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月桂树下

寂静的太阴星上一如往常冷冷清清，广寒宫安详的坐落在此，在这座庞大的宫殿旁的是一株枝叶庞大的参天桂树——月宫神桂。

神桂的影子遮天蔽日，将半个广寒宫上空都遮挡住了，粗壮的主杆几十人合围才将将抱住。它的枝条在风中随风舞动，摇曳不定。叶子上折射着好似碧玉般完美的色泽，散发着翡翠一般的光华；而夹杂在叶下的花朵也点点洒下，飘落在空中，犹如黄金般璀璨，犹如星光般耀眼的花朵。

一切如梦如幻！

而此时，在这棵参天神桂的树下，盘结错连而又深深扎入地下的根部将凝聚在一起的泥土组成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土丘。土丘上，一道消沉的身影静静呆立，蓬头垢面的模样，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豪迈与威严，好似木头一般愣愣的看向不远处的蟾宫。

而在这高高宫苑内，某座幽暗阁楼的小巧纱窗后，一道倩影正呆立其后，顺着她视线的方向，好像也正在默默看着宫殿外的神桂树下的那个身影。

幽冷的寒风轻轻拂过广寒宫的宫门，然后又打着旋一般的离去了，仿佛就连它也感觉到了月宫中寂寞的气息。

终于，在不知等了多久后，阁楼上的那个倩影仿佛是认输了一般，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愿离去么？，罢了，命中注定要做个了断的，又何必一味避让？”

而后不多时，广寒宫的宫门慢慢开启，那道倩影便从中缓缓走出。寒风中，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迈着轻巧的莲步，一步步走向神桂。

随着那道倩影的靠近，神桂树下的那个身影也终于有了反应。

原本茫然呆滞的目光陡然间迸发出炽热的神采，无力的手指也慢慢凝聚成拳，粗重的呼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他内心的激动。

倩影终于在树下停顿下来，二者间的距离不过十数步。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倩影也在第一时间向他所在的方向注视而来，于是，四目相对！

好似是双方都不想打破这安详的场景，在这寂静的瞬间，空气中仿佛有莫名的因愫在躁动，仿佛是在酝酿着什么，又一阵狂风吹过，空中卷起漫天的桂花。

而在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终于有人打破了这无声的画面。

“天蓬元帅前来，霓裳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只是不知元帅此次来此是所为何事？”倩影公事公办的朝着对面微微行了一礼道。

闻此言，对面那道邋遢的人影终于抬首露出真容，不是那痴情的天蓬元帅，又是何人？而在他对面那身披白色雪纱的倩丽身影，自然便是令他朝思暮想的霓裳仙子。

天蓬此时的模样当真落魄不堪，散落的长发沾染着泥土灰尘与飘落的桂树花瓣，随意的垂落在双肩；他的面色萎靡，双目凹陷，干枯的嘴唇好似长久未曾饮食；唯有一双炽热的双目在霓裳吐露出话语后表达出复杂的眼神，仿佛有着。。。千言和万语！

而虽然早已远远观望过天蓬的模样，可此时当面相见之时，霓裳仙子仍旧不免心生不忍之色。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本已经决定的心意为何回转，是为了了断一切？还是说，这其中还有些别的原因在？

天蓬没有直接回应霓裳的话语，反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儿，他的目光慢慢转变，变得如同流水般缠绵，变得好似有些痴了一般的温柔，最后才轻轻的反问道：“吾心之所向，仙子又何必故作不知？”

霓裳仙子听此言，目光明显的闪动了一下，她没有料到天蓬一改之前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一开始说出的言语，便是如此直白而直指正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这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而就在霓裳心中泛起波澜之时，天蓬却好似一无所觉的侃侃而谈：“仙子当知，自打在我第一次见到仙子之时，我便已经深深被仙子的身影所吸引，其后多次借口拜访，也不过是一解相思之苦罢了，心中爱慕之情却碍于怯弱而不敢告知罢了。心中想着，若是引得仙子因此而厌恶，那岂不是天大得罪过？”

