,来到了岸边,瞧见了金幺妹伏在船头,把黑亮茂密的头发垂进河水中清洗,拿着沉香木梳子轻轻梳着头发。
赌场的人笑眯眯盯着金幺妹,对地上爬不起来的蒲小哥说,不要你的船,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媳妇陪睡觉!
赌场的人,说着跳上船,拖着金幺妹进了船里……河水在波动,船跟着浮动,蒲小哥的心在跳动……
晚上,金幺妹趴在蒲小哥怀里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蒲小哥摸着金幺妹的头发,嘴唇蠕动,轻轻说着,就是它惹的祸……
蒲小哥把金幺妹的头发剪了,剪得乱七八糟,金幺妹醒来,摸着自己像乱茬子的头发,对着河水看着自己鬼模鬼样,受不了,跳了河……
蒲小哥看着船头的沉香木梳子,悔恨,跳进水里找了很久,再也没找到金幺妹。
蒲小哥坐在船里,丢了梳子,烧了船,把自己也烧死了……
听了张墨的故事,我心中愤慨万千,“那个蒲小哥是不是有病啊!后来怎么样?”我急切问着。
张墨摇摇头,“故事就到这儿,不过……”张墨收拢了眉头,“后来,听人说,到现在,凌晨的时候,经常有人在霜河边,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背着人,一边哭一边梳头发……”
我心里一惊,瞳孔放大,思维开始混乱,昨晚,霜河边的事,开始在脑袋里喧嚣,难道那个女人就是故事里金幺妹,不过金幺妹的头发不是被剪了吗?可能是金幺妹的灵魂,不是常说,灵魂不受肉体控制,肉体千疮百孔,灵魂依然安好,所谓的解脱,就是灵魂从肉体的禁锢中逃脱……
张墨问着:“林科的梳子,怎么到你这儿了?”
我嘘了一口气,从胡思乱想中挣脱了出来,淡淡回答:“林科丢了,我捡的……”
张墨一脸无奈着,不说话,我拿起梳子,问:“你这故事哪里听的。”
“我收梳子的时候,卖梳子的老头讲的……”张墨说。
“卖梳子的老头?什么老头?”我奇怪着,老头又是怎么知道这把梳子的故事的?我怎么好像知道那个老头,我开始猜测!
“几年前的事了,还是我刚进大学不久,第一次逛樟灯街收的这把梳子,不过那个老头,模样我还记得,脸上生了一颗大痦子,痦子上还长着须子……”
我吐了一口气,果然是那个痦子老头,这老头可真能编故事!
“你后边的听人说,霜河边梳头女人,也是听痦子老头说的?”我毫不讶异地问着。
张墨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带着沉香木梳子,从张墨处离开,心里对张墨讲的故事不能释怀,可一想到是痦子老头说的,心里也就不想去深究了,想想,张墨肯定也是被痦子老头骗了吧……
我在街上游荡,莫名其妙就来到了城北长桥,其实心里始终放不下,我看着苍苍的河面,捏紧了手里的梳子,心里默默喊着,李佳佳,你快回来吧……
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我寻声看了过去,一堆人群围拢在一根路灯前,一个穿黑色卫衣的高个子正在灯杆上贴着什么,那高个子在人群中显得十分突兀,我认出了他,是解野。
我走了过去,解野拿着一堆东西,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见着我笑了笑,“你倒是挺上心的。”
我瞅着他手里那堆单子,正要发问,他却抢先回答到:“这是认尸启示,昨天不多捞起了一具尸体嘛……”
我差点忘了这一茬了,我瞟了一眼单子,单子上印着尸体照片,白乎乎着,像是泡水的馒头!
我心猛然一紧,伸手从解野手上抓过一张单子,直瞪瞪看着照片,那具横在停尸间的尸体!
一双外挺的眼珠,虽然打着马赛克,黑乎乎着,但是我还是能想象出来,就是她,昨晚上,我见过她,梳头的女人!只是照片上,她没有头发,单子上还有一张照片,是一把梳子,注明牛角梳子是在尸体手上抓着的……
我痴痴念着:“没有头发……梳子……”我攥着单子转身走着,后面的解野吼着:“你没事吧?”
我深呼吸着,回过头,对他讲着:“找到人了,打给我……”
我打车回了出租屋,蒙着被子,心很累,身体很累,睡了……
我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我迷迷糊糊,接通了电话。
手机对面愣愣冒了一句:“找到了。”
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找到了?”
“人找到了啊!”对方不耐烦着,“不是你让我找到了告诉你嘛……”
我瞟了一眼手机来电,是解野!我心头一紧,“李佳佳找到了!”
“不是她!”解野有些发恼,“是认尸启示,尸体的家人来认了,找到了。不是你紧张兮兮,让我找到了告诉你。”
我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解野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让他找到了李佳佳告诉我一声,不过,我现在还真想知道尸体的主人是谁?
“她的……家人是……谁?”我有些激动,身子跟着颤抖,发冷。
“一个老头……”
“脸上有痦子!”我打断解野的话,厉声问着,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这个问题。
“就是啊……痦子上还长着须子……”解野好像有些发蒙,“你怎么知道的……”
手机放在耳边,解野一直说着话,说的什么我也不清楚,我整个人呆了……
我立马去到警察局,拿着认尸启事,找到了陈队长,支支吾吾说了一下来意,陈队长便把那个痦子老头的事告诉了我……
痦子老头叫丁亮,本来开了一家修理厂,有一个美丽的妻子。
丁亮平时爱钓鱼,爱打点小牌,后来修理厂挣了些钱,结交的人也多了,就被几个社会上的人,带去大场合赌博,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输得倾家荡产,还借了高利贷,他一屁股跑了,留下了家里妻子孩子。
放高利贷的找不到丁亮,就天天找他的妻子孩子的麻烦。
一天,丁亮往家里打电话,孩子接的电话,孩子一听是丁亮的声音,就不停哭,丁亮问什么,孩子也不答应,就是哭。丁亮心里不好受,当晚就回到了家,就看见妻子孩子的头发都被人剪成了癞子头。
丁亮知道妻子平时爱美,最在意自己的发型,梳妆台上搁着各式各样的梳子,每次出门,总要在镜子面前梳理头发,照上半天。
丁亮受不了,提着菜刀去找放债的人,放债的人没找到,回家后,妻子孩子也不见了,后来知道,妻子跳了霜河,孩子失踪了。
陈队长讲,当时备过案,找了好几天没找到他妻子的尸体,好几年了,没想到昨天莫名其妙捞上来了,稀奇的是,他妻子的尸体只是有点被水泡得走样,居然没被河里的鱼虾吃掉……
我问陈队长要了丁亮的住址,陈队长说,丁亮这人神经兮兮的,让我注意点。
我按着地址来到了丁亮住处,是一间平房,屋中安排着灵堂,我立在门口,往里面望着,这个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我回身,是那个痦子老头,丁亮,他手里拿着一把梳子,笑呵呵着,“小伙子,买梳子吗?这梳子有个故事,我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