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相机里的情侣
这一天,廖静薇将她少女时代的衣服找出来,零零落落摆了一床。那件手感很好的紫上衣引起了她的回忆,16岁那年,她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去的霍雨晨家的。自从他转学离开学校,静薇就再也没跟他见过面,也没有他的一点消息。
静薇少女时代的女友阮黎,今天上午忽然打电话到《胭脂帝国》编辑部来,这是静薇在新办公室里接到的头一个电话。
“喂,廖静薇吗?我是阮黎。”
“阮黎?这么多年你躲到哪儿去了。”
“还说我呢,你躲哪去了?今天特巧,我在街上随手买了一本杂志,一看上面有你的名字,就照着杂志上写的电话打过来了,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
“你怎么样,还跟汤嘉义谈恋爱吗?”
阮黎说:“下星期我们就结婚了。到时候你一定来,我请了好多高中同学,大家差不多都10年没见了,趁这个机会正好见见面。”
静薇答应下来。霍雨晨会不会来?静薇脑子里转来转去想的就是这个问题。她希望10之后,霍雨晨奇迹般地出现,她无法想象那个少年10年以后的模样,还有那个被送掉的孩子,他现在在哪儿?静薇走到窗口,办公室在12层,从窗口往下看,离地面很远。下面的人很小,不知那走来走去的行人里有没有他?
电话铃又响。
这一次是邵伟涛打来的,一拿起听筒静薇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他问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又说高维仁约他俩星期天去打网球,问静薇有没有空。静薇说,你们都安排好了,还来问我。她和邵伟涛的交往越来越深,已被周围的一些朋友误认为是情人关系。比如那个自以为是的高维仁,就总是说“你们不用解释,我全理解。”弄得廖静薇自己都迷糊起来,她和邵伟涛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静薇单纯地想,“反正我不会影响他的家庭的,16岁给我的教训已经够了。”虽是这样想,但有时也不精神越轨,她想起有一天,高维仁约他们一起到外面喝茶,一边聊天,一边不停摆弄手里那台银亮的数码相机。
他给静薇拍了一张又一张,又说:“伟涛,你坐过去,我给你们俩拍。”
静薇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得肩膀上一热,一只大手已把她很使劲儿地搂过去,为了装作没有邪念,那只大手的主人冲着镜头很努力地笑着。
静薇扭脸看他一眼,觉得他笑起来真是可爱。她暗中希望他一直这样搂着她,永远不要松开。
她忽然有些明白,自己是不是爱上什么人了。
婚礼
阮黎和汤嘉义的婚礼办得很隆重,高中同学差不多全来了,霍雨晨却没露面。他早早转学走了,似乎没有人再承认他是这个班的一员。有几次,静薇都想张口问问过去与他要好的男生,有没有这个人的消息,但却又张不开嘴。
她很郁闷地坐在一张摆满菜肴铺着大红桌布的餐桌前,觉得自己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阮黎的变化很大,变得静薇都有些不敢认了。她的头发被化妆师很高地梳起,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松弛,10年恋爱的漫漫长路竟把她折磨得竟然有些老了。
“嘿,紫少女,你怎么还那样儿,一点都没变。这些年你贴上保鲜膜了是怎么着?”
除了这句善意的玩笑外,阮黎几乎再没机会跟廖静薇说话,她领着她新婚的丈夫举着酒杯点头哈腰你好我好他好熟练地应酬着,金纸的碎屑污垢般地落在她头上,她笑的时候,露出过多的牙齿,这一切,都使这个夜晚显得俗气极了。
后来,静薇知道自己心神不定的原因,不是因为阮黎俗气的婚礼,而是有别的原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没有邵伟涛在场的地方,一切都显得没有意义。
在这样一个喧闹的晚上,静薇无法克制地想要见到邵传涛。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她不知道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会是什么结果。她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拎着小手包从婚礼现场悄悄溜出来。
站在饭店外面的广场上,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在说“喂”。邵伟涛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声音,问她在哪儿。
“一个朋友结婚,我在外面呢。”
“是过去的男朋友结婚吧?你听上去可不大好呀。”
“我……你现在能出来吗?”
