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冰一像往常一样,吃过饭后乖顺的说了声:“爹爹,我回去了。”
王强含笑颔首,略带深意的瞧着女儿端着同样的一份饭菜转身离开,自从付鑫死后,这已成为了一种习惯,王强瞧着女儿忧郁的神色也不忍阻止,只盼望着公主这次不会让他失望。
王冰一走出房间,眼神就变得茫然空洞起来,四周的景象都没有映衬到她的眼中,目不斜视,如行尸走肉般向着自己的卧房走去,只是端盘子的两手却纹丝不动,稳固如山。
王冰一的卧房琳琅满目,名家书画摆满了整个书架,胭脂铜镜无一不是上等精品。靠着墙壁有张寒酸的香案与华贵的装饰格格不入,香案是从付鑫家里搬来的,案上摆放着付鑫的遗像。香炉未燃,案旁无人的地方有人在窃窃私语。
“唔,卧房里摆放着死人的灵位真吓人,真不知道这屋的主人晚上怎么睡着的觉。”蓝衣隐身斗篷下挤着三人,有些拥挤,李太尉左拥右抱好不自在,边揩油边说着话。
“胡说什么,冰一妹子钟情亡夫,天人可泣,晚上托梦与夫君说话,也算是心灵寻些安慰。”杨倩雪拍落李太尉作恶的怪手,语带不满的反驳道。
“啧啧,在府里还痛骂她的不是,怎么现在又开始维护起她来。”李太尉中指被拍的有些疼,报复般咬着杨倩雪的耳珠说着耳语。
“你俩别吵了,她来了。”幕琳被摸得身子有些发麻,但在这种拥挤的情况下强忍着,没有生出过大的排斥反应。
门开了,王冰一关上后,径直的走到香案前,将饭菜放到香案上,燃起香炉,就这样站在案前看着亡夫的画像。
画像是自己亲手画的,其他的画师又有什么资格为夫君作画,画上付鑫年轻俊朗,英气勃发,两眼含而不露的精芒在文人气息之上又抹了层阳刚之气,夫君在自己心中永远是完美的,自己最幸福的时刻就是那晚的烟花会,夫君傍晚刚答应自己休了糠糟之妻来入赘过门,那样庸俗的女子怎能配得上他,最痛苦的时刻也是那晚,那晚她心中的梦想全部覆灭了,世界仿佛一瞬间颠倒过来,一个女人的幸福真的只有这么短暂?我不信,我不信,都是那个贱人害的,就算你躲在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平息心中的恨气。
“夫君我答应你一定会亲手杀了她为你报仇,然后去陪你。”王冰一喃喃的说出声来。
窗门紧闭,却有一阵旋风生出,拂过画像,掀起涟漪,吹过香炉,焚香更胜,香烟漫起。
画上人物突然微微浮动,有了质感,似乎活了一般,王冰一赶忙揉了揉眼睛,再睁眼看来的时候,突然惊呼一声,画上夫君双眼流下了两行血泪。
王冰一颤抖的双手摸向画上,触手湿润,收回手指看着上面沾染的血泪,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两膝一软,跪到地上哭泣起来。
画上付鑫背负双手,头略偏低,瞧着跪伏的女子开口温柔说道:“怎么了,冰一,不想见我?”
“想。”王冰一张着嘴呆看着画上夫君,突然狠狠的咬了下唇一口,不是在做梦,真的是自己感动了上天,尽管阴阳相隔,还是赐予了他们夫妻俩见面的机会。
香炉焚香发了疯的燃烧,香烟大半被旋着的风揽在怀里,笼罩在画像上,镀上了一层薄雾,另外小半散在空气中,靠拢王冰一,顺着她的衣服漂浮上去钻进鼻孔。
“刚才你说杀了她她是谁?”付鑫好奇的开口问道。
“是素女害的你我阴阳相隔,我要杀了她为你报仇。”王冰一闪亮的眼眸中寻求着认可。
刚刚止住的血液又流淌下来,付鑫悲痛的看着王冰一,凄楚的说道:“我在奈何桥上正要喝孟婆汤投胎转世,感受到了你内心阴狠悸动,似乎听到了带着恶毒诅咒的话语,以为听错了,但仍不放心求着孟婆上来再看你一眼,哪知道你竟真的说出这番话来,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王冰一唇上咬破的伤口鲜血涓流,却浑然不知,只是傻傻的呆着眼喃喃问道:“我让你伤心了?”
付鑫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感叹的说道:“我负素女良多,本就是我错了,素女杀我我也不会有丝毫埋怨,在地狱中我才知道最开我走的就是一条不归路,鬼律严惩负心人,如果我那晚没有死后来与你成亲,死后将会永坠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好在素女帮我悬崖勒马,这一生积累的功德足以让我下辈子事事顺利,至于你……”付鑫又叹息了一声,“我们本就是陌路人,因为一个机缘巧合差点错误的走在一起,是非恩怨在我死的那刻就已结束,你何必要勉强自己。”
“不,你等我,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世在一起,我现在就下去陪你。”王冰一哽咽的说完这句话,取出曾经插入付鑫心口上的那把匕首,就要插入自己的心脏。
画上一缕薄雾游荡过来拉开了她的手,付鑫突然语气转冷,“你知道鬼魂在地府是多么凄惨吗?整日的下油锅上刀山,怎么可能做的了鬼夫妻。你这是要加重我的罪孽,消我阴德害我不能投胎。”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王冰一两手被拉住挣脱不掉,梨花带雨无理智的纠缠着。
付鑫深吸了一口气,泄气般说道:“你与素女两人的命运在生死簿上都与我绑定在了一起,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答应我,照顾好自己,解开自己的心结,放开一切快乐的活下去,心心相印,我的来世也会因你快乐而快乐。”
王冰一拼命的点着头。
“我尘缘已了,见你最后一面就是来断了你的痴念,助你赶走心魔,既然你心结已解,我也该回去了。”
王冰一想要摸一下付鑫的身体,手伸到一半就停止住了。
“忘了我吧。”一声幽幽叹息传来,画像燃起化为灰烬,随着旋风飘散,炉中焚香也恰好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