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并不像棋盘一般,看似凌乱的棋子散落在规矩的棋盘中,乱却不失方寸。眼前的局势,好像越来越不可控了。她的眼神中,出现了鲜有的慌乱,可是又不得不死死的掩藏住,如果乱了方寸的话,那么一切就真的不可控了。
现在她才明白,最令人怕的不是结局有多可怕,而是,你所面对的,是未知。
姑娘因熊横一事一直与秦王僵持着,外面的战事却未因二人的冷战而停歇,没过一天,这九州的哀鸿遍野便多涉一处。于天下的人民,他们的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目送构成,或是失去父母,或是失去妻子,或是失去丈夫,或是失去子女。本来上天赋予他们这些角色,父母,子女,妻子,丈夫,是将它定义为幸福的。
可是,世间事,还是应了那句话,世事难料!
也许嬴则说的对,未来的安宁和乐必须要有这些代价。以后的万岁太平,总是摆不脱今夕的血的代价。得失有序,才是她从小循序所学的道。只是当文字转换为现实之后,理论变化现实之后,很难有人还保持着说经论道的那份淡定从容。
难怪,师父满目沧桑之下,始终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悲悯。
这是对亲身感受之人的悲悯,也是对亲眼见证这亘古岁月,世事沧桑的自己的悲悯。
虽说已是夏日,但持久的梅雨早就把褪去的凉意从冬藏中拉了回来。天上的云肆意的翻滚,乌黑的墨痕尽情的随风泼洒。云雾弥漫下的咸阳城,在乌云的笼罩下,磅礴之气骤减,压抑着城中之人都不敢大口的呼气。
金黄的稻草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散发着糜烂的味道。暗黑的地牢中,雨滴答滴答,清脆作响。回音激荡在墙壁之上,似乎,声音显得都冰凉很多。
红衣小女孩儿跪在地上,认真弄好已经散乱的头发。瞧了一眼蹲在黑暗处的熊横,双手捧起,接着从头顶上低落的雨水,一滴一滴荡落在手心,像是一粒粒珍珠碎在手心,又合并成一大颗珍珠
眼中闪烁着光,丝毫未有感到自己身在牢笼的悲戚。仿佛是获得了至宝,她小心翼翼的将收集的雨水捧到熊横面前。
“横哥哥,你看,它的光芒---”熊横转过头看了一眼,又把眼睛闭上。女孩儿看了眼手中的水,在这个黑暗的角落根本看不出丝毫的美丽,而且现在他们都已经饿的不行了,怎么还有气力去欣赏着泛着霉味的水。
小心的把水倒在地上,小女孩靠在了熊横的身边发呆。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了,腹中空空,头冒金花的感觉,让她明白自己好像越来越没用力气,这是濒临死亡的感觉吗?
雨滴保持着一滴一滴的节奏,回荡在地牢之中。
这个时候,好像有点酸味的饭菜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小女孩软软的靠在熊横身上,也许是自己太过挑剔,牢头才会不给她饭吃吧。
不知过了多久,脑袋好像都有些晕了。晕了让她以为熊横和她说话是一个错觉。
“可人,你怕死吗?”声音还是她横哥哥的声音,平静的如一汪秋水。
她挣扎着坐起来,脑袋摇摇晃晃。点点头,有摇摇。曾经以为,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但是真的到了眼前,就像是现在,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了。
屈平感觉一阵心慌,一下子扶住了门框,幸好宋玉在一样拉住了他。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一下子,心里好像被剜去了一块。当年,琌舟出事,便是这样的感觉。屈平面色发白,宋玉将他扶去做好忙去找筱钰。
避开了秦王给她安排的“护卫”,姑娘急忙朝着地牢的方向。一边赶路,一边思量着如今还能够求助于谁?嬴则?司马错?公孙衍?一旦她与嬴则作对,那么她就被逼到了孤身一人的境地。
现在,能够相信谁?
