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位于皇宫的东南角,一条小溪从中横过,恰恰与皇宫分隔开来,此时日头西斜,各部衙门的官员缓缓的自办公处鱼贯而出,从门口侍卫那里得知国师还没有回府,嵩戈干脆就在溪上小桥上等着。
李太尉右手按着桥头的石狮,看着不惧人的鱼儿靠拢在一起游来游去,呸了口唾沫,唾沫划着抛物线坠入水中,激起层层涟漪,吓跑了鱼儿。
好在来的还算时候,不多时就远远看到一位上了年纪的人在随从护卫下向这走来。来者高冠锦袍,款式和平身候的差不多,只是颜色各异。平身候一身灰色,凸显其刚正品质,而国师一身白色,不知是朝廷规定还是故意和他唱对台戏。
走的近些,李太尉才从背光处看清国师的相貌。高冠下的白发有些曲卷,两颊布满短短的胡须,脸型有些长,浓浓的眉毛下的眼睛并不光彩夺人,而是洞悉世情的宁静温和。
嵩戈迎上前去,一只手扶着国师笑道:“干爹,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他乡遇故知,李太尉自然升起一股亲切感,没有拘束,走上前去恭谨问候道:“老人家好。”
“你好,中国人。”国师的第一句话震蒙了李太尉,看到李太尉呆住的样子,温和解释到:“我年轻时候是位旅者,去过中国。”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李太尉释然。
国师这才转身对嵩戈笑骂道:“傻傻的站着干什么,有贵客来了,也不知道先领回家好生招呼。”
嵩戈嘿嘿一笑,道:“太尉兄早在我府上喝饱茶了。”话虽不假,还是赶紧招呼李太尉进府。
嵩戈既然叫国师干爹,自然对国师府很是熟稔,轻车熟路的领着李太尉观赏。说是观赏,其实也就是觅个清凉地休息休息。
傍晚地面蒸腾的暑气比较闷热,李太尉随意的摘了叶梧桐在脸侧呼扇,疑惑道:“国师老大人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甫一入府,就消失不见了。”
“嘿,干爹有个怪癖,回府后先要换身怪怪的衣服才肯见人,一会见了你就知道了。”
“臭小子,又在你朋友背后说我坏话。”国师轻叱道,踱步向这走来。
李太尉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以为碰到伊斯兰革命武装分子,只见国师身着白长衫,粗毛呢斗篷,黑色灯笼裤,白布盖头,外加披风,一身地地道道的阿拉伯人打扮。但李太尉只是愣了一会就回过神来,笑道:“国师神采飞扬,不忘传统,晚辈佩服。”
李太尉心里明白过来,50年前国师突然来此异国,未必有自己这么好的运气,人生地不熟的更别说美女相伴,融入不了这个世界恐惧使得思乡情浓厚,虽然后来一步步攀爬位列高官,风生水起,但依旧摆脱不了孤独感,于是保留一下原来世界的印记,以免日子久了回忆起人生中有段空白。
“你瞧瞧,我说过吧,不是每个人第一次瞧见我这身打扮都会发出怪叫的。”国师挥了挥手,下人端来瓜果凉茶后就告退了,国师坐下后关切问道:“初次来到这里还算适应吗?”
李太尉想了想,道:“这里蓝天白云,生态环境还是比那里好多了,只是多了些妖魔野兽,真是出人意料。”
国师点了点头,回忆道:“我刚来的时候竟然掉到茅草屋上,亲眼瞧见了虎妖生撕人肉慢慢咀嚼,吓得我一动不敢动,好在他们闻不到咋们仙人的味,但老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后来我鼓起勇气找了个机会跳了下去,想逃了出去,可是跑到门口还是被发现了,我从山里跑了三天三夜终于跑不动了,眼看虎妖就要扑上来了,我当时也任命了。幸运的是陛下出现了,当时正值陛下亲征路过那里,我就捡了条命,旅者嘛自然懂些药理,于是就留在了军中当医护人员。”国师幽幽续道:“后来我发现咋们的体质有些不同,机缘巧合的发现竟然能解百毒疗外伤,于是以一个军中医者的身份步步高升,慢慢的出了些点子,熬到了国师这个位子。”
说的很简单,但其中的凶险李太尉能体会到,不由唏嘘不已。至于那些点子,李太尉估摸着不是利国利民的千秋大计就是宫廷官场中肮脏勾当,自然懒得弄清楚。
同是天涯沦落人,话语自然很投机。李太尉和卡扎菲聊得甚欢,李太尉问道:“为什么我们能听懂彼此的话那?”
卡扎菲答道:“因为这个世界把语言都统一了。”
卡扎菲问道:“利比亚的石油出口怎么样了?”
李太尉答道:“已经远销海内外各国。”
李太尉问道:“这个世界为何有钟楼?”
