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
汽车里播放着欧美最流行的新歌,有个节奏感极强的歌手正在一句句唱着“我的甜心”,仇永明坐在驾驶座上聚精会神地开车,静薇从侧面看过去,可以看到他刮得铁青的下巴。外面下起雨来了,车窗上挂着模糊的雨帘,景物都有些变形。穿雨衣在街上骑车的行人,变成了鲜红鲜黄的色块,沉浮在雨里。
静薇今天穿了件无袖嫩黄色长裙,显得皮肤更加白皙。他们一起去给胭脂联系学校,现在北京市的初中已取消考重点这一说,要上好学校,全凭家长自己联系,交赞助费。
仇永明和廖静薇已经跑了4所学校了,不是觉得住宿条件不理想,就是师资力量不够,他们今天去的是第5所学校,廖静薇有些着急,她以前从不知道小孩上学会有什么难办的,这下全都懂了。
“这事着急也没有用,就得一家一家地跑,用眼睛亲自去看才行。”仇永明说。静薇笑了一下,不知说什么才好。仇永明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他说他一定要给胭脂找到一所最好的学校,让胭脂受最好的教育。静薇觉得真正的父亲,对孩子也不过如此。
校长在校长室热情接待了他们。
校长是一位严谨的女同志,说起话来条理情很强。就在他们坐在校长办公桌对面跟校长谈话的时候,一对夫妇推门进来。
那是邵伟涛和他妻子申思怡。
静薇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太巧了,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他们两口子碰上。邵伟涛也愣了一下,然后他很快恢复了原有的镇定,他说:“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挺好的。”
这次意外相遇使静薇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邵伟涛看到她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会怎么想,他一定猜想眼前这个有点年纪风度翩翩的男人,就是廖静薇离他而去的原因。
其实,实际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得多。但是,再也没有机会解释了,他和他爱人在一起的样子,在外人看来真是和谐美好,没有人知道背后曾经发生过的故事,曾经的爱恋、缠绵、欢娱和磨折,无处言说。
回去的路上,雨停了。
他们看到路边有个花圃,就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一起到花圃里去看看。他们沿着刚下过雨的田间小径往里走,路不太好走,廖静薇脚下一滑,幸好仇永明伸手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滑倒。
花圃的玻璃房子里好像是另一个世界,里面到处开满了花。一看见花,静薇眼睛就亮了,她蹲在地上选了好久,然后抱着一束花,珊珊地朝仇永明走来。她贤雅、宁静、高贵而又美丽,就像雨后的一道彩虹,出现在仇永明眼前。
“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他说。
他们一起往回走,刚走出玻璃房子,竟在天边真的看到一道彩虹。两个人都有些感动,静静地站在那儿,谁也说不出话来。
苗影的美丽人生
静薇已经很久没到“影子舞馆”去了,前一段一直忙于给胭脂联系学校的事,没心思干别的,9月1日胭脂开学后,静薇才觉得一身轻松。胭脂的学校是寄宿制的重点中学,各方面管理都很严格,仇永明和她都很满意。
“影子舞馆”里来了一批新面孔,一个陌生的舞蹈老师正在前面教舞。从动作来看,她教授的仍是苗影发明的健身舞,“影子舞馆”里到处都是她的照片、她的笑脸,而她人却不见了,她以前一直是亲自带舞的,这种情况一次也没出现过,静薇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觉得苗影一定出什么事了。
“她病了。”
代课老师说,“已经住院一个多月了,病得很重。”
“她得的什么病啊?”
“血癌。”
她们又开始跳舞了,静薇呆在原地发愣,刚才那人嘴里吐出的“血癌”两个字,如一只看不见的黑锤,一下子敲在静薇脑袋上,她有些发懵。所有的黑衣舞人整齐地舞动着衣袖,将室内的光影切割得七零八落,在旋转的景物中,静薇看见苗影微笑如初的脸。
静薇从“影子舞馆”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街灯亮起来,远远近近的购物中心、快餐店、服饰店都亮起了比水晶还要美的夜灯,所有的房子从远处看都是透明的,有许多幸福的男女在透明的楼宇间穿梭,但他们自身可能并不觉得有什么幸福,只有到了苗影这种境地,才会细细品味活着的种种乐趣。
女儿已经到寄宿学校住校去了,家里空空荡荡,没一点人气。
静薇空着肚子回到家,懒得动手做饭,在女儿房间里找到一包“富丽”饼干,就坐在女儿房间里慢慢嚼起来。
她随手翻看女儿放在桌上的书,看到这样一段:“环顾我们周围的一切东西:教室里的椅子、书桌、柜子、纸张和钢笔,大街上的汽车、自行车和公共汽车,农村里的树木、植物和动物,天空中的飞鸟、飞机和云彩,海洋中的鱼类、海藻和珊瑚,外层空间的星星、月亮和太阳,这些和所有其它东西,包括人体在内,都是物质的实例。”
“凡是占有空间和具有重量的东西都是物质。”
按照这本书上的说法,“物质”都是些有形的实体,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又是什么呢?比如说事物的排列顺序又是怎么回事?她先是遇到苗影,后又知道苗影曾经是父亲的情人,现在又知道,这个女人就快要死了,这一切是谁事先排列好的呢?