拿出了袖中深藏的朱雀木雕,姑娘神色有些复杂。可,现在不得不这样做了。“小白”轻唤了一声,她身边多了一只白猫,一下子窜到她身上。
“去找城西梨园旁的磨房主人,然后把这个交给他!”白猫对着她叫了一声,跃上了墙,消失不见。
希望一切还来的及。她看了眼天色,急忙朝地牢赶去。
浓浓的血腥味,让习惯面对这些血腥的她有些作呕。她不是怕里面有多少横尸,而是怕,横尸之间,血泊之中,躺着有那个总是甜甜的叫着她琌舟姐姐的红衣小女孩儿。
心神有些乱,进去看到一批批嬴则训练的精兵横斜在地上。其间,幸好没有那个小女孩儿。
“可人”她声音有些发颤。
黑暗的角落,熊横正拿着黄色的丝带给屈可人的手腕包扎。听到门外有声音一下子神经绷紧,但知道是那个所谓的秦国姑娘来时,他又将剑扔在了地上。将地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人抱起。
“可人,可人”将红衣小女孩儿柔柔的手拉起,因为失血过多,她已经无法对她做出回应。
一只有力的手一下子把她的手打开,眼光冰冷,好似下一刻姑娘再碰到怀中之人,就要让她为此付出代价一样。
“城西十里的磨房”声音充满了疲倦,靠在这本是累赘的轮椅之上,她显得有些无力。虽然是背对着,但是,很明显感觉身后的人身影一顿。
手接起泛着霉味的雨水,姑娘自顾着笑了起来。“以后,好自为之”注视着脚下沾着血迹的短刀,她刚想说的话,立马就此打住。
这把刀,是可人送给他的。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还给了那个目光澄澈的女孩儿。
一只白鸽落在了屈平面前,屈平有些微愣,这个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用的暗线,在那个人死后根本就不会用的东西,怎么会忽然有消息。
疑惑的取下白鸽身上的丝帛,丝帛上的几个字,足以扰乱他的心绪。那是琌舟的字,是琌舟的字。不是那秦国姑娘的语气,她唤她灵均。可是她为什么会说对不起,这一切都不能怪她的。可人的死生祸福,是掌握在她的手中的。
“萧大夫在哪儿?”
宋玉摇了摇头,自从可人消失之后,萧大夫的踪迹便一直不明了。沁雪进来,对着宋玉点点头。
“自从可人失踪之后,妹妹便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具体写了些什么,连李将军都不知道。只知道,应一位神秘人的邀请,她便去了。”沁雪拿起屈平守着的丝帛,有欣喜,但,也瞬间化为了哀伤。
“琌舟这个名字,好像消失在尘埃里之后,又复苏了。”沁雪眼中含着泪,却笑着。握起了屈平的手,沁雪将他手握紧,眼睛注视着他。如果琌舟在,也会这样,在他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给予无言的力量吧。
屈平将她手拨开,“我得去一个地方去确认一些事情。医官,还有屈府就劳烦你了,还有,熊横回来了。”
“灵均!”沁雪像是做错什么了一样,惊慌唤道。
巫山之下的小镇,在巫山神女的庇佑之下,这片土地,远离战火,享受着属于它的安宁。一批人马匆匆的从秦国赶来,巫山镇的人眼中有疑惑,也有一丝敌意,生怕外界的闯入夺走他们所想的安宁。
“赵老伯!”一人认出了驾车的人,眼中的疑惑与敌意消失了。这赵老伯是当地磨坊的主营者,虽然每年只有半年时间呆在巫山镇,但这个乐善好施的人,在当地声望还是不小的。
刚才围观的一群人,一下子就散了。让这一群突兀的人,融入到他们的来往之中。虽然,巫山镇的人眼中,是和乐的神色,而这些人警惕着周围,面无表情。
车中,女孩的手腕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纱布,但是脸色却依旧的苍白,白如雪。嘴边的笑,笑的让人觉得她的静默,只是,她在和身边的人玩笑。
身边男子,神上血迹斑斑,呆在她的身边。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待要到达赵老伯的府邸时,纵身一跃,从车上跳下。
有人想要去追他,被赵老伯止住了。赵老伯没有多管消失了的熊横,急忙将车中的女孩儿抱下急忙送往府中。
“快,快去叫那个哑女!!!”赵老伯身边的人急忙收拾着府里的一切,这个女孩儿的命,就掌握在他们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