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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的日子 人间信息

建一和小陈在一年前的一个冬天结识在某一个乡间小镇的小旅馆里。那是一个多雨阴郁的冬天,天气一直不能晴朗起来,小旅馆里阴冷枯索,在凄风苦雨中飘飘摇摇。快到年关,已经没有多少旅客住宿,即使有一些,也不过住一两天便走,没有像建一和小陈这样住得比较长的,建一和小陈就这样互相认得了。那一天,小陈到走廊尽头的盥洗间打水,建一也在,小陈向建一笑了一下,建一也笑了一下。

小陈说:“你也住得比较长了。”

建一点点头,“你也是,”建一说,“我来的时候,好像你已经在这里了。”

小陈说:“看起来,你也是来讨债的。”

建一说:“看起来,你也是。”

他们相互一笑,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干的是一件苦差事,讨不到债不好回去交差,单位里众人的年终奖金,都在他们肩上担着呢。

晚上小陈来到建一的房间里,他们买了一点酒,买了一点简单的菜,边喝酒边抽烟,聊天聊了很久很久,好像从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也好像从前说的话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其实,”建一说,“讨不到也就算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千年不赖,万年不还,这算不了什么。”

“那是,”小陈说,“是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我们单位说了,尽力而为,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事情难。”

“只是,”建一说,“像我们这样的人……”

“是的,”小陈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总是想把事情办起来,总不能很拆烂污的。”

他们谈了很多很多的话题,都谈到自己的过去和现在。至于未来,他们都没有做什么设想,反正也就那样,未来有时候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就这样他们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直守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拿到了一点钱,回家去交差。

分手的时候,他们发现好像还有许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出来,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忧伤的感觉,也没有什么离别的感慨。他们交换了地址和电话号码,建一家已经装了电话,小陈家还没有装,给的是单位的电话,建一希望小陈早点把电话装起来,联系起来会方便得多。

长途汽车朝着两个不同方向出发,建一和小陈互相挥了一下手,就淹没在蒙蒙的细雨中。

以后的日子里,建一和小陈并没有中断联系,他们常常通信,将自己的生活和生活中的一些想法告诉对方,他们有时候也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拿起电话常常觉得有许多话要说,但因为用的都是单位的电话,不能很长时间地占用,所以也只能简短地说几句。

这样过了一年时间,又到了冬天,建一又踏上了讨债的路途。建一出门的时候曾经闪过一个念头,这一次会不会又遇见小陈呢,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建一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现实。建一到长途汽车站购买了车票,一个人孤独地上了车。

建一坐在通往乡间小镇去的长途汽车上,回想着一年前在那个小旅馆里,他和小陈说说聊聊一起度过的那些漫长的冬夜。建一现在还很难预料这一次的旅途,会是很顺利,还是不顺利。其实建一应该知道事情不会很顺利,大气候如此,一个两个人,一家两家厂是不能扭转的,建一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建一得在小镇的小旅馆里待上很多天,那是一段非常单调、非常乏味的日子。天一直下着小雨,路上很滑,一开车司机就绷着脸,嘀嘀咕咕,好像有些什么不好的预感,一路上汽车总是摇摇晃晃,大家紧紧抓住扶手,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当车子整个的出了问题的时候,扶手真是没有什么用处。车子开到一座桥边,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头一歪,便往河里去冲下去,车身剧烈地颠簸,发出很大的声响。建一从座位上被弹起来,头撞在车顶上,再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原来的座位上,建一并没觉得怎么疼痛,在慌乱中他还记得伸手摸了一下头顶,没有粘湿的感觉,看看手,没有血。在一片混乱中,建一听到有一个妇女尖叫了一声,一个孩子哇地哭起来,另一个男人说,完了,第四个人大声喊叫,我的眼镜,我的眼镜。

幸好汽车没有沿着死神指点的路线一直冲下去,汽车很神奇地在河边戛然停下,只将它的鼻子浸在河水里,其余部分顽强地趴立在岸边,很像一头伏身到河里饮水的牛,或者是别的什么大的野兽。