“不行,太晚了。”
静薇一下子被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这一晚,静薇过得很惨,她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误会了邵伟涛对自己的感情。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再回到那婚礼现场,她觉得自己像个放在哪儿都多余的人,她在树的阴影里走了很长一段路,想把思路理清楚。
也许邵伟涛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他并没有爱上她,一切好感不过是她廖静薇自做多情罢了;
也许邵伟涛是个怕负责任的男人,他怕一旦惹上未婚女子,就会缠上他,没完没了地诉说爱情,甚至向他要婚姻(这是许多成功男士都害怕的);
也许自己也并不爱他,只不过心灵饥渴罢了……
行星九颗交会时会有好浪
接连三天,廖静薇和邵伟涛没通一个电话,他们在各自的一摊事里忙碌着,私事被撂在一边。倒是邵伟涛的朋友高维仁打来一个电话,说什么“行星九颗交会时会有好浪”,静薇一点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说“台风来之前两三天最适合冲浪”,静薇才想起他是个运动狂,他有时会买张飞机票专门到海边去冲浪。
“说什么冲浪,上回不是说去打网球吗?”
运动狂说:“是啊,可你那位不爱网球。再说吧。”
廖静薇手里拿着电话,空想了好半天。“你那位”三个字很容易引起女人的想法。静薇不知道他们男人在一起是怎么议论她的,“你那位”是高维仁的口头禅吧。在高维仁眼里,她和邵伟涛早就是一对了,其实呢,到目前为止,他俩之间还什么都没发生,而且很明显地,邵伟涛最近连电话都比以前少了。
他们的关系在一次远足中有了进展。
活动是运动狂高维仁组织的,差不多每个周末,这个精力充沛的胖子都要组织一些千奇百怪的活动,登山,远足,游泳,冲浪……每次还都不重样,大家都管高维仁叫“高胖子”,不管谁叫他,他都声音混厚地应一声“哎……”,他是文化部的官员,有的是时间打电话、发电子邮件,静廖觉得高胖子可能有一半时间花在组织活动上了。
他三十来岁,未婚,自称是独身主义者。
高胖子手执大旗,站在办公楼门口的台阶上,身后背着巨大的背囊,一副职业旅行家的打扮。有不少穿着艳丽t恤球鞋雪白的女孩冲过去跟他打招呼。他见准都亲,一口一个“亲爱的”,哈哈乐着,好有人缘。
远足的队伍浩浩荡荡集合起来,静薇看了一下,大概有十七八个人,个个都背着旅行帐篷、照相机等旅行用品,高胖子指挥大家上车的同时,问了静薇一句:“伟涛怎么还没来啊?”
“你昨天跟他通电话了吧?”
“他说好了来,肯定来。”
静薇跟着前面的人先到旅行车上去了,她靠窗坐,从窗帘的一角,可以看到外面。
路面上空荡荡,偶尔有骑车人一闪而过,像一只黑色的紧贴地面的燕子,一下子就不见了。
“看样子,邵伟涛不会来了。”静薇想。
旅行还没开始,静薇就已体会到独坐一角的孤独。
她想:“如果他不来了,这趟旅行将多么乏味啊。”
在汽车快要开动起来的时候,他来了,满头大汗,坐在司机边上的一个空座一上,回过头跟高胖子一迭声地说着“抱歉”。他好像并没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廖静薇,跟高胖子说完道歉的话,他就扭过头去了。静薇想,他是没看见自己呢,还是不想当着那么多人跟自己说话。如果是后者的话,说明他心里也跟自己一样,有了一份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曹自立
两个小时车程,静薇注意到邵伟涛一次也没回过头来看她,倒是坐在一旁的一位穿黑衫的男士,不断地伸过脸来套近乎。
……那个什么、你也是来旅行呀?
