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西行

玄奘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回答，看着面前这双燃炎的凶恶双眸，他强迫自我镇定一下，旋即左手一掐佛印。

随着他心念咒语，肉眼可见，石块上照射的五彩霞光，大放异彩，光幕上的金光瞬间浓郁了不少，灼烧的孙悟空的手臂滋滋作响。

但是，孙悟空却毫不所动，他的眼神依旧死死盯住了玄奘。

就在此时，五行山顶峰上，如来亲自释放的‘六字真言法帖’上金光一闪，一缕雷芒便顺着山体向下不断蔓延。

奇怪的是，这雷芒虽在山石中行走，却不伤山体，直至山下的镇封之地。

‘嗡~~~’镇魔大阵仿佛活络开来了一般，发出颤鸣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滔天的压力，好似身上背了一座山峰的沉重，好似当初五行山镇封之情一般，历历在目。

玄奘能够感觉到，孙悟空探出光幕的手臂开始不停的颤抖，但是他却仍旧直直的盯着自己，仿佛想要得到什么肯定的回答似得。

玄奘直视孙悟空的双眼，这一次，他仿佛在里面看到了点别的东西，不是毁灭，不是暴虐，无法形容的悲伤，好似是一种孤寂！是一种无奈！

玄奘唇口微张：“大圣。。。”

玄奘的声音，好似唤醒了疯魔般的孙悟空一样，他的眼神好似温柔了一下，终于又再度灵动有神起来，如同终于松了一口一般，孙悟空将自己的手臂缓缓抽回。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搭救。。。”孙悟空的声音很轻。

玄奘立定身形，又再次恢复成原来的翩翩公子模样，他看向眼前黯然的身影，那么的秃废落魄，刚才破开封印的手臂还焦黑一片，一寸寸血肉鲜血淋漓的模样。

但是，即便如此，玄奘却觉得，眼前的人并不需要他人的帮助，或者说。。。怜悯！！！

是的，就是怜悯，如同施舍，如同可怜，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好似就是这回事，玄奘开始有些后悔了，也许这只妖猴只是需要一点尊重，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发现的话，可能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场面，如果。。。

“喂，小和尚，你傻不愣愣的在想些什么呢？”孙悟空盯着眼前的奇怪和尚，一个人在那里变化表情，看自己的表情还透露着一股忧伤，不会是刚才脑子吓坏了吧？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么！！！

玄奘抬起头，看着孙悟空嬉笑的表情，以及看向自己那打趣的眼神，那里有半点之前的忧伤？

愣了半晌，玄奘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的怪异，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有些尴尬的一笑：“既如此，小僧告退了。”

孙悟空点了点头：“走吧，走吧，回去告诉如来，他之前耍的那些因果小把戏，我老孙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到时候，再言胜负！”

他的语气中充满着豪气与不耐烦，双目明亮有神，仿佛刚才的寂寞的一幕，并不曾出现一般。

玄奘慢慢转身，沿着回路走向洞穴口。

突然，行至来时的转角处时，他鬼使神差的回头一看，还是那个身影，慵懒的模样。双眼虽然闭合，却仍旧让人感觉有视线注视着自己，这一切，仿佛就好像是在送别自己一样。

玄奘摇摇头，摆脱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大步离开。

孙悟空躺在地上的身影一动不动，自玄奘走后，好半晌，才听见他吐出一口：“呼，终于走了，不过又是一个五百年罢了！重要的是，我老孙还是那个老孙！”

孙悟空仿佛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天知道，刚才那个小和尚说的话让自己多心动，如果再来一次选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坚持。

就在孙悟空准备再做些事情打发时间的时候，却看见周身大阵旁，那五块彩石在不停地抖动着，金色光幕上也亮起一阵阵涟漪，孙悟空好奇的用金箍棒捅了捅，光幕便好似软了一般，拉出好长，再一用力，‘噗~~~’金箍棒竟然洞穿而过？