汽车里的人全都往前冲出一段,离开了自己原来的位子,大家随身带着的东西也都从自己的座位上或座位下移到了别的地方,一个瘦猴样的男人趴在一个很胖的妇女肩上,脸贴着妇女的脸;一个老人的头栽进一个乡下人的大箩筐里;有一篮橘子打翻了,滚了一地;不知谁的一只黑包飞到了驾驶员的方向盘上,像一只乌鸦停在那里;两只鸡在车厢里乱钻,孩子趴在地上追赶着鸡,挂满了眼泪的脸笑得像一朵花,他一边将鸡追赶得乱蹦乱跳乱飞,一边拍着手说:“好玩,真好玩。”

孩子的母亲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愣了半天,慢慢地回过神来,她扶着座位的靠背,向孩子过去,抬起手就给了孩子一巴掌,母亲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话,她却没有说出来,她也许根本就不知该说什么。

孩子重新又哭起来。

惊魂未定的人们在那一瞬间似乎都知道自己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了,除了孩子的哭声,谁也没有说出第一句话来。司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大家面前,鼻青脸肿,一身污黑,头上和肩上披挂着擦车子的脏布条,样子很古怪,有人想笑,却没有笑出声来。司机骂骂咧咧地想将车门打开,可是怎么也打不开,司机从驾驶台下来,朝车厢里看了一下,看到有一个人仍然趴在地上,司机皱了皱眉头,过去将他拉起来,这人晕头转向地朝司机看看,再朝大家看看,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司机平静地说,“你可以起来了。”

司机将手伸到车门上面的窟窿里,摁了几下,这边的车门开了,“带上自己的东西,”司机说,“下车。”

仍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反对司机,大家一一下了车,天仍然下着雨,雨虽然不大,却很细密,大家跟着司机从河岸边走上公路。

“大难不死。”有人说。

“从前看到一本书上说,摸到了死神的胡子,”另一个人说,“大概就是这样。”

司机拦下的车子都很满,每一车只能带上几个人,司机将心有余悸的旅客一一捎上,那个很胖的妇女被送上车时,回头问司机:“就这么走了?”

司机破例地笑了一下,说:“想留下来吃晚饭呀。”

和建一一起搭车的就是那个一直趴在地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中年男人,他们上了另一辆开往小镇的长途汽车,车上已经坐满了人,没有了座位,也没有人给他们让座。

中年男人一脸的迷茫,看着建一,问:“出事故了?”

“是的。”建一回想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说,“差点出了大事,车子开到河里去了。”

“是吗?”中年男人有些狐疑地说,“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正在打瞌睡,做了一个梦,正在烛光餐厅吃西餐。”

车上的乘客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大多数人都昏昏欲睡,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和阴暗的天色,使得白天也像夜晚一样让人犯困,汽车的噪声像一首催眠曲,摇晃的车身是一只摇篮。

“真的。”建一心里布满了出事故时的危险情形,可是他却无法将那种情形很生动地描述出来,建一只是反复地说,“真的,真危险,差一点就没命了,汽车冲到河里去了。”

“这么说来,”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地看着建一,说,“这么说来,我们是大难不死呀。”

“是的。”建一心里仍然涌动着经历死亡的强烈感受,建一说,“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好!”中年男人突然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地说,“好,好!”

车厢里昏昏欲睡的乘客,有一两个人睁开眼睛看看建一和中年男人,他们复又闭了眼睛打瞌睡,并不想听建一和中年男人说什么事故。

中年男人两眼发亮,脸上放着红红的光,十分兴奋,突然伸手拍拍建一的肩,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建一笑了一下。

车子到站后,建一和中年男人一下起了车,他们没再多说什么,分头而去。建一来到从前住过的小旅馆,服务员也都认得,建一登了记,拿了房间钥匙,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床沿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好像有一种心无所属的感觉,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便拿个脸盆到盥洗室打水去,经过服务台的时候,建一停下,站在服务台前,看着服务员,说:“我们路上,差一点出了事故。”

服务员低着头看一本书,嘴上说:“噢。”

“车子开到河里去了,”建一说,“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危险的事情。”

“是吗?”服务员仍然看着书,突然笑了起来,说,“哪有这样的事情。”

“什么?”建一不知道她指的什么,“你说什么事情?”

