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左家的环境,从前比较好,四周没有工厂,没有噪声源。现在不行了,不远处正在造起一座几十层高的大楼,把附近的居民折腾苦了,他们白天在机器声车辆声以及身边到处都是的各种各样的人声中工作,被吵得心烦意乱;晚上回来,又被建筑工地的噪声打搅,神不守合,无处逃遁。有一天王左看到报纸上关于噪音的一段话,说,超过100分贝,就是噪音。噪音会引起头疼,疲倦,心跳加快,神经衰弱,视力减退,反应迟钝等。王左常常想,要是个聋子就好了,没这么多的烦恼。
当王左的烦躁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时,大楼的框架终于搭起来了,工作重心转移到内部装修,噪声离王左远去了。王左刚刚松了一口气,想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中去了,身上却痒起来,掀起衣服看看,有些大大小小不规则的红疙瘩,起先也没怎么在意,以为是一般的皮肤病,吃了什么发的食物,想它一两天就会好起来。不料却没有好起来,到药房买了些息斯敏来吃,吃了几天,也没见好,仍然痒,痒得也厉害起来,有些折腾人了。上班的时候,都忍不住在身上到处乱抠。同事见了,便笑,说他海鲜吃多了。王左回家,告诉老婆,老婆说,告诉我有什么用,若不肯好起来,看看医生吧,也没有当一回事儿。王左请了假到医院去看医生,医生说,是荨麻疹。开了药,一看,也是息斯敏。王左告诉医生,已经吃过息斯敏,医生十拿九稳地说,你再吃就是。于是去药房配了药,满怀信心地回去服用息斯敏。这么又过了一个星期,仍然不见好转,每日每夜都不得安宁。再去看医生,仍然是先前看的那一个,看了看病历,说,已经服过息斯敏?王左说,是,服了一个多星期。医生说,那换一种药吃。换了一种,王左配了回家,再吃,仍然没用。家人和朋友见王左闹得凶,稍稍重视些,帮着出些点子,劝王左试试中医看,也许中医有办法。王左便去看中医,中医告诉王左,经实践检验,治荨麻疹,看起来还得靠中医。中医说,王左一开始不看中医看西医是他的失策,耽误了治疗,荨麻疹很顽固,最理想的是将它杀死在萌芽状态。因为王左耽误了时间,让荨麻疹猖狂起来,气焰嚣张。中医是治本的,中医在说话间已经开好了方子,交给王左,道,按这方子去抓药,自己回家熬,必定见效,只是时间上不能像西药止痛片那样立竿见影。王左点头道,我明白,我有耐心。王左到中药房去抓药,看到药师抓了大把大把的草药放到秤上去称的时候,王左的心里充满了希望。王左从中药房出来,提了一长串的药包,又去买了药罐。回到家里,他把家里多年不用的煤炉找出来,生着了火,在煤炉上煎熬中药,弄得满家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和浓浓的烟雾,但是无论王左怎么耐心,中药并没有给王左的痒症带来转机。
在以后大约半年时间里,王左试用过各种各样的疗法,除了中药西药,他试过静脉注射,将葡萄糖水注进血液;也试过自血疗法,将自己的血抽出来,经过一些处理,像过滤养化等等,再回到自己身上。针灸、理疗,用过治肠胃机能障碍的药;用过治内分泌机能失调的药;也做过以毒攻毒的事情,吃蛇胆、吃老鼠,吃各种各样有毒的东西;将一种托人从南方带来的树叶子捣烂了贴在身上,差点贴烂了全身的皮肤;请过气功师,听了几场带功报告。可是,顽固的荨麻疹仍然纠缠着他,不肯离去。王左每天都得服用安眠药才能睡一会儿觉,他每天入睡的时候,都希望新的一天会有奇迹出现,也确实在每一天早晨王左醒来的时候,感觉总是很好,身上并不痒,也没有什么大大小小的红疙瘩。每一天的早晨都使王左欣喜万分,可是随着这一天时间往前走,荨麻疹便慢慢地从王左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爬出来,布满王左的全身,到了夜里,奇痒发展到高潮。日复一日,使王左再也看不到希望,他走投无路,精神恍恍惚惚,情绪低落,却又不得不继续奔波,把医院和医生处得透熟。