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呆子

怪物间的激烈交战还在继续，只是更加惨烈罢了。而在短暂的刹那对视之后，二者都流露出将对方打杀的决心，然后，付之行动。

孙悟空双手紧握住朱刚烈仅剩的一颗獠牙，用力甩动，深深将其抛向远处。

又是泥土四溅，又是地动山摇，朱刚烈的身躯跌伏在地，左侧肋下一块毛肉爆裂，流出大团的碎肉断骨，致使他如今左蹄全然失去支撑，连独自站立都显得那般艰难！

再看孙悟空，在将朱刚烈抛开后，他的左臂也血流如注，软软垂下。仿佛此前忍耐的伤势在这一刻爆发，全身无力的跪伏在地，遥遥直视远处的敌人。

二者皆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而，沉默不是终结，它只是再一次爆发前的过渡。

短暂的停歇后，孙悟空嘶吼一声，再度挣扎起身，狂奔突袭。相比于朱刚烈的伤势，他虽然也遭受了重创，却还不妨碍行动。

望着奔走的妖猿渐渐接近，朱刚烈却连挪动也艰难万分，但幸运的是，他曾参悟法相千年，他曾纵横天河万载，他曾贵为天蓬元帅！

‘哗啦啦~’

剧烈的水浪冲击声传来，朱刚烈的周身涌出大团的泉水。这一刻，方圆百千里的地下湖泊都被抽走，在陆地汇聚。

汇聚的泉水变换凝聚成一把把长矛利兵，发出‘嗖嗖~’的贯穿声，急速的射向孙悟空。

‘噗~噗噗~’

长矛划破长空，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相比于孙悟空法相的庞大，这些长矛虽然短小如同毫毛，但其数量何其之多也？君不知，蚁多也能咬死象？

只是在转瞬间，孙悟空的身上就遍布了无数细小的伤口，整个胸膛都鲜红一片。

孙悟空想要挥动着手臂反击，却陡然发现难以动弹，不知何时，一道道水流缠绕在自己的手腕和胳膊上，将其牢牢地束缚在一旁。

不，也许不止手臂，仔细一看，全身四肢乃至腰腹间，都缠绕着一道道水流，水波流转，就像是一条条活动的绳索！

一瞬间，形势大变，朱刚烈占尽上风！

只是这优势来也快，去也快，只听原本已成俎上鱼肉的孙悟空一身闷吼，全身突然间金华大放，原本浑身缠绕着的水绳，在这璀璨的光华与震天的声波中寸寸尽断。

彼此本就已不远的距离，在孙悟空脱离束缚后的急速前行中不断缩短，直至相遇。

孙悟空高举右臂，再一次重重挥动拳头，打在朱刚烈的侧脸伤口上。伤口崩裂，朱刚烈吃痛之下，张开獠牙巨嘴狠狠咬向孙悟空，却被再次躲过，又挥拳打来。

只是这次，拳头在半空便被一团凝空的水流包裹，而在穿过这层水流后，拳力大消。不过，饶是如此，同样将朱刚烈打了一个趔趄。

不想下一刻，朱刚烈反而抓住机会，抬首拱撞在孙悟空胸腹，此处受到水流长矛攻击的伤患便立即开始血流不止起来。

战斗到了此时，好似开启了惨烈的搏杀时刻，双方以伤换伤，至死方休。苍穹晃动，地层破碎，随着震天的嘶吼，痛苦的悲鸣，战斗渐渐落下帷幕。

朱刚烈的身躯瘫倒在地，他的背部靠在福陵山上，露出腹部可怕的伤口。在好似被蛮力撕裂开的血洞内，隐约可见内脏在随着呼吸收缩，却是那般缓慢与吃力。

他艰难的睁开双目，环视四周，却并没有看见那个可怖的巨大猿猴！

在一阵警惕之后，朱刚烈才终于在不远处的碎石里看到那个倒下的身影，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整个人都轻快了三分一样。

孙悟空败了！！！

也许是之前的伤势太重，也许是第一次觉醒法相导致难以发挥全力，总之，在顶住孙悟空强烈的暴走之后，朱刚烈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他动用浑身仅存的力量，挪动了一下巨大的身体，然后便见得那千丈的野猪身影缓缓收缩，一如此前法相显现的速度一般，朱刚烈在转瞬间回复原型。

不再是滔天野猪，也不再是一开始显露的农家汉子，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头三丈高下的猪妖！

猪妖敞露着上身，他的的腹部与左肋下都有一个酒碗大小的血洞，他的面部交错着道道伤痕与淤青，便是威武无比的冲天獠牙也断了一颗，一如此前法相伤口一般。

还好，虽然伤口依旧恐怖，但想比法相之身，却要好处理的多了。只是现在，却还不是处理伤口的时候啊！

尽力前挪了几步，朱刚烈走向碎石中的那个身影。

随着脚步迈动，引入眼帘的是一具同样惨烈的身体，不，或者说是一具好似人形的物体！

孙悟空躺在碎石堆中，仰面朝天，胸口好似被铁刺般戳透，密密麻麻的全是血洞；而在肩胛骨出，两个仿佛被野兽撕咬的锯齿伤痕交错而过；腰腹部上，呈现着一道锥形血洞，好似被利器从下而上贯穿；左臂上不正常的扭曲着，上面隐约还可看见三个硕大的窟窿以及大片的绽开血肉。

而更可怕的是，孙悟空的面部七窍流血，而全身伤口却在泛白，好似血液流尽一般；他的毛孔透露灰暗之色，如同将死之人。

这，是法相被破之后的——反噬！

相比之下，朱刚烈都觉得自己身上的可怕伤口，显得好似微不足道！

这是一个可敬的敌人，虽然与其交恶，虽然彼此搏杀，但并不妨碍朱刚烈心中对其的敬佩，不论自己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情感暴乱，也不知道什么奇怪理由催使他对自己出手，但这样一个对手，无疑应该得到尊重。

只是，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朱刚烈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道。

朱刚烈的手中，九齿钉耙一寸寸的显现出来，他缓缓将兵器举过头顶，眼前的妖猴双目紧闭，他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了，是自己胜了！

然而，就在朱刚烈以为这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变故再次生起！

“阿弥陀福，世人皆喜造杀戮，还请元帅，切勿效仿！”朱刚烈的身后响起一声淡淡的佛号。

朱刚烈的面色，在这一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先前满腔感慨都化作虚无。他缓慢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玄奘。在此前激烈的交战中，自己竟然将这个和尚忘记了！

虽然得胜，但面对以自己如今的这幅模样，便是这个援兵法力再不济，恐怕。。。

半晌，朱刚烈才缓慢的张口道:“大师是让我放过这个妖猴？”

玄奘的表情不变，只是微微颌首:“佛说，枉造杀孽总是不好的。”

“大师想好了？这妖猴浑身暴虐，喜怒无常，可绝非你佛门中人！你当真要救他？”朱刚烈试图说服玄奘，他的面目狰狞，不知是因为不甘，还是因为说话急促，还牵动伤势，引起一阵痛楚。

岂料玄奘直视朱刚烈的双目，突然摇头笑到:“元帅错了，我并非只是在救他，也是在救你啊！”

陡然，朱刚烈双目圆睁，在玄奘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徐徐走来，女子素衣丽人，衣厥飘飘，娇俏容颜肌肤仿佛白玉洁净，还是，如同以前那般动人。。。

只见那女子朱唇轻启:“呆子，还不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