服务员笑着指指自己看的那一本书,说:“哪有这样的事情,说有一个孩子知道自己前世是个什么人,住在哪里,是谁谁的老婆,什么什么样的情形,他都知道,人家到那地方一看,果然这样,说笑话吧,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建一走进盥洗室,有人在里边用水,初一看,建一心里一跳,以为是小陈,其实建一也知道那不是小陈,不过有哪一点点地方有些相像罢了,建一走过去,朝那人笑了一下,那人却警惕地看了建一一眼,打了水,急急地走开了。

建一回到房间,闷闷地抽了几根烟,出去吃了晚饭,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在小镇的小街上慢慢地走了一会儿,回到旅馆,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建一就往厂里去讨债,被引到厂长室,就看到昨天在车上同过患难的那个中年男人坐在办公室里,看到建一,笑了起来,说:“说讨债的人来了,原来是你呀。”

建一说:“我也听说换了新厂长,想不到是你。”

引建一来的业务科长,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站在一边不好说话,厂长向他说:“我们是患难之交。”

科长乘机退了出去,将难题留给患难之交。厂长笑眯眯地看着建一,说:“我越想越后怕,昨天晚上,”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做噩梦了。”

建一说:“是很危险,只差一点点。”

“也算是有一点缘分吧,”厂长说,“虽然我整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厂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盯着建一,看了半天,突然问:“欠你们多少?”

“二十万。”建一说。

“二十万,”厂长说,“二十万,算了,给你带走。”

建一有些不敢相信厂长的话,看着厂长发了一会儿愣,厂长出去将会计叫来,让她给建一办二十万的汇票,会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舍不得,”厂长指着会计的背影,说,“账上刚刚才有了一点,我昨天才讨回来的。”

建一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他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也罢,”厂长说,“要是昨天钻到河里,什么也没了,二十万,算什么,二十个亿也白搭,两毛钱也不值。”

会计很快就将汇票办好了,进来交给厂长,厂长说:“给我做什么,给他。”

会计将汇票交给建一时,朝建一看了好几眼,眼光里很有些怀疑和气愤的意思,建一被看得有些心虚起来,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得到了这二十万的汇票。

“就这样,”厂长站起来,说,“我还有个会,也不留你吃饭,拿到汇票,比吃什么都好,是不是?”

他们一起走到门口,厂长停下来,手在建一的肩上摁了一下,再没有说什么,便朝会议室去。建一在会计和别的一些人的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地走出了厂门,空空的提包放进了那张薄薄的汇票,像是变得很沉很沉。

建一回到小旅馆,匆匆整理一下东西,结了账,去赶下午发车的长途车,到家时,已经是夜晚时分。建一开了门进屋,老婆说:“咦,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事情办得很顺利,”建一说,“碰到一件事情。”

“再顺利也不可能这么快,昨天去,今天就回,”老婆说,“从来没有。”

建一开玩笑说:“是不是嫌我回来早了?”

“说什么话,”老婆一脸的不高兴,说,“今天气死了,单位评奖金,给我评个三等,我气不过,我哪一点不如别人。”

“我这一次,”建一心里再次浮起经历死亡的情形,建一说,“我这一次,可是碰到大危险了。”

“我要找他们说话,”老婆说,“我不怕他们。”

“我们的汽车,开到河里去了,”建一说,“差一点点就出了大事故。”

“什么?”老婆说:“什么汽车?”