……就一个人呀?
……怎么不说话呀?真是的……
黑衫男士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浮肿的眼睛。“介绍一下,我叫曹自立,是宝石牌清果酒的北京代理。清果酒,你总听说过吧?”
他说话的语气带一种强迫感,似乎是有关他的一切,别人都应该知道似的。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名片,扑克牌似的狂洗着,大概是阿猫阿狗什么人的都有,都混一块儿了,他自己的反而找不到了。
他沾着口水将一张绿色卡片抽出来,斜伸着手指递给静薇,道:“哎,这是我的名片。”
静薇虽然讨厌这个人,但也只好接过来。一路上这个叫曹自立的人话多得好像漏水的勺子,滴滴哒哒,没完没了。他说他不仅是酒代理,还是一个自由撰稿人,他给好多杂志写东西,以后《胭脂帝国》要是有什么事,请一定打电话找他。静薇无语,巴不得车子快点到地方,好摆脱这滴粘人的有色果酒。
全车的人都睡着了,只有一个高声、刺耳的声音在静薇耳边疯狂独语。
他说,我才貌、才貌、双全,有好多、好多女的都看上我了、看上我了,怎么说呢、说呢,有好多人追我我还看不上呢、看不上呢。不知是他的音量有问题,还是车子颠簸造成的重音,曹自立的声音在那个上午一直断断续续,后来,静薇竟在高分贝的噪音里睡着了。
廖静薇睡了一觉,发现自己醒在一片仙境里。
这时候,邵伟涛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神,把静薇从那个粘乎乎的男人身边解救出来。
廖静薇说:“早晨你怎么来晚了?”
邵伟涛说:“是晚了一点,但也没耽误吧。”
“还说呢,全车人就等你一个。”
“是吧。你几点钟起来的……”
曹自立插嘴进来道:“哎,静薇,这是谁呀?怎么也不给咱们介绍介绍。”弄得廖静薇恼火极了,“这个不识相的男人,就跟我是他什么人似的。”
“他呀,他是我男朋友邵伟涛。”
静薇听到自己气哼哼的声音,才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邵伟涛什么时候成了“我男朋友了?”这时候,静薇看到邵伟涛从容淡定,用一个默契的微笑回答了一切。
高胖子高声宣布,下午登山,晚上露营,注意安全。
午饭是在风景区的一个饭馆里吃的,这里和所有风景区的饭馆一样,门口预留着很大的车位,服务员在门口候着,一有车开过来,就拼命拉客,“到我家来吧!我家凉快!菜也不错。”
高胖子带领大家走进一家饭馆,这家饭玻璃擦得很平净,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色。静薇坐在邵伟涛旁边,听着他跟高胖子在说话,有时候,他的胳膊肘轻轻碰到她,静薇就像被电到一下,胳膊肘“倏”一麻。菜一道接一道地上,有西湖醋鱼、清水芥兰、煮干丝、蟹粉狮子头,都是静薇喜欢吃的菜,可是这时菜好像都没了味道,一门心思全在别的地方。
邵伟涛混然不觉,他们喝啤酒,吃菜,聊天,兴致很高的样子。
高胖子说:“最近我听说,只要花上一万五美金,就可以把人的2克骨灰送到月球上去。”
邵伟涛嘴里塞着一只肉丸子,含混不清地说:“为什么要送那儿呀?为什么呀?凭什么呀?”
“哎,跟你说这些可真没劲,不懂得什么叫情趣。”
“人都死了还情趣个屁。”
静薇正一口汤含在嘴里,听了邵伟涛的话,她差点笑喷出来。
山路很难走,高胖子说他们故意选了一条有野趣的路来走,没走多远就有人开始抱怨说累,可静薇觉得一点都不累,她紧跟在邵伟涛后面,像只快乐的、不知疲倦的小鸟。邵伟涛身体很好,爬山的时候总是照顾静薇。每当走到陡峭的地方,他总是伸出一只手来拉静薇,当握住她手那一刹那,静薇幸福得直抖,把手伸过去,却不抬头看他的眼睛。
“怎么好几天不给我打电话?”
