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在老师的口水飞沫下结束了,端木阳和苏素走到校门,雨还在细细地下着,把远处的街道变得迷蒙,如拢着一层淡淡微弱白光的雾。
“我送你吧。”他说着,两个保镖很快地打开了车门,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车上,气氛沉闷着,似乎装着两人太多的心事,但是谁都没开口,他忽然转头过去问:“你这十几年还在找着小鹏吗?”她露出疲惫的神色,似乎从身体到心里,都疲惫了。“恩,我没打算放弃,直到找到为止。”
“我也一直在找,派人到附近的几个城市找,登广告找,用了许多方法,但还是没能找到……”他有歉意地说,似乎在怪自己能量再大也没能找到。她无奈地笑着说:“你不必责怪自己,不是吗?”她开始望向窗外,看不到在下雨,但水洼上的圈圈涟漪告诉她,还在下雨,只是雨细得已看不清,就像她这十几年来看不清的伤感,失落。
“别太担心了,只要努力去找,总会找到的,你也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是很累的了,不如停下来休息一下吧。”他劝着说。但她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一天找不到,你觉得我能安心休息?”他觉得似乎自己没有能力能动摇她的决心,所以他说:“你需要什么,就和我说,我会支持你的。”她忽然有了笑容,看向他,眼神里有感激,有疑惑,有开心。
“谢谢。”
太阳终于冲破了云层,露出了它的一片光,投在城市里开始恢复忙碌的人群里。林飞羽独自走在沿湖的一条小路上,因为刚刚的暴雨雨,怡江变得有些浑浊,时不时的泛着黄泥。脚底的路是湿滑的,亮着水光。
周遭很安静,没有太大的声音,所以只能听到浑浊的水流声,和不经意过路的小虫子的叫声。路上人很少,和对岸的市集形成一个大的对比,那边熙熙攘攘的人,拥挤着,为各种东西奔走忙碌,比如:事业啊,粮食啊,感情啊,等等。
而这边基本没人会走,因为许多人都是没有空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散步,不,现在还有一人,向他走来,应该说他们本来就会碰到一起。
“林飞羽?你怎么没去参加家长会?你也是跑出来了?”端木莺走近时才看到是林飞羽,她问。
“我不用去……你怎么跑出来了?林飞羽用一个勉强的笑容说。“我……我心情不好就出来走走了”她说。
“看得出来。”他笑着说。她轻“咦”一声,问:“你怎么看得出来?”她以为自己能藏得很深,就像藏在太平洋深渊海底,但在别人看来最多只是用了张透明的纸来掩饰罢了。
“这不都写在你脸上么?”林飞羽笑着说,还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军训的时候,打听的……”她忽然有些脸红得说。像一个古代未出阁的小泵娘。羞涩在空气里飘忽着。
“那也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他用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推了推眼镜,随后看着她,她有脸更红了,刚刚还不明显,但现在一眼就看得出来,像两片红霞似地。
“我叫端木莺,复姓的端木,草字头的莺……”她涨红脸得说,“哦,原来是复姓啊,蛮稀少的。”他好像看不到她一切天真可爱的表情。把目光移到奔流的江水。
他和她一起走了,是散步,不是私奔。
“你怎么心情不好了?”他随意地问,仿佛是不经意的。她看了一眼他,平静而内敛没有表情。她迟疑了下,随后说:“一个抛弃我的人突然跑回来见我。”
“你也很喜欢她吧。”他平静地问,她有些掩饰,但还是说了:“是有一点……喜欢她。”他忽然笑了,说:“连你自己都能欺骗,那就说你还很在乎她,这个她是你父母的其中一个吧。”
“你怎么知道?”
“这不难猜”他看着她的脸说。灼灼的目光让她觉得有点迷晕。她惊讶的神色还存着余香,说:“她是我妈妈,但我实在不想承认,因为她抛弃了我十几年,是啊,时间太长了,我都记不清到底是多少年了,但是只知道过了很久很久,现在却要出现在我面前,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一点都不可笑。”他的眼神忽然有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太大,把两个都包裹着。
“为什么?”
