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鸟儿不在欢叫,当风不再轻抚树林,这一切就都显得异常安静,还有诡异。
林飞羽轻轻地用他那修长的食指推了推眼镜,目光和端木莺对在一起,可以想象动画片里眼神交锋的那闪电霹雳的场景。
“这事你得负责,别想赖!”交锋下,端木莺先开口。
“如果你看过校规的话,或许你会自觉点。”林飞羽说,“你应该先搞清楚责任问题。”
“什么校规?校规里规定校园里不准开车?”端木莺俏脸上浮起一丝狡黠,眼睛转了转说。
“校规没有这么规定不准开车……”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只要是看到了端木莺脸上胜利的笑容。“但规定了在校园里行车的速度。”林飞羽嘴角微微上翘了起来。
交锋里,端木莺明显处于劣势,因为她刚刚确实因为着急,开得快了点。“这不都是因为你们挡道了?哼!”端木莺用小琼鼻子用力哼道。语气甚是娇蛮。
“是你把车开得太快了。”林飞羽毫不相让。端木莺双手抱胸,一甩后面的马尾辫,说:“我不管!就是你们的错!”林飞羽和萧离当场呆愣下来,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那么不讲理得没天理的!
林飞羽看她那骄傲如公主那般,他再次轻轻地推了推眼镜,眼睛里一片平静,像平静深沉的湖水,不因她的任性而惊起丝毫波澜。
“你这是无理取闹。”林飞羽平静地说。“哼!都怪你们!我无理取闹?那就无理取闹了,怎么地?端木莺向他眨眨眼说,还顺带着做了个鬼脸。
“你……”林飞羽刚要说话,一个充满怒火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诶哟!我的车子啊!”三人同时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挺着怀了六月的肚子的中年男人急步走来,一脸油光可鉴,背头更是梳得整齐。此刻,他的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地,挤在在一起,足以看出他现在心里的愤怒。
只见他弯下腰,仔细察看被撞的后车厢,比治病救人的医生看病还要仔细。他见撞他车的是一辆卖相并不好的车子,于是,狠狠地踹了一脚,说:“这是谁的车?!”
“这是我的车!”端木莺见她的车被这个中年男人如此对待,生气应道。
“你的车?“他整了整因小跑过来而变皱了些的西装,换了一种比较温和绅士的语气说:“这位同学,你为什么要撞我的车?”
端木莺瞄了两眼林飞羽和萧离,说:“就是这两个人,他们挡着路,才害我撞了你的车。”
林飞羽伸出修长的食指,在他眼前晃晃,说:“不不不,是因为你开车速度太快,当遇到我们的时候,来不及刹车,才撞上主任的车。”他对她咧嘴笑了一下,说:“而且我很怀疑她的开车技术问题。”
“主任……?”端木莺这时才发现自己撞的不是一般人的车。“看来你是新生吧,我是左流大学的教导主任,现在该谈谈相应的赔偿问题了。”中年男人慢斯条理地说。
“这个……主任,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车的……都是因为他们!”端木莺把祸水东引地说。
“不管怎样,你们几个都去跟我去教务处走一趟吧。”教导主任缓缓地说。
方轩然走出办公室的门,脸色比鞋底还黑,走到转角处,偷偷地对办公室的方向比了个中指。“真是一个更年期的妇女啊!火气还真大!
“口水喷得我满脸都是,不行,我要马上去洗个脸!”方轩然心里恨恨地想。
天边的月亮与太阳对抗着,东方的黑暗正逐步吞噬了西方残存的血红的夕阳。半边红霞,半边星月,中间就显得空洞而透彻,没有什么比天空的昼夜交替更寂寞了。
“啊啊……老爸!我要去警校!才不要去左流大学呢!我要像你一样声张正义,维护社会安定!”警局里,局长办公室内。一个娇俏的少女正苦苦哀求着坐在位置上的父亲林贺强。
林贺强揉揉发胀的脑袋,说:“菲菲,别闹了!我还要上班呢?让人看见了多不好啊!你老爸我抓了一辈子的贼,要知道警察这个职业是很辛苦和很危险的,以后你就安心读书,然后出来找一份稳定点的职业,找个好男人嫁了,别整天老想着当警察!”这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但丝毫进不了林菲的耳朵。
“不,不要!我就要当警察!我可不想像那些以后结婚生子当住家妇女的女孩!老爸,你不是警察局局长么?帮我走走关系进警校,我想当一名女警!”
