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深沉，迷住了外面的景色，让人看不得真切。江边的景观灯慢慢地亮了起来，映照着奔涌的江水，映成一个个昏黄的，在水上因水流波动着的灯光团儿，月亮也悄悄的升了起来，今天的月亮是月牙儿，映在水面，像光影巨大的鱼钩。
“今天真是丰盛啊！”萧离望着饭桌上的一盘鸡肉，一盘鱼肉，一汤，一素这四盘菜，口馋地说。方轩然解开围裙，洗了个手，走出来说：“今天是你生日，当然要吃好点了。”萧离立马一副感到模样，泫然欲泣的，说：“哥，我真是太感动得无以复加啊！兄弟！”林飞羽在一旁受不了他肉麻的话，说：“真是肉麻死了，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萧离不好意思地笑笑。马上就得到了两兄弟的白眼。
“开饭！”方轩然喊着就先动了筷子，把鸡腿先一步抢了，两人无语。
“老板，等下是去哪里？那边的洽谈会还在等您。”一辆豪华加长轿车里秘书徐贰对正在半闭着眼的端木阳大老板轻声说。
许久后，端木阳才睁开了眼，说：“算了，今天就回家吧，这回明天再开。”
“可是这……”秘书不安地看着老板，却被端木阳抬手打住了。“我今天也有点乏了……”
车内便开始沉默了起来，端木阳拉看窗帘，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昏暗的景色，每一棵树似乎都是鬼影般延长成不规则的脸型。也是在这样的夜，透过的同样的车窗，发生了不一样的事，但他看到了，于是所有的树好像都开始围着他笑，便像一张张诡异的脸在笑他，耻笑着，毫不留情的。笑声穿透了他的大脑，他听到了是鬼哭狼嚎的声音，仿佛眼前的隔音车窗毫无作用，挡不住那笑声的穿透。他猛地一下拉回窗帘，大口呼吸着，仿佛是从死场地狱里刚刚逃生般，他惊魂未定地躺在座椅上，脸上冷汗直冒。
“老板，老板，你这是怎么了？”徐贰在一旁轻声地问。端木阳的心情才稍稍平复，对开车是司机说：“快点，回家。”
车子加快了速度后，他无力地躺在座椅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他有些低迷的，没再敢大开窗帘。
“老板，你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出医院检查一下？”徐贰在一旁关切地问，端木阳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还有你也不用叫我老板，叫我舅舅吧，原本就是叔侄俩不用太生分了。”许贰抱敬的说：“是，舅舅。”
“你刚从国外回来，还适应这里的生活吧。”端木阳轻声问，许贰温和地笑着说：“还是挺适应的，妈的后事也料理清楚了。”
“你母亲应该会怪我吧。”端木阳说，徐贰只是有些伤感地摇摇头，说：“妈没有怪您，她在临死前叫我来帮您。”
“十七年了啊”他有些感叹，“你刚来公司，就先在我身边学学吧，过段时间再到部门里去任职。”徐贰抱敬地点了点头应了声。
“你还记得小蕾和小莺吧。”他笑着问。
“记得记得，但也有十七年不见了。”徐贰也轻笑说着。
“你刚来，没有怪我带你没回过家就东奔西跑的吧。”
“不会，以后和两位表妹还是有见面的机会的，还是生意打紧些。”
“今晚就一起吃个饭吧，因为你妈的关系，我还从来没和她们提起过你，可能会有些生分，你也别在意了，以后就熟悉了。”
“是，舅舅。”
“舅舅，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徐贰有些为难地样子。
“问吧。”
“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徐贰紧紧盯着怔了怔的端木阳。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过了许久，才缓缓地说：“十七年前，那是一个错误，悔恨，不甘，恩怨交织的，它发生得毫无预兆，那是上一辈人的事，也是我这一辈人的事。”答案很模糊，但他却不愿多说，徐贰也知趣地没有再追问。
车缓缓开入别墅里。
夜色深深，紧跟车子的尾灯走裹着整栋别墅，似是把它埋葬在黑暗之中。
“快吹蜡烛啊！”方轩然在一旁喊着，此时他把灯关上，大厅就融入了黑暗之中，只有微弱的烛光亮着。“好啦，这就吹，要不你们先给我唱首生日哥？”黑暗里萧离的脸印着烛光。林飞羽摇了摇头，说：“你以为还在院里呢，太肉麻了，我不唱。”萧离笑了笑，说：“就知道，没情调。”
他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了，“哎，你还没许愿呢。”林飞羽在一旁提醒，灯也亮了，黑暗瞬间被驱赶了出去。
“算了，还许什么愿呢，许了也不一定实现。”萧离笑着说，方轩然也在沙发上，说：“现在切吧，你自己切，还是我帮你切。”他指的是蛋糕。但萧离和林飞羽两人忽然无语。
“你们啊，就是乱想。”方轩然笑骂着。