“汽车差一点出事故,一直往河里冲下去,”建一停顿了一下,又说,“还好,冲到河边上,突然停下了,差一点点。”

“噢。”老婆说。

“我讨债的那个厂的厂长,正好和我们同车,所以后来……”建一觉得有些说不清楚,停了一下。

“评我三等,欺负人,”老婆叽叽咕咕,一边往厨房去,一边说,“你还没吃吧。”

建一走到儿子的小房间门口,儿子正在做作业,也没抬头看建一,建一说:“我回来了。”

儿子“嗯”了一声,继续做作业。

“我这一次,差点儿回不来了,”建一说,“我们的汽车,出了事故,冲到河里去了。”

“噢。”儿子头仍然伏在作业本上。

“只差一点点,非常危险,”建一说,“后来,车子在河边上停下来,大家都说,我们这是大难不死,事后回想起来,真是有点……”

儿子抬起头来,看了建一一眼,说:“功课太多了,我根本来不及做。”建一不再说话,老婆将饭菜给他端到桌上,“你吃吧,”老婆说,“我出去。”

“这时候,到哪里去?”建一说。

“找他们说话,”老婆走出门的时候,说,“你先睡,他们不答应我,我不走。”

建一第二天到单位去,将讨到的汇票交给领导,大家都很惊奇这一次的讨债居然这么顺利,都用一种崭新的眼光去看建一,建一说:“这一次,差点回不来,车子出了事故,冲到河里去了。”

“现在刮目相看了,”同事笑着说,“都知道你一天就讨了二十万。”

建一说:“我不开玩笑,真的,非常险,只差一点点。”

同事仍然笑,说:“建一名气大起来了,讨债讨出窍门来。”

“要不是这次事故,我怕还不能这么顺利把钱讨回来。”建一说,“那个厂长正好和我一趟车,出事故的时候,他正在打瞌睡。”

“建一,我们大家都说,要感谢你呢,”同事说,“年终奖有希望了。”

“厂长真是,真是,怎么说呢……”建一觉得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厂长,想了半天,说不下去。

“听主任的意思,”同事说,“另外的几笔债也要叫你去讨了。”

“那怎么行,”建一有些着急,说,“我实在没有什么本事,这事情很奇怪,我也有些想不明白,厂长一看到我,说是患难之交,就答应还钱,不过,回想起来,车子的事故,是有些后怕的,确实算是共患难了,要是再往下冲一点点,就完了。”

同事想起一件事,到台历上找了一下,找到一个电话号码,告诉建一,是建一的一个姓陈的朋友从外地打来的,没有什么事,就是让转告建一,他家里装上电话了,建一听了,很高兴,将小陈的电话抄在自己的电话本上,又认真核对一遍,准确无误。同事又说,姓陈的说,他家装的电话,不是程控,只能打市内,不能打长途,知道建一家的电话是全国直拨的,让建一有时间给他家打电话。

晚上回家,建一就往小陈家打电话,拨号码的时候,建一心里有些激动。他又想起和小陈一起在小镇上度过漫长的冬夜,他想小陈今年的情况不知怎么样,有没有被派出去讨债,讨得顺利不顺利,建一要把自己这一次讨债的经历告诉小陈,不知小陈在他的讨债生涯中有没有碰到类似的奇怪的事情,有没有碰到过像厂长这样的债主。建一听得电话里呼叫了好几声,那边却没有人来接电话,建一挂了电话,等了一会儿,又拨,那边还是呼叫音,没有人接,建一有些奇怪,挂了电话,过一会儿忍不住又拨了一次,老婆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说:“给谁打电话,这么猴急。”

“一个朋友,”建一说,“怎么会没有人接呢?”

“人不在家,”老婆说,“这有什么奇怪。”

“一般晚上不会出去的,”建一说,“到哪里去了呢?”

“你怎么知道人家晚不出去?”老婆看了建一一眼,眼光像一根尖利的针,“你们约好的?”