“她来找你,你就应该觉得很高兴,很幸福的,因为你以后不会再缺少母亲的疼爱,呵护。”他转过脸说,而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但她抛弃了我十几年,我不能原谅她!”她把声音喊得很大。
“那你就想继续被抛弃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和别的人比,你要幸福许多了!”他忽然也扯开了喉咙很大声的说。把冷静,沉稳都丢进怡江滚滚的江水里。
“你……你是孤儿?”她忽然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她不确定的问。
“所以我没去,我没理由去,但我想去……”在他眼镜下,一双眸子泛着红色的水光,但他忍住了泪水在眼眶里的滚动。
他再把脸转了过去,看着那张清秀可爱的脸,说:“你不该恨她,因为她是你的妈妈。”
一字一字的声音竟像一把把巨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然后再狠狠地把她砸进无尽的深渊里,摔的粉碎。
她呆愣在原地。
“如果你不再想孤单,如果你还想拥有一份爱,那你就应该原谅她,让她更加爱你,你会更幸福的。”话未落地,他已经走出了许远,余音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缠绕。
怡江的水还是汹涌地流着,在宽阔的江面,随着雨水的减少,混合在江水里的黄泥没有再漂浮在江面,让整片江面看起来是一整片的蓝,有着些许阳光,还能映照出整片天空,和两个远去的身影。
太阳已经完全逃了出来,它开始报复那已经所剩无几的乌云,用强烈的阳光把它门刺散,于是,雨也停了。
这已经是中午了,在市中心最里面的一个地段,娱乐场所林立,而方轩然也就想在这里找他的工作,他来到以前他工作的酒吧的对面,因为那里也是一间酒吧。
里面有点幽暗,人也不是很多,他刚走进门,看见那个招聘的牌子,孤零零地立在门的左边。他看了一下,觉得工资和待遇还可以,主要是这间酒吧开在以前那家的对面。
他边走进里面,边随意地打量着大厅。听见一对男女悉悉索索接吻的声音,他笑了笑,就往吧台去了。
他刚坐下,忽然就响起了钢琴声,声音很好听,悠扬的琴声飘缈在整间酒吧里,他虽然是个音乐白痴,但他就忽然能听懂着是怎样的曲子,是忧伤的,伤感的,有夹着凄厉的。凄厉的是忽然高涨的声调,所以很容易就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成分。
他声身看去,是在吧台的后面,因为被酒柜挡着,所以他需要起身,走过去,看见这样一幕: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穿着休闲的衣服,是一条纯白碎花的连衣裙,说她漂亮,因为她的背影很好看,她正随着音乐的节奏,沉醉在里面,把自己的情绪和琴声完美地融合了。
“是她?”他不敢确定,但是心已经开始加速地跳动着。过了一会,琴声缓缓的停下了,余音还在酒吧里飞扬着。
只见她站起来,转过身,向吧台走去。“真的是她!”他的心在喊着。她去领钱,那是一个主管,是个矮胖的男人,他把钱递给她的时候,还顺手在她手上摸了一下,但是方轩然没有看见,不难想像如果让他看见的后果。
“她在这里兼职乐师?”他心里疑问着,但他走了过去。
“你在这里?”他装作偶然遇见,她厌恶地瞪了一眼那主管,听到有人和她说话,她转过目光,看见是他,问:“咦?你不是在对面做的么?怎么来这了?”
因为她经常在那边,和这个服务员已经有些面熟了。“恩……我是过来找工作的,他没有掩饰他的来意。“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在这里兼职乐师。”她坐上椅子,接着说:“小帅,给我来杯啤酒,你要么?”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她搞不清楚他的意图,她笑了,说:“再来一杯,对了有烟吗?给我一支。”她是和那个叫小帅的服务员说。
啤酒很快就送到了,还有一盒烟,一个火机,她笑着拍着那个叫小帅的服务员的肩膀,说:“你很识趣嘛。”随后,她转过身,对思绪还混乱的方轩然说:“我还要谢你上次帮了我,我知道是你。”她忽然在清秀的脸上习惯性地勾起一丝媚笑。
“原来你是知道的啊,我还以为你喝醉了,不知道是我呢。”他努力让自己镇定点地说。“还不知道你会弹钢琴呢。”
“钢琴是小时候学的,一直学到高中,但是后面就没再学了,弹得还好吧?”她笑着问。
“恩,很好听。”他说得很用力,仿佛是怕她以为这句话只是敷衍她。
“你要来这里打工么?虽然这里工资不错,但那主管不太好。”她说着,厌恶地看向那矮胖的身影。“你一直都在这?”他没有去看她嘴里所说的那个令她厌恶的主管,因为那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恩,对啊,我在这里打工很久了,暂时找不到很好的工作,就会一直待在着,毕竟这里的工资比较高点。”她喝了一口啤酒,他也喝了,随后她用修长的手指打开了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支,问他:“你要么?”他摇了摇头说:“我不抽烟的。”
她笑着说:“现在不抽烟的男人可是很少见了哦。”说完,她兀自点着了烟,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像吸毒那样,随后又很陶醉地从红唇里吐出了一阵烟雾,顿时他们两个就被烟雾笼罩着了,他有些受不了的咳着,眼泪都咳出来了。
“女人抽烟也很少见,但以后还是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的。”他说着还咳了几下。
她没有有答话,只是笑着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再次吐了出来。
烟雾阵阵腾绕,似迷幻,似沉醉,似没有根的树,但却还在长着,还夹着咳嗽的声音,消散在昏暗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