久病成医,从前王左对医学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现在居然也懂了不少,医生也拿王左的荨麻疹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开出一种新药,再开一种新药,试一试,再试一试。其实王左觉得这一切都已失去了意义,他甚至不想再去看医生,医生无非是再给他一次从希望到失望的过程,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不想再无谓地重复,他心灰意懒,却又不得不继续下去。如果得了绝症,心如死灰以后,你可以平平静静地坐以待毙,但是痒症是一种让人想坐以待毙也不可能的病症。王左在最难受的时候,也曾经想到过死,但是他很快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可笑。大概从来没有人,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人,得了痒症寻死。
在漫长的无望的治疗过程中,忽然有一天,王左的一个同事说:“王左,反正你也好不起来,死马当作活马医,不如去看看心理医生。”
王左愣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接受了同事的建议,王左说:“心理医生,应该到哪个医院去看?”
同事笑了一下:“精神病院。”
王左也笑了一下。
王左第二天就到精神病院去看心理医生。王左走进精神病院大门,看到一些行为和表情都很古怪的人,王左想,患荨麻疹来看精神病医生,这有点像黑色幽默。
心理医生门庭若市,进来了王左才知道是要预约的,当天还看不了。护士在给王左登记时问王左看什么,王左说:“荨麻疹。”
护士“嘻”了一声,但是并没有拒绝王左的预约登记,这使王左弄不清她“嘻”的是什么意思,王左被约定在下一天下午看医生。拿了预约单,王左回家去,老婆看了看他的预约单,奇怪地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是不是觉得我有些神经,”王左指指预约单正面印着的精神病院几个大字,说,“我去看精神病医生。”
老婆说:“反正,也是试试。”再没有别的话。
第二天下午,王左如约来到心理医生那儿,心理医生看了王左的预约单,说:“是荨麻疹?”
王左点点头。
心理医生也点点头,请王左坐下,医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奇怪,这使王左有一种感觉,好像医生并不是什么心理医生,而是一个皮肤科医生。
“医生,”王左说,“已经快一年了,我受不了了。”
医生笑起来,说:“痒症,古时候,称美疾。”
王左哭笑不得,说不出话来。
“好吧,”心理医生不急不忙地说,“我们来看看,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是吃了过敏食物?”
“不是。”王左说,心里忽然有些沮丧,类似的问题和类似的回答,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药物反应?比如青霉素,血清?”
“不是。”
“寄生虫?”
“查过了,不是。”
“物理因素,比如,过冷,过热?”
“没有。”
“接触了油漆、花粉,或者别的什么可能致敏的物质?”
“没有。”
“工作环境和生活中有没有什么刺激性的气味?”
“没有。”
“从前发过荨麻疹?”
“没有。”
医生停了一下,放松地一笑,慢悠悠地说:“不是外界因素,我们再找找内部原因,内分泌失调,肠胃功能紊乱,病灶感染?”
王左摇了摇头:“都查过,也都用药试过。”他越来越觉得心理医生完全是个荨麻疹专家,这种感觉并没有给王左带来新的希望,却相反地使王左再次陷入绝望的深渊。
“好吧,”心理医生说,“我们再看看精神因素,心理因素。发病那一段时间,心情怎么样,有没有碰到什么事情,遇上什么麻烦,使你的心情特别紧张?”看王左不太明白的样子,又说:“我举个例子,有一位女士,不敢骑自行车,但是上班路远,不得不骑车,心情紧张,后来得了荨麻疹,治不好,我建议她不再骑车上班,过了一段时间,果然好了,你想想,有没有使你的心情紧张的事情?”