“男的。”建一说。

“管我什么事,男的女的,”老婆觉得不够,又重复一遍,“管我什么事,男的女的,你钱多。”

建一说:“没有打通不收费。”

老婆说:“收费你也会打的。”

建一没再说话,再一会儿,又打了一次,仍然没有人接,这样折腾了一个晚上,弄得自己心神很不宁,觉也没有睡稳。第二天一到单位,就往小陈的单位打电话,那边接电话的人反复盘问了半天,最后说,他们单位规定上班时间一律不接与工作无关的电话,建一再三说,有要紧事情要和小陈说,那人才去叫了小陈。过了好半天,小陈才过来,一听是建一,小陈很高兴,问拿到他的电话号码没有,建一说拿到了,可是昨晚往他家打电话,就是没有人接,小陈立即奇怪地“咦”了一声,说自己和家人整一个晚上都待在家里,哪里也没有去,也没有听到电话铃响。建一这才突然想起是不是自己将电话号码记错了,连忙和小陈核对了一下,却没有错,怎么会呢,小陈说,怎么会呢,我没有出去呀也没有听到电话铃呀,建一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拨错了号,正想再说什么,听到小陈电话那头有别人说话的声音,建一知道小陈在单位打电话不很方便,便对小陈说,挂了吧,晚上我给你打,今天一定不会错了。小陈临挂电话时问建一这次出门讨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建一说,正是要向你说说这事情呢,很奇怪的一件事情,说来话长,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的惊险,现在也不方便说,晚上说吧,便挂了电话。

晚上建一又给小陈打电话,他用手指指着电话本子上小陈的电话号码,指一个念一个,念一个拨一个,确信这回不可能再错,但是电话打过去仍然和前一天晚上一样,只有呼叫音,没有人接。老婆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他,建一感觉到老婆一肚子的狐疑,建一也不好和老婆多说什么,越说越是说不清楚,总是这样的。建一这一个晚上又没有和小陈通上话,建一心里渐渐地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想来想去,估计是小陈的电话出了毛病。

再到下一天,建一仍然到自己单位往小陈的单位打电话,告诉小陈电话仍然不通,建一认为是小陈的电话有问题,让小陈请人来查一查,小陈说不可能,因为别人给小陈打电话,都能打通,电话好好的,电话铃声也很正常,为什么建一打的电话他就听不见,所以小陈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建一这一边,但是建一也和小陈一样,给别人打电话,无论是外地的还是本地的,都是通的,就是小陈听不到他的呼叫声,两个人都怀着疑惑的心情挂断了单位的电话。

为了弄清楚到底是不是电话线路有问题,建一请邮电局的人来查过,确实没有问题,建一往小陈的单位打电话,告诉小陈,小陈说,我也请人来查了,也没有问题,建一说,那好,晚上我再打,小陈说,好,我守着,厕所也不去上。

建一却一直没有打通小陈的家庭电话,在他这一头听起来,电话是通的,却没有人接;从小陈那一头说,电话根本就没有通过,根本就没有声音。时间一长,建一想给小陈打电话说说事情的念头也就来越淡了,一直到这一年的大年三十,吃年夜饭的时候,建一给几个朋友打电话拜年,就想起了小陈,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一拨,电话居然通了,接电话的就是小陈,小陈一下听出是建一的声音,高兴得大笑,说,通了,建一也笑着说,通了。他们互相拜了年,祝了福,又说了各自生活和工作的一些情况,家里的一些事情,最后小陈说:“建一,上次怎么回事,什么死里逃生,怎么回事?”

“什么,”建一有些奇怪,想了想,说,“什么死里逃生?”

小陈说:“是你说的,你说要告诉我,碰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很惊险,电话一直没有打通,也不知怎么回事。”

建一笑起来,说:“小陈你开什么玩笑,一直好好的过日子,平平静静,哪里来的死里逃生,你说谁呢。”

小陈说:“噢,也许,我记错了。”

挂断电话之前,他们互相叮嘱,在新的一年里多多联系,多通信息,别忘了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