卡扎菲答道:“因为这是我提倡修建的。”
卡扎菲问道:“现在利比亚领袖叫什么?”
李太尉答道:“和老大人重名,也叫卡扎菲。”
李太尉问道:“杨国成为驸马有何条件限制?”
卡扎菲答道:“正三品大员以下,你正合适。”
卡扎菲问道:“现在利比亚是不是很富强?”
李太尉答道:“利比亚人民生活很幸福。”
……
晚宴嵩戈说是要给李太尉一个惊喜,李太尉虽然猜到了,但看到杨倩雪的到来依然止不住惊喜。
此刻的杨倩雪容光焕发,端庄无比,一袭广袖流仙裙华丽无比,使人望之心醉,少了份同行时的天真烂漫,多了份成熟高贵。
杨倩雪甫一进屋,就对国师行了个学生之礼,目不斜射,好似没有看到嵩戈和李太尉,嵩戈和李太尉对视一眼,不免有些尴尬,李太尉则有些疑惑。
嵩戈走上前去,心里暗骂道:“这小丫头这环节还让我出丑。”但面不改色,两手拱拳,头一低,轻声道:“师姐晚上好。”杨倩雪象征性的点了点头,看的李太尉哭笑不得。
原来杨倩雪和嵩戈竟然都是逍遥散人的徒弟,逍遥散人逍遥自在,十五年前在西崮山与墨尊一战举世震惊,自此逍遥散人弃剑逍遥,杳无音迹,直到4年前参加皇帝的五十大寿才露面,贺礼是收皇帝最疼爱的二公主为徒,并在丽都停留一年,期间对杨倩雪甚是喜爱,杨倩雪随后百般纠缠使散人也收嵩戈为徒。至于对国师行礼……这是自然,历代国师都兼太傅之职,而神州大地又以杨国最为尊师重道,于是就出现了方才的古怪场面。
杨倩雪和李太尉也只是礼貌的寒暄了两句,没有说太亲昵的话语。
李太尉暗笑这丫头在外人面前还很矜持。
晚宴入座时杨倩雪抢先坐在了国师的旁边,好像躲着李太尉似得,李太尉的疑惑更深了,想了想也没觉得自己有何做的不合适的地方,不由有些生气,但仍眼观鼻鼻观心,有滋有味的吃着饭菜,偶尔很自然的和众人闲聊几句。
饭后嵩戈提议去外城逛逛夜市,国师年纪大了自然不会去的,于是剩下他们三人乘车来到外城。
马车中,杨倩雪不时瞪着嵩戈几眼,脸色有些难看。
“好好好,我去驾车还不成吗?”嵩戈无奈的摇了摇头下车留下二人空间。
杨倩雪先是皱了皱眉头,而后闭目想了一会,睁开眼时,泪珠在眼眶中打着旋楚楚可怜。
李太尉还真没哄过女孩子,顿时慌了手脚,突然想起中学生物老师说过的话,于是匆忙道:“女孩哭的时候眼睛黑的地方会放大,眼泪汪汪的很可爱。”
……
杨倩雪没有哭出来,自然不是因为李太尉那几乎欠扁的哄话,只是觉得有些委屈,略微定了下神后,杨倩雪笑道:“看样子你没交过女朋友,不然怎么连哄女孩子都不会。”
李太尉调笑道:“这可是你说自己是孩子的。”
杨倩雪懒得理他,擦了擦眼睛,笑道:“不生气了。”
李太尉无奈道:“我怎敢生您的气啊。”
此时车正好从官道下街道,其中路况有很大的起伏,以往车夫驾车时走到这就要停下来,不知是嵩戈不晓得还是故意的,只听哐啷一声,马车突然下陷,坐在车门处的杨倩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就朝李太尉滑去,李太尉心里大呼谢天谢地,两手一伸就搂住了杨倩雪。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两人脸对脸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竟然都没有躲开……两人的嘴准确的接触在了一起。
杨倩雪的嘴唇有些湿滑,李太尉轻柔的吮吸了一下,杨倩雪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把头一偏,气道:“快起来。”
李太尉懒懒的道:“我受伤了,哪有力气起来。”
杨倩雪心想没有力气我怎么推不开啊,但心里怕李太尉万一真受伤了,不敢用力气推开他,不免对自己有些气恼,平时的果断都跑哪去了。
两人嗅着彼此的气息,暧昧情愫不免缓缓升起,李太尉的下体不免有些硬了起来,幸亏杨倩雪此时心如鹿撞并且只是压在李太尉胸腹以上没有发现。
“夜市到了。”嵩戈不知刚才在干什么,现在才在在车头吆喝道。
李太尉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杨倩雪,心里不禁感谢嵩戈这小子讲义气。
杨倩雪面有潮红,在夜市的灯光下更加动人,显然还未回复平时的自信。
都城的夜市果然繁华,村夫各色商人小贩混在一起好不热闹,其中不乏带有随从身着便衣携着太太的高官巨贾。有些人认出了嵩戈和杨倩雪也只是含笑颔首,没有做进一步的交谈,只是看李太尉的眼神颇堪琢磨。
凡是闹市,自然少不了街头流氓,丽都自然也不例外。何况一名书生,一位美女,一位举止随便的年轻人的搭配自然惹来不少流氓想来揩油。众人自然懒得理这些有眼无珠的混混,隐在暗处的护卫暗使重脚,一时人群中叫苦连连。
