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和解野去了解了一下八个死者死前的日常，我相信，他们是肯定做过或者经历过什么，才会遭遇厄运。

调查过程中，还幸亏我替死者写祭文的这个身份，加上解野在家属面前吹捧，“大学毕业，专业写祭文，质量保证，包君满意！”一下子觉得高大上！

死者家属认为我们是为了写祭文，来了解死者生平，便对我们也没有戒心，问什么，答什么。

我们第一个去到的是银行经理李多元家，接待我们的是他老婆，他老婆看起来很憔悴，右手腕上系着红色绳结，之所以会注意到她手上的红绳结，是因为一进门就瞧着她的左手一直抓着红绳结，像和尚念经时，转手里佛珠一样，搓弄着那根红绳结。

李夫人一句话三叹气，期期艾艾讲着：“他头一天开车去南茂广场见客户，回来的时候，差点撞上客运车，他回来给我讲起，都是心有余悸！哎……第二天就不准他开车……可还是难逃厄运……哎……他也是命中该遭难……”

“南茂广场！”我不禁叫出了声，惊愕盯着李夫人。

李夫人瞪大了眼睛，慌乱着：“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紧着摇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解野皱眉瞅着我，他显然知道我为何惊讶，因为莫珍计算出的那个圆心就是“南茂广场”！

我和解野匆匆告别李多元家，又去了另外几个死者家，后来我们发现，死者出事前几天，其实就大小经历了一些祸事，而且都去过一个地方，南茂广场！

我忽然反应过来，或许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也是，我们常常会忽略圆心也是圆的一部分。

我和解野驱车来到南茂广场，时间：12月7号上午7点45分，广场上的人很少，有几个正打太极的老人，一切再正常不过了。

现在真变得一头雾水，我们到这里来，到底干什么，我完全不清楚了。

我侧身看向解野，解野皱着眉头，也是一脸茫然，我们两个人便傻楞在原地，看着老人打太极……

老人们的一套太极动作打完了，我和解野相视，不约而同地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广场上过来一个寸头男人，胸前挂着一只盒子，一手拿着一块牌子，一手攥着一大把红绳结。

男人走到了我们面前，支过手里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好人一生平安”

我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瞄了一眼解野，解野东张西望着，充楞。

我挑眉，从屁股兜里摸出了一张五块零钱，搁进了他胸前的盒子里，他紧着把手中的牌子反转了过来，上面写着“至少二十”

我一时无语了，现在乞讨还明码标价？男人见我犹豫着，张着嘴巴咿咿呜呜着，看来是个哑巴，他不停招摇着牌子上“好人一生平安”的字样。

我无奈又从兜里摸了十五块，解野抓住了我的肩膀，瞪着我。

我挑眉，吸了一口气，撇嘴，把钱放进了男人的盒子里，男人冲我鞠躬，把一条红绳结给了我。

我盯着手里的红绳结看，解野一边讪笑，“二十块钱就买这么一条绳子……你给我二十块，我到批发市场给你买一大捆！”

我看着手里的红绳结，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胖子脚踝上同样系着红绳结！

当时我就觉得诧异，我很少见过一个大男人，戴脚绳，况且这种红绳结一般都戴在手腕上，想到这，我又一怔……李多元老婆手上也戴着红绳结！

我缓过神，抬起头，慌忙扫视着广场，便见着那个哑巴男人正要从广场楼梯上下到地下购物中心。

我紧着追了上去，解野朝我吼着，我没有理会他，快要接近哑巴的时候，我放慢了脚步，悄悄跟着他，解野很快跟了上来，喝问着：“你在干嘛？”

我目光一直锁着前面的哑巴，一边三言两语跟解野解释着我的发现，解野安静下来，随着我一路跟着那个哑巴。

哑巴一路上拦了很多人，可就寥寥几人往他胸前盒子里扔了钱，他同样把手里的红绳结给了“捐钱”的人。

快到中午的时候，哑巴进了一家小卖铺，我和解野远远站在小卖铺边上，等哑巴出来。

小卖铺门上挂着一块广告牌，牌子里的彩灯一会儿亮，一会儿熄……我盯着那广告牌一熄一亮有十多次，哑巴出来了，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紧着拐进了一个长巷子里。

我和解野匆匆进了巷子，巷子幽深，寂静，走进巷子中，感觉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外边世界的车水马龙，繁华璀璨，橙色阳光，在这里戛然而止。

巷子的空气是阴冷的，墙体是白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怪异。

巷子的尽头是一个楼梯口，哑巴进去了，我急步走了过去，解野在后头扯住了我，我回头，见他一脸苍白着，眨巴着眼睛，喉结蠕动了一下。

我吐了一口气，大概揣测到他的心思，便说着：“放心吧，今天才7号。”

解野手上用力，把我丢到了一边，他自个儿先上了楼，我挑眉，跟在了他身后。

我们两个蹑手蹑脚着，极度压低了脚步声，楼道昏暗，很窄，上楼的人碰到下楼的人，两个人只有侧着身子通过的那种窄，如果遇到胖子，那只有让一个人稍等，阶台很高，楼层却很低。