“没有。”
“有什么事情困扰你,你无力解决?”
“没有。”
“工作中,或生活中,单位里,或家里,发生了比较重大的矛盾,难以解决?”
“没有。”
“犯了罪,贪污,受贿?”
“没有。”王左忍不住想笑。
“婚外恋?”
王左终于笑了出来。
“好,你终于笑了,”心理医生像个耐心的托儿所阿姨,和言细语。“烦躁会慢慢地离开你,”医生引导说,“想想,有什么事情,曾经使你很烦躁,在你的感觉中,哪一种感觉受到过比较大的刺激,听觉,视觉,味觉,嗅觉,触觉?”
王左想了想,说:“是听觉。”
“是噪音?”医生依然温和地看着王左,“噪音干扰了你的生活?”
“是的,”王左现在回想起来的,造楼房的那一阵,他心里确实非常烦躁,但是王左不知道噪音和皮肤有什么关系,王左说:“皮肤也有耳朵?”
“你说对了,”医生高兴地看着王左,“你找到病因了,现在可以考虑对症下药的问题。”
王左虽然不能完全相信皮肤有耳朵这样的说法,但是心理医生从容不迫自信不疑的神态,使王左内心深处差不多已经泯灭了的希望重又燃烧起来。“既然你试过各种治疗方法,不起作用,”医生说,“我建议,你试试别的道路,天下的路很多,也许有一条路正适合你,比如,听听音乐。”
王左惊讶地看着心理医生:“听音乐?让耳朵听还是让皮肤听?”
“耳朵和皮肤是相通的,”医生说,“或者,用你自己的说法,更好,皮肤也有耳朵,一点不错。”
王左不知怎么面对医生的这个建议,走进精神医院他看到许多行为和表情都很古怪的人,王左现在觉得,医生也有些古怪,但是王左的思绪却像被施了催眠术似的,不由自主地跟着医生的思路走,“听什么音乐?”王左问医生。
“看你自己喜欢,”医生说,“喜欢音乐吗?过去常听音乐吗?”
“不听,”王左说,“对音乐没有兴趣。”
医生点点头,说:“这样更好。”
王左回到自己单位,同事问他怎么样,王左说医生让他听音乐,同事“啊哈”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回到家里王左把医生的话又告诉了老婆,老婆也是“啊哈”一笑,王左问老婆的意见,老婆说,我没有意见。
王左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到街上的音响商店买了几盒磁带。王左家的一台录音机,还是结婚时买的,因为王左和老婆都不听音乐,录音机纯粹就是一个摆设,现在隔了多年,重新把它用起来。机器已经很旧,放出来的声音很怪,老婆先受不了,说,这算什么,还欣赏音乐呢,受罪吧。把王左吓了一跳,赶紧关了录音机,害怕皮肤的耳朵又接受这种怪音。老婆看王左不甘心的样子,说,你若真的想听,去买个小的,往耳朵上一戴,也省得烦别人。王左知道老婆说的是随身听,小单放机。王左到店里去买了一个,开始听音乐。
王左戴着随身听,将耳塞塞在耳朵里,在家也听,出门也听,骑车走在路上,被警察骂了几回,到单位上班,同事见了,笑着说:“哟,王左,成发烧友了。”
王左苦笑笑,不说话,认真地听着音乐,也许,在某一个节拍中,在某一段曲子中,就藏着治疗荨麻疹的秘方,王左不敢错过。过了几天,单位里有个叫秦真的真正的发烧友,来找王左交流心得,才知道王左原来什么也不是,掏出王左口袋里的随身听看看,笑话王左落后。秦真说,他们的随身听,都是激光唱机,没有像王左这样用单放机。在音乐方面,秦真有资格好为人师,借机指点王左一二,王左根据秦真的指点,去购买新的磁带,便在不长的时间里,将各种不同流派不同风格不同类型的音乐一一听过来,古典、现代、轻音乐、交响乐、摇滚、流行、民歌、乡村音乐,王左家的音乐磁带堆了一大堆。王左差不多真的要成为音乐发烧友了,只是顽固的荨麻疹仍然盘踞在王左身上,不肯离去。王左想,罢了,什么心理医生,骗骗人的,罢了。便摘了随身听,扔到一边。
这一天,下班出门时,遇上秦真,秦真看到王左,站住了。“喂,王左,”秦真说,“今天晚上,我们到一个发烧友家听音乐,你去不去?”