静薇说:“你也没给我打呀。”
“杂志的事,做得还顺利吧。”
“还行。”
前面传来原地休息的口令,他俩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静薇侧脸看着邵伟涛刮得铁青的下巴,心里动了一下,心想,“要是接吻的话,一定很扎吧。”
橙色天空
一想到和邵伟涛接吻时的情景,静薇就感到脸红心跳。她对自己的裸体是有信心的,这一点,她在一个人的房间里多次验证过,她喜欢自己圆润的双某部位和修长的腿,还有那一身洁白胜雪的皮肤。
她常常大清早起来照镜子,她的丝绸睡衣往往在睡眠过程中自动脱落,她的皮肤由于一夜奶白色丝绸的磨擦,变得格外光滑,像玉兰花瓣那样凉。她醒在一堆丝绸里,丝绸滋养了她的肌肤,她一夜白丝绸的搂抱中,她呼吸得格外香甜。
然后,丝绸睡衣总是在一大早脱离她的身体,那一堆带着她体香的白丝绸,在她身子底下就像一滩凝固的水。
她从床上慢慢坐起,清晨幽暗的微光照在她圆润的某部位房上,她用手抚摸一下,勃起的、尖尖的某部位啄着她的手掌心。她不知道她在渴望什么,但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空洞,她需要有人来填满她。
她离开那堆凝固丝绸来到床下,从母亲那儿搬出来以后,她就多了一个习惯,喜欢裸体在房间里到处走,喜欢照镜子,看自己优雅的身体。喜欢用长发掩住半边脸,独独露出一只水汪汪的眼睛,从长发的缝隙里打量周遭的世界。
静薇从没在外面过过夜,她无法想像今夜将怎样渡过。邵伟涛似乎做好了充分准备,从他背后背的那个巨大行囊来看,里面肯定有帐篷,还有一系列在野外过夜必须的东西。静薇感到幸福正像一艘疾速驶来的大船,很快就要开到眼前了。
支账篷的工作花去了大家很多时间,邵伟涛带着的那顶桔红色的帐篷,却很快就支起来了。静薇钻进去看了看,问邵伟涛是不是经常外出宿营,邵伟涛却说,他这是第一次支账篷。
他俩坐在狭小的账篷里,第一次脸离得那么近,听得见彼此心跳的声音。
“喜欢出来玩吗?”
“那要看跟谁在一起了,”静薇说,“我觉得到什么地方去并不最重要,跟什么人一块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以前都跟什么人出去玩?”
“我以前……”
静薇说:“我以前很少出去玩。”
“很少出去玩?那为什么呢?”
“我妈老说外面有坏人,不让我去。”
“那你跟我一起出来,你妈放心?”
“我没跟我妈说实话,我说我跟小柔一起出来郊游。”
邵伟涛想到什么似地笑了起来,他说:“静薇,你妈妈的话是对的,外面到处都是坏人,我就是个坏人。”
“你呀?你哪里像个坏人?”
邵伟涛用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这里坏。”
两人相视一笑。外面是嘈杂的人声,女人们尖着嗓子大呼小叫,希望别人帮她们把账篷支起来。
男人们在一旁哈哈大笑,看热闹,或者追逐打闹。天黑还早呢,他们得先乐一阵子再说,他们迟早会帮女人们把账篷一个个都撑起来的,不过现在先让她们着点急再说。
他们离那个嘈杂吵闹的人群有一段距离。
人们远远地看见,有个桔黄色的小账篷很安静地降落在一片绿草地上,没人看见它被安装起来的过程,像是有人施了什么魔法,说了声“变”,那朵桔黄色的花朵就开放了。
高胖子招呼大伙儿:“来来,看看这一对儿说什么呢。”
于是,大伙儿聚拢过来,把个不大的帐篷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实,我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健康,我小时候遇到过许多不顺心的事,我父亲很早就离开我们了,家里只有我和母亲两个女人。所以,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对这个世界很恢心,我一直盼着能快点长大,以为长大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可是,长大以后有长大以后的烦恼,我没有什么朋友,常常觉得很孤独。”
邵伟涛说:“你经历的事还是太少了,你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真正的灾难,你可以说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经历过?”