我们身子猫着上楼，解野个子本来就高，身子弓得更紧，我都替他腰酸。

楼上响起了一声关门声，我们凭声到了801号门前，门上贴着一张“好人一生平安”的黄色符纸。

解野瞅着那符纸，而后又盯着我手里一直捏着的那根红绳结，小声说着：“嘿，你说那人是不是什么会下降头？”

我心里郁闷，你就乱唬人吧，就算要害人也该害那些没给钱的，为什么要害我们这些给了钱的？

我抬手正要敲门，便听到屋里传来了一阵“咿咿哇哇”的声音，是那个哑巴发出的声音，跟着又有更多“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屋子了传出。

我和解野相视愣住，解野指了指门里，上前，抬手敲门，我神经紧绷着，审视着门缝，等待着它的扩张。

门开了，半虚着，开门的是那个哑巴，他左手上抓着一大把棒棒糖，他一脸讶异着，我的目光窥进屋子里，见着十多个五六岁的孩子，正笑嘻嘻着舔着手里的棒棒糖，发出“咿咿呀呀”的笑声，原来他们都是聋哑儿童。

我忽然觉得用“哑巴”称呼寸头男人有些不礼貌……

寸头男人把我们请进了屋，我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揣测我们的贸然造访。

他用笔在纸上写着，纸张有些泛黄，感觉就像是被火燎过，他写到：“我不是乞讨，我是卖绳结的，只是有点贵，绳结都是孩子们编的。”

我瞄了一眼那群孩子，有些女孩正用红绳子编着绳结。

寸头男人继续在纸上写着：“他们都是苦命的孩子。”

我和解野都不免唏嘘，特别是看着那些孩子……临走的时候，解野搁了一百块钱在桌子上，一个剪着妹妹头的小女孩过来，把一条刚编好的红绳结给到了解野手上，解野接了过来，伸手摸了摸那女孩的脑袋，女孩额前的头发被拨开，竟然露出了一道扭曲的伤疤，像是被火灼烧过。

我偏头扫了一眼其他孩子，这才注意到每个孩子身上都多少带着疤痕，有的在手背上，有的在脖子上，有的在嘴角处……

我心里莫名不安，回头又看见那寸头男人正瞅着我，脸色变得青灰，像极了死人的脸，我紧着催促着解野离开了寸头男人家。

走在巷子里，解野捏着手里的红绳结，嘘了一口气，“哎……看来我比你更傻，用一百块买了一根红绳子！”

“现在心疼了。”我算是伤口上撒盐，“一百块至少可以买33瓶可乐。”

解野停下步子，扭过脑袋，对我翻着白眼，“我还真有点口渴了。”

解野说着匆步出了巷子，拐弯到了寸头男人刚才去的那家小卖铺，立在门口，问着：“你要不？”

我摇摇头，皱眉，“你不知道碳酸饮料喝多了不好吗？”

解野呵哧一笑，转身进了店里，就在他转身的一刻，就听着一声巨响，店门上的广告牌落了下来，“呲呲”冒着电火花！

我吓得远远退开，店铺里的老板和解野也是惊声连连，躲开。

报了火警，小卖铺电路起火，幸好老板反应快，迅速关掉了店里的电源总闸。

我和解野看着地上那个被烧得黑糊糊的广告牌，都愣了，解野心有余悸地喘息着，“幸好啊……要是多停留一秒……”

解野拍着胸口，手上紧捏着那根红绳结，我盯着那根红绳结出神，想起寸头男人的“好人一生平安”

解野瞧见我盯着红绳结看，也反应过来，口中连连：“哎，好人一生平安啊，好人一生平安……”他说着，把红绳结戴在了手腕上。

我和解野来到南茂广场的地下停车场，解野忽然说尿急，便让我稍等，去了厕所。

我呼了一口气，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吓的，我伸手去开车门，想着坐进车里等他，提了几次车门把手，没打开，我正想抱怨，手机响了，是莫珍打来的，我接了电话。

莫珍在电话里急促说着：“赵灵，你知道我画的那个圈……”

电话里变得嘈杂，“喂……喂……听不清，莫珍……”传来“吱吱”的电流声，看来信号不好，我一边叫着莫珍，一边向停车场外边走，到了出口处，一辆大货车刚好驶入。

“喂，莫珍，现在听得到吗？”我喊着。

“赵灵……”电话又传来了莫珍的声音，“我画的那个圈……”

“轰隆”一声巨响，声响从停车场里传来，我慌乱着回过身，缓缓着，试探着，走了过去，就见着刚才那辆大货车侧翻了，底下正压着解野的车，我不禁全身发冷！

解野慌张跑了过来，问着我怎么回事，我痴痴瞪着大货车底下完全变形的车，想着，如果我那个时候坐在车里……

我想到一件事，李多元老婆说，他摔死之前差点出了车祸……

我颤颤巍巍拿出了我裤兜里的红绳结，绳结首尾扣起，是一个圈。

解野抓住我的肩膀，“赵灵，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我抬头盯着解野，淡淡说着：“解野，我们好像入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