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由看了眼秦生,秦生问那人:“有几个人跟着呢?”
“咱们有两个人跟着,只是现在天光刚亮,路上少有行人,又刚下过雪,不敢跟的太紧。”
“他们这个时候离开,不外两条路线,第一,往北回瓦剌,第二,往东进北京。我估摸那汉子身负毒伤,虽然经我用丹药调治,若要行动如常也得一个半月,所以回瓦剌的可能性更大。但自古兵不厌诈,也不能不防他们取道河北进北京或转去别的地方。”
说到这里,季由沉思片刻,对秦生道:“吩咐咱们山西河北管事的,加派人手,三里路一换班,上天入地给我盯紧了。那汉子有伤在身,即便有照夜狮子,也不能如平时那样赶路。就是周崇义这里也需留人看着。”
我即刻飞鸽传信给河北、北京的管事的,让他们马上准备,再派人通知太原,让他们的人赶往正定官道,和咱们跟着的人回合。”
季由点头:“此事重大,我奉旨要去天镇,此事只有你亲自居中调度我才放心。”
“好,送走你,我便快马跟上他们,你的话,上天入地也要将此事查清。”秦生答道。
此时天已大亮,季由推开窗格,雪后初霁,掌柜和伙计正在院子里扫雪,一抬头见季由站在窗前,掌柜赶忙唱了个肥诺,又对季由笑道:“公子今天要退房子吧,看这光景往大同的路晌午也就通了。”
季由道:“可不是吗,听说已下了文告,下午既可通行。
”忽觉得那掌柜子目光闪烁,笑容颇为暧昧,心里一动,问道:“掌柜子,昨天那位女客人住的院子和咱山西的院子大为不同,怎么你一处开店,却做出两样房子?”
“公子不知道,后边这院子原不是小店的,是昨受伤的那位大爷自己置办的,因他常常出门在外,便记挂在小店名下,就为了能常替他打扫拾掇的。这位爷为人大方,为这个每月也舍二两银子给小店。”掌柜笑答。
“这位爷虽看着粗粗壮壮,内里却也风雅,”季由拿着腔韵道:“小楼,亭台,水榭,把江南的景致搬到这里,是何等风雅的事。”
那掌柜子往季由床下更近两步,以掌括嘴,略压低声音道:“这院子也不是这位爷盖的,听说是从一个财主手里买的,财主是南人,儿子不成器,一味的花柳烟街里扔银子,欠了好些个债,只好把这处院子抵卖,这才到了这位爷手里。”
“原来是这样,我看他院子里一个池塘,如今被雪盖着,若天气暖和起来,难道还真有水不成?”
“岂止有水,还种着好几把荷花,一到八月,开的红火的很呢。”
“可是北方干旱少雨,这附近又少有河流,这池子的水从哪来呢,难道年年看老天的脸色,今年雨多,池子就有水,明年少雨,池子就干涸么?”
“说来也怪,”那掌柜子道:“离这不到十里路的上坪,常能打出温泉水,我们虽然靠的不远,却只有两口旱井,水面离井沿总有一丈还多,倒是这后院,每逢解冻,总有水从地下哗哗冒出来。”
秦生进屋,听见季由和掌柜子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的闲聊,也不打扰,静静侍立在旁。
季由转过身看见他,笑道:“你的轻功越发好了,我竟没听见你进来。”
“那是因为你专心和掌柜子说话,”秦生宴宴一笑:“公子怀疑后边院子有古怪。”
“我也是瞎想,这院子实在是大不同于旁处,由不得人不多问几句。”
“可有什么眉目?”
季由悻悻笑道:“虽觉不妥,又毫无头绪。”摇摇头,又问:“你那边可安排好了?”
“是,鸽子已经放飞,最迟傍晚时消息就能到河北和北京。你往天镇要带的东西也都备齐了,咱们用过午饭即刻上路。”
季由点点头,秦生接着道:“还有一事要请你的示下,我想要不要派人往摩诃山去一趟,访访当地的老百姓,或许能探得点消息。另外再画张摩诃山的地形图来。”
季由道:“你想的不错,只是......”季由略一沉吟:“赵王和淇国公左证并左世伦都知道有这笔宝藏,却密而不上奏朝廷,而赵王在朱高煦被废前与之过从甚密,本就有参与谋叛的嫌疑。如今虽避居藩属,手里却还掌控着两个卫所的兵力,我担心他们既敢秘而不宣,只怕酝酿着天大的阴谋。如果贸然探查,难免打草惊蛇,此为其一。”秦生默默点头。
“其二,摩诃山方圆数百里,如无确切方位,只怕如大海捞针,事半功倍。再则,这等机密事,除非你我亲去,派别人去也难放心。”
秦生笑道:“还是你思虑周全。”季由笑笑摇头。
秦生又向季由房间检视一番,看见那个锦盒还在榻上。自言自语:“这个怎么在这,险些把它忘了。”遂拿在手里打开观看:“咦,那把金栉呢?”抬头用目光问季由。
季由回道:“被我送给那位细作美人了。”
秦生惊疑,看季由时,但见季由一脸促狭,四目一碰,二人哄然大笑。“她也算不虚此行,那把金栉我听说要了五百两银子,好让人肉痛。”
此时不二正好进来,看他二人笑作一团,不明所以,只好垂手一旁侍立,面上绝无表情,那二人看见,更加笑的不行。
午饭过后,阳光正好,地上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萎缩,慢慢融化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子,弄的地面斑斑驳驳。
季由看着秦生指挥众人搬弄行李,背影竟比一年前二人京城作别时消瘦许多,不由心中感慨,面上颇有不忍之色。
这时秦生拎着个包袱过来,依旧笑语宴宴:“那天和太原的铺面对账,谁想他们还存的有这个,”他举举手里的包袱,“这是上好青海赤狐皮毛做的鹤氅,我想着你一路往北,身上也没有带厚衣服,那边天气不比此地,三月里风依旧刀子似的,就让太原柜上的伙计拿过来了。”说着亲自将包袱系在不二马后,又仔细叮嘱了一番跟季由的人。
看他做完这些,季由漫声道:“唯你在我身边时,我总能特别安心。”秦生笑而不语,季由又道:“此路一去,你身上担着许多干系,一定当心!”
于是二人挥手作别,季由带着不二和三五随从奔北往天镇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