“你才26岁,你经历过什么?”
静薇16岁上发生的事,又“腾”地一下回到眼前,那些金属器皿丁当作响的声音、初生婴儿的嘀哭声、母亲急促的呼吸声,这些声音被从一个魔瓶里释放出来,在桔黄色的小账篷里东撞西碰,像一只失控的小鸟,想要挣破橙色天空,飞到更高远的地方去。
“静薇,你没事吧?我好像说错什么话了。”
廖静薇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外面有很多人围着账篷说话的声音,他们一律压低的嗓门儿,好像是在偷听。
邵伟涛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一下子冲了出去。
躲在帐外的人一下子嘻笑着跑散了,邵伟涛假发火似地冲他们喊:“好哇,你们敢偷听!”“好哇!”
夜晚的蛇
一堆篝火上吊着一只行军锅,锅里的沸水正开着,几个棕子爱好者正把事先包好的凉棕子投入锅中,沸水发出“咕嘟”“咕嘟”响声,很快地,棕子的香味儿就出来了。
静薇还从来没有如此深切地感觉过夜晚的美好,那堆篝火忽闪忽闪地发出的诱人光亮,周围的人都淡去了,静薇只感觉到他的一个人存在。有人吹起了口琴,那声音在旷野里显得格外细小,在篝火的红光里,静薇看到一个轮廓鲜明的男子,他坐在离自己不远地方,不慌不忙地吃着东西。
棕子的香味儿不断从那只锅里散发出来。
锅子很小,冒着热气。
煮完一锅才能弄下一锅。
因此,每一锅棕子出来,都会在人群里掀起一股小小的高潮。
静薇在人群之外,她始终活在人群之外,自从16岁那件事之后,她就被人群开除了。她一直在火光里看他的脸,她什么也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这天夜里,他们在静薇的帐篷里,有了第一次约会。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夜里1点,有个女人突然尖叫起来,说她账篷里有蛇。尖叫的声音传遍整个宿营地,静薇从睡梦中惊醒,她听到有人在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静薇!”“静薇!”
“是伟涛吧?你进来。”
账帘动了一下,一个男人的影子躬着背钻进来。
“你怕吗?”
“我不怕。”
“为什么?”
“因为你。”
那男人伸出手来,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在男人的手就要收回去的时候,女人一把抓住了那只手。她紧紧地握着那只手,好像把混身的劲儿全都使在那上面了。她的身体簌簌抖着,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到底想说什么呢,刚才临睡前想好的满肚子的话,现在却一句也话不出了。
他将她搂进怀里,用下巴上的胡茬蹭她的脸,然后,扳过她的脸来,有些笨拙地吻她。
10年来,静薇不允许任何一个男人接近自己,她在用身体赎罪。
其实,她从来也没尝过躺在一个男人怀里,尝过被爱情拥吻的滋味。从某些方面来说,她还是一个处女,完全没有性经验。10年来,她严格地封闭自己,就像把自己装进了一个不透风的袋子里,没有恋爱,没有吻。
今天的吻,是她10年来得到的第一个吻。邵伟涛的一只手,很温热地抵在她背后,他的舌尖也是热的,濡湿而温热的舌尖,在静薇有些干燥的舌尖上磨擦着,磨擦着。外面还是有人尖叫着有蛇,他们却平静地相拥着,仿佛那喧闹的世界与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