街角有家迎风堂,嵩戈建议去那听听曲,杨倩雪想也没想直接道:“不去。”
嵩戈不以为然,心想以前也没看到你这么抵触你三妹的产业,但瞧见杨倩雪一脸不高兴,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三人照顾了一下摆摊大妈的生意,喝了碗凉汤,尝了尝丽都特色的烤鹿肉。鹿肉鲜嫩,肉质滑而不腻,口感甚好,瞧见李太尉大口咀嚼,嵩戈笑道:“要是让国师看到了,肯定责怪自己招待不周。”
“鹿肉补益气血、补肾益精,大补元阳,嵩兄多吃点。”李太尉含糊不清的说道。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杨倩雪心中有气,道出了李太尉早就听腻的一句话。
“不会做女人的女人不是好女人。”李太尉反驳道,悄悄的把持家俩字偷梁换柱。
……
夜色渐深,夜市也渐渐的静了下来,街角的拐弯处有些昏暗,石缝下的一只蟋蟀孤自鸣叫,鸣声长而响亮,似乎在招呼异性:“我在这儿,快来吧。”
阴影里李太尉和杨倩雪不知道在吵吵什么,嵩戈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堂堂的嵩大才子竟然沦落到给那对情侣把风,这传出去不是个笑话。
“唉……”杨倩雪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以为三妹能对上次的事情心中有愧,谁知道她又作出这等卑鄙之事毁我名声。”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李太尉急道。
“今早雷州郡的督察使给父皇传来密报,说是我的身体早已被人玷污,并且有铁岭的人看到你搂着赤身的我消失了一段时间。”
“本来这件事知情的人自然知道事情原委,只是一笑了之,可是午后这谣言传遍了丽都,现在甚至是寻常百姓都认为我和你有私。”
“这件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澄清一下就行了。”李太尉没觉得是啥大事。
“说的轻巧,怎么澄清,我皇室之女身份尊贵怎能为了此事验身。”杨倩雪气愤道。
“更可恶的是三妹竟然挑拨太学的老儒生上书,说是要彻查此事,还我清白,还说什么严惩亵渎者。”杨倩雪一脸讽刺。
“你父王?”
“父王自然是信我的,可是满朝文武都很是狐疑。”
“停停停,不会他们连你差点遇害这件事情都不知道吧。”李太尉问道。
“我密访姜国本来就是机密要事,这些人有什么身份知道,他们或许以为这半年来我游山玩水,养了你这个小白脸。”杨倩雪讽刺道。
李太尉大怒,愤然道:“你那个妹妹真不是个东西,早知道今早就该教训她一下。”
“我那妹妹啊,唉……从小就妒我讨人喜爱,总是跟我过不去,我总是让着她,可谁知道竟然胆大到和酆都来往,泄露我行踪。”
“嗯,”李太尉点了点头,道:“这计毒,我要是墨者也不会放弃抓逍遥散人徒弟的机会。”
杨倩雪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幽幽叹道:“看样子要给妹妹一些教训了。”突然想起一件事,盯着李太尉的眼睛冷冷的说:“你不会真以为我被玷污了吧。”
李太尉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心想就当时裸着身子浑身血污怎么看也是被蹂躏过,难道你还是处子之身。这一愣的时间,杨倩雪大怒道:“李太尉我告诉你有人敢玷污我我自尽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一声音量很大,风不刮了,蟋蟀不叫了,嵩戈也听到了。
嵩戈走过来轻声道:“皇室室女最重贞洁,太尉兄你说错话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李太尉委屈道。
“夜深了,宫门快关了,我得回去了。”杨倩雪柔声道。
“怎么不住在你外城的府邸。”嵩戈疑惑道。
“我还得赶回去教训一下三妹。”杨倩雪泛起了诡异的笑容。
杨倩雪走后,李太尉叹息道:“女人心似海深。”
嵩戈眼睛亮了以来,叹道:“精辟精辟,太尉兄不知,我正在出一本关于女人的书,咋们回府再谈。”
“哪个府?”李太尉心想回内城的话追杨倩雪还来得及。
“自然是外城的府。”嵩戈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