林贺强眉头一皱,“啪”的一声,他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你这像什么话!你以为你爸就是这种人?!真是岂有此理!太不像话了!早知道就叫你妈……”林贺强忽然停顿了下来,像忽然被什么刺到一样。他散开怒容,一脸疲惫的叹了口气。
林菲也不说话了,脸上透出了丝丝缕缕的悲伤。房间里沉默了一段时间。
“过几天是妈的祭日吧。”林菲低缓地说,“爸,你也去吧,自从哥哥走失后,你很久都没有去看看妈了。”林贺强看着桌面上的相片,一个身穿粉红色碎花连衣裙的漂亮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脚下一个小男孩好像在害怕镜头,紧张地睁大眼睛,抱着她的小腿,而旁边站着不苟言笑的林贺强。一头乌黑的短发而如今已经白发苍苍了。
林菲知道,自从母亲去世后,林贺强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自己和哥哥,但自从哥哥走失后,他变得开始不要命的工作,才逐步坐上了这个位置。他是在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就像喝酒一样。
当悲伤需要发泄的时候,坠落在深渊的人就会发疯地在自己的黑暗里嘶吼,因为没有任何可以发泄出悲伤的承载器。喝酒倒还有毒药般的酒精,它会在人的脑子里攒动,给躯体一个麻痹状态。
她每次看到父亲那苍白的头发越发苍白时,她就会想起母亲,因为那苍白的头发里消耗了生命力,留下了无尽的思念。思念里有母亲,有哥哥。
“爸,有哥哥的消息了吗?”林菲在这沉闷的空气里深深地吸了口气说。
“还没有,线索中断了……”这个回答是有些无力的。随后说:“到时我会去的,但你不用想去念警校了,我是不会同意的,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左流大学,明天你就去报到吧。”
林菲鼻哼了一声,一跺脚一扭腰便走了。林贺强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时,眼角不知何时落下了一颗晶莹的泪。
天空已经被黑暗占领,但太阳的余晖在西边的山顶上照出一条蜿蜒的光线。延伸了余晖的残白,仿若已经战败而血渍斑斑的士兵最后的坚守。
刚从工地上赶回家的工人李耀明,是一个看似接近老年的汉子,辛苦了一天,身上脏兮兮的,还透出了股股汗臭味。在已经缝补的短袖上露出了黝黑的肤色,脸上的皮肤比手臂的还黑。脸上勾勒出的几条皱纹,慵懒地趴在额头上,给人一种岁月皆藏于其中的感觉。
李耀明回到家时,夜色已经很深了,他住在城中村的一栋租房里,租房很破旧,没什么人来租,所以租金比较便宜。他刚进门就喊:“我回来了。”
只见一张脸出现在厨房门口,早已失去芳华的脸已经暗黄,隐约中还可以看到,那秀发已经银丝遍布。
“老李啊,准备吃饭了,先去洗手先,手脏不能吃饭还要我教你?”李耀明讪讪地收回那伸向菜肴的手。那是李耀明的妻子林芳雨说的。
她还在厨房里忙活,过了一下,就听见了流水声,李耀明在洗着手问:“娆儿还没有回来吗?”
林芳雨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说:“这孩子也真是的,去工作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语气掺杂着关爱和担心。李耀明关上水龙头,用毛巾擦了擦手和脸,说:“可能是要上夜班吧,在酒店里工作是很辛苦的,听说最近当上了领班,薪水都涨了。”李耀明坐下吃饭,就在刚动筷子的时候,忽然一阵电话铃响了,林芳雨连忙去接了电话,刚把话筒放到耳边,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爸,妈吃饭没?”林芳雨说:“还没呢,娆儿啊,你回来吃饭吗?妈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小龙虾。”
话筒那边传来,“但是我已经吃过了,今晚上夜班,可能就不回来了,叫爸以后别做那么累了,我当上了领班涨工资了,可以养活自己了,你们就别担心了。”
林芳雨说:“你也别太累着,我和你爸都好着呢!”
“知道了。妈,好了要工作了,就不说了,再见,妈。”
接着话筒就发出了“嘟嘟嘟……”的盲音。
“真是难为娆儿了。”林芳雨轻放下电话,叹气说。李耀明停下筷子,说:“是啊,原本她应该是在大学校园里面的,快乐读书的……”话里透出了生活的感叹。
林芳雨忽然愤愤地说:“这还不是他害的?!”
李耀明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月亮已经带着它的子民静悄悄地占领了整个天空,它用微弱的光来装饰黑夜,它看着是真切的,但装饰城市夜幕的霓虹就不太真切了,迷蒙,梦幻和堕落。这一切都在里面被粉饰了,掩盖了。绚丽的七彩把整个城市在黑暗里装饰成人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