“不去。”王左说。
秦真注意到王左耳朵上的耳塞已经不在,摇了摇头,一笑,骑上车离去。
王左回家吃晚饭,身上又再痒起来,掀起衣服看看,红斑红疙瘩时隐时现。王左丢了饭碗,给科长打个电话,问清了秦真家的地址,便往秦真家去。到秦真家门口,正好秦真出门去听音乐,王左说:“带上我。”
秦真带上王左,又找到另一个发烧友家,王左这才知道秦真也不认得今天晚上要去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便由别人领着一起往前走,来到一处,是一个平房,他们走进去,地方挺大,挺宽敞,屋里摆的尽是音响设备,王左想,发烧友的家,就该是这个样子。
已经到了许多人,大家乱哄哄地说话,有人给后到的人端上茶来,也不知哪一个是这一家的主人,王左问秦真,秦真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摇了摇头,看到有熟悉的老友,秦真便和老友说话去了。王左是第一次到这样的环境中来,根本不认识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他觉得有些孤独,也有些奇怪,奇怪自己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这地方根本和他是毫无关系的。
王左慢慢向屋里某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走去,他发现这角落里还坐着另一个人,看上去年龄也和王左差不多,这人也带着一个随身听,将耳塞塞在耳朵里。他闭着眼睛,一开始王左还以为他是个瞎子,后来发现不是。当王左走近时,他也许是听到了王左的脚步声,睁开眼睛,朝王左笑笑,王左也朝他一笑,他们几乎同时伸出手,握了一下,王左感觉到他的手很凉。
“我叫吴言,”吴言笑着说,“没有话说。”
“我叫王左,”王左说,“王顾左右而言他。”
他们又笑了一笑,王左觉得自己已经被吴言出神入化的神态吸引了,吴言脸上一片宁静,这使王左想起原始森林。
“听的什么,这么出神?”王左问。
吴言摘下耳塞,递给王左,说:“你想听听吗?”
王左将吴言的耳塞塞进自己的耳朵,起先他没有明白他听到是什么声音,渐渐地,王左知道了,吴言听的是一种大自然的声音,这声音正像是从原始森林里发出来的。虽然王左没有去过原始森林,但是他相信,他现在听到的,就是那种声音,淙淙流水,啾啾鸟鸣,风吹残叶,雨打枯枝。
王左将耳塞还给吴言,说:“哪里买的?”
“你喜欢?”吴言看了王左一会儿,说,“我可以替你复录一盘。”
“谢谢。”王左说。
王左并没有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过了几天,秦真跑到王左办公室,将一盒磁带放到王左桌上,王左才想起吴言说过的话,问秦真:“是吴言让你带来的?”