“如今想来，倒是有些可笑了！”天蓬的语气真诚而哀愁，似乎能牵动着人心，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他又再次流露出傻傻的苦涩笑容：“当仙子挑破那层面纱，拒我于千里之外之时，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才知道自己差一点错过了什么。所以这一次，我想随心而为，我想要当面说出来，我想要听到你明确的亲口回答。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不敢说出口了！所以。。。我来了。。。”

随着天蓬的叙述，霓裳淡然的表情开始逐渐消逝。她努力维持的一切‘距离’，也终于在某一刻完全消失殆尽。

天蓬近在眼前的面容，随着他在叙述自己心声时的真情流露而重新变得神采奕奕，变得充斥自信，变得豪情万丈，仿佛一扫之前汹酒后的窘态，回到了二人第一次相见时，天蓬元帅的威武摸样。

霓裳的嘴唇微微轻颤，张开了口，仿佛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最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将一切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我终究是瑶池座下，你又是何苦呢？”

“我不在乎！”短促而坚定的话语从天蓬的嘴中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也打断了霓裳接下来想要说的语。

天蓬直视着霓裳，慢慢的，一步步的向她走去：“我知道你是瑶池座下，我也知道瑶池天规，但这并不是我退避的理由，因为没有什么是比失去你而更让我恐惧的了，我不能欺骗我自己的内心，为此，我不会害怕后果；为此，我不会在意天规，为此，我愿放弃一切！”

看着天蓬激动的身影逐渐靠近，霓裳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心慌，想要稍稍后退半步避开，双腿却好似没有知觉一般无法挪动，只得看着对方一步步逼近。

终于，二人对面而立，霓裳迎上了天蓬期盼的目光：“现在，仙子能告诉我，你的答案了么？”

直视着对方的双眼，霓裳的面色仍在不断的挣扎，她努力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些许破绽，但迎来的却是坚决的目光。

没有直接回答，霓裳表情有些复杂，只是在一旁好似喃喃自语的道：“你如今爱慕我，恐因我美貌，若是以后，你遇到比我更美的女子怎么办？”

“仙子何来此忧？在我心中，仙子便是最美的，又何来其他女子更甚一说？”听到此言，原本还算平静的天蓬好似收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他一遍辩解，一遍伸手抓住霓裳的双肩，让这个心爱的女子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随后抬怒首，举右掌，伸出三指遥向神桂：“霓裳仙子当面，我天蓬今以月桂起誓，我对霓裳仙子所爱，皆因爱慕之情而生，非有一丝一毫是贪恋美色而为之，他日便是遇到其他佳人，我也定不倾心。若有虚假，甘受走火入魔，道心反噬之苦而亡。”

言毕，天蓬又再次转向看霓裳：“我之所以爱你，只因你是霓裳仙子，概无他因！”

霓裳闻此言，两行泪珠好似泉涌一般从双目中不受控制的涌出：“当真！”

“当真！”天蓬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怎的还叫人家仙子？”终于，霓裳眼波流转，面露羞涩，她掩面拭去泪花，却不防一朵朵泪花又不断涌出，倒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听着霓裳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回答，天蓬一时间感觉有些茫然。

霓裳见此幕，却不禁有些气恼，将自己的螓首轻轻靠在对方的胸膛，这才说道：“你这呆子，以后叫人家霓裳就是了！”

天蓬听此言，呆立了片刻，这才终于有些回神过来。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狂喜的面色渐渐流露在外，颤抖的双臂显露出激动的神情，双眼却慢慢的闭上，从嘴里吐出松下来的一口气，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回答？

一瞬间，天蓬感觉神魂瞬间从地府飞上云霄！

睁开双眼，天蓬好似有些做梦的看着怀里的人儿，却正迎上霓裳那打趣的目光。

好似巨大的幸福与惊喜砸在天蓬的脑袋上，让他有些眩晕。而紧接着，天蓬便用力将怀里的人儿搂紧，再也不舍得放开。

那样子，仿佛拥抱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