“以前都是奶奶帮切的。”萧离忽然有些伤感地说“都不知道现在奶奶身体还好不好。”
“放心啦，我时不时地给奶奶通信了，我今天也写了，寄出去了，告诉她今天是你生日。”方轩然拿起塑刀，就切开了蛋糕，这蛋糕很小，但是只有三个人吃，也显多了些。
大厅里哥仨有说有笑的，谈着以前在院子里的童年时光。
“还记得我们三个在院子里玩闹不愿睡午觉的时候吗？被奶奶看见了被罚了一顿，罚抄书呢。”方轩然啃了一口手中的蛋糕说。
“还不是哥你带着我们说是去看鸟窝，其实都是骗人的，院子里根本没有鸟窝，奶奶也说了没有，那时是想拉着我们一起，好作个伴。”萧离笑着说。
“奶奶外冷内热，那时我们很调皮的，也没见她怎么惩罚我们，不过老抄书，你们还要我帮抄，天理何在啊。”林飞羽一想起就觉得愤愤不平，给了这脸皮厚的哥俩一个白眼。
顿时大厅里就爆出了笑声，阵阵传了出去，融入冰冷的夜色里。
“爸你怎么回来了？”端木莺听到楼下声响就蹦跳着跑了下去，在大厅里见到了端木阳。
“因为没什么事，我就回来看看我宝贝女儿了。”端木阳一脸疲色笑着说，“这是你表哥，徐贰。”他背后的年青人站了出来，对她微微欠身，说：“表妹，以后我就在叔叔手下做事了。”
端木莺一把拉过端木阳，在他耳旁说：“爸，怎么会突然多个表哥出来啊？”端木阳笑着说：“这是你姑姑的儿子，只是没有跟你们说而已，因为这里面牵扯到许多事。”
端木莺好奇心大涨问：“什么事？”端木阳伸手去揉揉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弄乱了，说：“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
“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端木莺大声抗议说，但被端木阳直接无视的走向徐贰，说：“我已经叫人准备了晚饭，去大厅吃吧，小莺，叫小蕾下来。”于是两人就直接走向大厅。
端木莺撇了撇嘴，就跑了上楼去叫端木蕾。
“姐，我们家忽然出现一个表哥诶。”端木莺看着正在梳妆的端木蕾说。端木蕾最后整了整衣服，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妈没跟你说而已，我们是有个姑姑的，一直在美国住着，十七年了，虽然爸什么都没说，妈已经告诉我了。”
“啊，感情你都知道的啊，难怪一点都不惊讶，就我一个人被瞒着。”端木莺愤愤地说。
“下去吧，要不然爸就等急了。”端木蕾走向门口说着。端木莺马上跟在后面。
“你妈去世前和你说了什么？”端木阳随意问着，但眼睛直直看着他。他听到问话，马上端坐在餐桌旁的漂亮椅子上说：“她说要我帮您，还有她在律师事务所那里有封信，说是在我回国才从那那边邮寄过来。”
“她……有没有跟你说……十七年前的事？”端木阳问。
他有些茫然地摇摇头，说：“妈没和我说过，她只是说过，我爸是一个很伟大，很浪漫的人，但……我从来没见过他。”
端木阳好像舒了口气，说：“是啊，你爸是一个伟大而浪漫的人，要不然就不会让你妈乖乖嫁给他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来吃饭，吃饭。”他招呼着，下人就陆续端出菜肴。菜色品类很多，足足有十盘左右。这时端木蕾和端木莺两姐妹下了楼。
“爸，表哥几时回来的？”端木蕾笑着坐在端木阳身边，端木莺也在一旁。
“你表哥徐贰是在前天下午就回国了，不过被我拉去工作了，直到今天晚上才有空。”端木阳笑着说。
“小蕾表妹，以后我会在舅舅那里做事。”他有些急促但还是让自己保持一个温文尔雅的形象。端木蕾点了点头，说：“以后都是同事了。”她婉婉一笑，他看起来有些疑惑地看向端木阳。
“小蕾从大一开始就帮我做事了，一直在公司当任基层经理。”端木阳笑着解释说。
三人聊着天的时候只有端木莺在一个闷头吃东西，而且声响还很大。
“这丫头，吃没吃像。”端木阳笑骂说。端木蕾掩嘴轻笑，而他就一副很有趣的样子。
“你们在餐桌上都谈公事，真是服了你们了。”端木莺嘴嚼着菜含糊不清地说。
“好了，好了，不谈公事，来吃饭。”端木阳笑着说。
饭桌上一时间很安静，他一脸平静地吃着，而端木阳吃得很慢，会时不时看向他，而端木蕾也时不时地看了两眼，但他只是平静地吃着，好像是看不到他们投来的目光。
端木莺首先吃饱了，用餐巾擦擦嘴，说：“饱了，慢吃啊，我先上楼了。”话刚落地，她就小跑着上去了。
“这丫头，整天没个正形。”端木阳笑说着，“她性子野。”端木蕾眯着眼笑了笑。他则笑着点了点头。
晚饭就在安静下结束了，他站起来，说：“舅舅，我吃饱了，就先回去了。”端木阳笑着应了声，说：“恩，就叫老王送送你吧。”他应了声。就走出厅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端木蕾看到了这一幕，也没说什么。
夜色渐深，在这无星有月的晚上，月亮在天空上就显得格外凄凉，凄凉得一切都安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