“哪个吴言?”秦真说,“是小董叫我给你的。”
“噢,”王左说,“我知道,是吴言托小董的。”
“也许吧,”秦真说,“不过我也不知道谁是吴言。”
王左指指那盘磁带:“你听听,挺好的。”
秦真笑着摇摇头,走了,秦真大概觉得王左像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问一个博士生要不要看连环画。秦真走了,王左也意识到这一点,自嘲地笑了一下,办公室的同事,看着他,觉得有趣。
其实王左当然不会相信这盘带子、这一段音乐就能治好自己的顽症,他只是觉得吴言是个很守信用的人,心里多少有些感动。王左将磁带带回家,向老婆扬一扬,老婆说,什么,带功磁带?王左说,不是带功磁带,也不再和老婆多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就要听这盘磁带,他将磁带和随身听搁在一起,他需要集中精力来对付晚间的瘙痒。这一天,他和往常一样,服了安眠药,才睡去。临睡前,听老婆说,这样下去,你要成瘾了,王左知道老婆说的是他吃安眠药,王左想,我有什么办法。
病急乱投医,王左在朋友和家人的策划下,又想出一个办法,向全国的许多医院,许多报纸发出求助信件。王左很快得到许多回信,得到许多方子和许多稀奇古怪的办法,只要是以前没有试过的王左都要拿来一试,却依然无效。有一天,王左接到一个外地医生的来信,信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开了三种药,让王左一起服用,医生写的是英文,字迹龙飞凤舞,行云流水,王左看不懂,拿了到一个与他已经很熟悉的皮肤科医生那儿,医生说,这是什么?王左说,是开的治荨麻疹的药方,医生说,开什么玩笑,这三种药,一种是治心脏病的,一种治高血压,还有一种治哮喘,不肯开。王左说,出了问题我自己负责,医生仍然不肯,王左无法,找了个朋友,带到另一家医院,费了一番周折,找个认识的医生,医生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但是经不起朋友再三说,给开了。王左回家,就服药,医嘱一日三次,到这一天的晚上,王左服下第三顿药,躺在床上,身上仍然痒,心情烦躁,希望和失望在心里打架。王左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无处着落似的,后来他看到被他搁在一边的单放机和吴言给他的那盘磁带,王左拿起来,将磁带放入录音机,开始听音乐。这盘带子确实不错,原始森林里发出的各种各样的自然之声,使人有一种超离现实的恍恍惚惚的飘逸感,王左又想起那天晚上看到吴言脸上一片宁静,王左在这种飘飘然的感觉中昏昏睡去,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王左才想起昨天晚上竟然没有服用安眠药。
王左激动得不敢对任何人说这件事情,好像一说出来,这事情就会逃跑。他继续按时按量服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过了这一天。王左无法断定到底是音乐的作用还是药的作用,他也许应该做一个试验,停药听音乐,或者用药不听音乐,但是王左不敢这样做,到晚上他仍然和前一天一样,服了这一天的第三顿药,便开始听音乐,原始森林的自然之声使王左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如此过了三天,到第四天早晨,王左醒来,他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好了!”王左突然大叫,“我好了!”
老婆呆呆地看着王左,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发现王左耳朵上还戴着耳塞,老婆奇怪地问:“真是听音乐听好了?”
王左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是音乐还是药。”王左喘了口气,说,“我只知道我好了。”
老婆拿过王左的单放机,将耳塞塞进自己的耳朵,一听,便拿下来,说:“开什么玩笑,没有声音。”
“怎么会,是原始森林的声音,非常真切。”王左接过去听,果然没有声音,只有磁带走动的轻微的沙沙声,根本就没有什么原始森林,流水,鸟鸣,风声,雨声,什么也没有。王左吓了一跳,将磁带退出来,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再放进去听,仍然没有声音,再退出来看看。老婆说,有什么好看的,再听,仍然一片空白。老婆说,会不会,你摁错了键,将带子洗了。王左看了看机子,说,这机子,根本就没有洗带子的功能。
上班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秦真,王左问他知不知道吴言住在哪里。秦真说,他已经知道,小董告诉他的,吴言就是上次他们去的那一家的主人,那盘带子确实是吴言托小董带给王左的。秦真笑着问王左是不是想重新发烧所以要问吴言的地址,还不等王左回答,秦真说,不过,得告诉你一件事情,吴言是个聋子。秦真说完,就往里去,留下王左呆呆地看着秦真的背影。
王左想不通这件事情,去找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听了王左的叙述,想了一会儿,问王左那三种药的药名,王左写出来,医生看了一会儿,说,这是一个违反规则的奇怪的药方,看起来它确实能治荨麻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