孙悟空下意识的抬首看向洞穴的上方，视线仿佛穿透石土，直达顶峰。。。

五行山顶，一个身影立定在此，狂风吹过，吹动了袈裟呼呼作响，却带不起一丝秀发，因为，这个他顶着一颗——光头！

“真是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猴子！佛家有云，众生平等，解救万灵，脱离苦海，为我等本份也，可不能当作看不见啊！”玄奘心里这样想着。

只见他双手合十，念动咒语，对着眼前一块巨石拜了三拜。

巨石并非普通石块，石头上盖着一张真言法帖，金光闪闪，随着玄奘的动作，突然，法帖‘嗖’的一声自动脱离石块，漂浮在了半空中。

随着山风一吹动，渐渐飘远~

难以置信，那张风吹日晒，雨打雪盖都不曾破坏的法帖，那张五百年都不曾挪动的法帖，随着玄奘的拜服，就这样飞走了！

随之飞走的，还有镇压妖猴的力量！

看着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天际的法帖，玄奘低头看向脚下的五行山，又有些自怨自艾的道：“算了，这一切的过错，小僧愿意背负了，只是，那妖猴应该不会再闯祸了吧？”

刚刚想到这，突然间，地动山摇，玄奘差点没站稳脚跟，他这才慌忙施法脱离山峰。

立定在半空中，只见的五行山自山脚到山峰，不停地轰鸣颤动，山间不停有山石滚滚落下，幸亏得这五行山乃道法所化，山中没有一丝生灵，不然不知道，要妄造多少杀孽！

‘咻’的一声，一缕霞光自五行山中窜出，带起一路尘土，其后，那五行山便如同失去主心骨一般，坍塌下去，‘轰’的一声，又不知惊起方圆多少生灵。

却说那缕霞光脱离了山体，漂浮在当空，一蓬蓬的尘土自其上不断落下，显露出其中的真面容，却是一只蓬头垢面，浑身长毛的猴子——孙悟空！

此时，孙悟空仿佛有些激动的环顾四周，突然，他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我老孙出来了，出来了！”

他手一招，自山岳中一道惊雷闪动，落入他的手中，玄铁棍身，正是金箍棒！

孙悟空手持金箍棒，即兴舞动，带起狂风阵阵，搅动四方祥云，一时之间，以五行山碎石为中心，方圆百十里都可见，一团硕大的螺旋云团停靠当空。

玄奘在一旁看着，眼角有些抽动，心里好大的不平静：“小僧遵循我佛真理之意，这，应该没错吧？”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倒是孙悟空此时才发现与他，这才收了声势，顷刻间飞至玄奘眼前：“小和尚，是你干的？”

玄奘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回过头来，又赶紧点头：“阿弥佗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观大圣，不像似是祸乱天下的邪物，所以。。。”

“所以，你就放我出来了？”孙悟空紧紧的盯着玄奘。

玄奘点头：“是，小僧。。。”

“妙极，妙极，实在是个有慧根的小和尚，哈哈哈。。。”玄奘的话语又一次被无情的打断，整个天空里，充斥着孙悟空张狂的笑声。

孙悟空笑够了，这才转身：“你私自放我出来，那如来老儿该气疯了吧？怎么样？你还要回去当和尚么？”

玄奘听孙悟空话语，言辞中，似要劝诫他还俗，吓了一跳：“不可，不可，这是小僧自己选择的因果，小僧甘心承担，一切随心，想是如来佛尊也不会责怪的！”

顿了顿，玄奘又道：“再者说，西行取经，传法而归，此路任重道远，危机重重，小僧怕是再没机会面见佛尊了！”

“嗯？”孙悟空面露异色：“你取西经传佛法于东土？小和尚，你莫不是要挑起佛道争端？”

玄奘苦涩一笑，回首便往山下走去，只留下孙悟空呆在原地：“此路也是小僧所选之因果，顺心而为，不可不为！”

玄奘没走两步，却听得一音从后而至：“你顺心而为，祝我脱困，既如此，我当证你因果无错也！”

回首看去，却见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眼眸里透露精光，正笑嘻嘻的看着他：“说不得，要同你去西天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