再比如她16岁时生下女儿,这件事几乎影响了她一生,可她还是爱这个女儿。这一切都是命。她和邵伟涛之间那么相爱,却有种种原因不能生活在一起,这也是命。
静薇无意中把女儿的耳机塞进耳朵,听到的竟是齐秦的那首歌《你是天上最远的那颗星星》:
你是天上最远的那颗星星,对我;
我们中间隔着几百万的光年;
今生今世已经无法越过。
你是天上最美的那颗星星,对我;
我们中间隔着无数的世代的传说。
今生今世仍没有结果……
这首歌像是有意放给她听的,因为她知道,女儿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听周杰伦或者s.h.e,不应该听齐秦的。静薇觉得,她和邵伟涛之间, 正是隔着几百万的光年,今生今世已无法越过。
保罗.西蒙演唱会
“你手里拿着电话别放,听我说,慢慢走过去冲一杯咖啡,然后坐下来听我说。”仇永明总是在静薇心情最郁闷的时候打来电话,像是算好了似的,不早不晚,准时打来。
他的声音使人安静。他叫她冲一杯咖啡,然后坐下来慢慢听他说。他的语调很奇怪,既不像长辈又不像情人,也可以说是介于长辈和情人之间,因为他毕竟已经56岁了,比静薇大27岁。
29岁的廖静薇渐渐对这位“长辈”的声音有了一些依恋,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就觉得安定。
静薇说:“我有一个朋友,她得了血癌,就快要死了。”
“那你应该去看看她,给她一些安慰。”
“可是这样做有点对不起我妈,我妈曾经非常恨这个女人。”
“可她是个病人啊,你妈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他们有时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隔着电话很平和地聊天,一聊就是一两个钟头,感觉不出时间的存在。
仇永明平时很忙,但晚上9点以前肯定回家。从聊天当中静薇知道,他已经离婚10年了,儿子已成年,和前妻一起生活。前妻和他是同行,公司做得比他还要大,两人最大的矛盾是“都是事业狂,谁看谁都不顺眼”。
有时候,仇永明也过来坐坐。
他最喜欢买的东西是盒装的咖啡,每次的礼物都是一样的。他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口按门铃,然后退到离门一米开外的地方等待。静薇不得不承认,仇永明成熟练达的风度是很迷人的。
这一次,仇永明没有带来盒装咖啡,而是带来一盘录像带。他说是保罗. 西蒙2000巴黎演唱会的录像。仇永明说他非常喜欢保罗.西蒙这个歌手, 问静薇喜不喜欢。
静薇腼腆地笑了一下,表示她并不熟悉这个歌手。他们冲了咖啡,然后坐在沙发上一起看演唱会。这是夜晚的宁静时光,咖啡的香味四处飘散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悠闲地坐在淡红色的沙发上看电视,男人穿一件深蓝色羊毛衫,女人穿一条棉布条格长裙,独辫编在一边,棉袜雪白。
录像机好久没人用了,上面落满了灰。
保罗.西蒙就要出场了。他先唱了一首叫做《我的归宿》的歌, 他是一个并不漂亮的小个子男人,好像还上了点年纪,但却极其迷人,键盘手像一个工作认真的科学家,很专注地演奏着。《我的归宿》里有这样一句:“我要走到河流水天相接的地方”,静薇非常喜欢。
《老朋友们》是一首很感人的慢歌,它表现了人们害怕老去的忧伤情绪。《亲爱的洛琳》讲述了一个关于洛琳的忧伤故事,美丽的洛琳对婚姻厌倦,想要出走又犹豫不决……在听这首歌的时候,静薇出去接了一个电话,以至于没有看到结局,但是……似乎那个叫洛琳的女人自杀了,也许歌里不是这样唱的,是静薇自己的想像不成?
10点钟的时候,仇永明说该回去了。静薇也不留他,只是故作惊讶地说,哎呀,都这么晚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她每次只把他送到电梯口,然后冲他很轻快地摆摆手。
他用微笑向她道别,风度极佳。
静薇有些惊异地问自己:该不是爱上他了吧?
身体接近无限透明
医院是廖静薇最不愿踏进的地方,有时候坐在车上,远远地看见某家医院的红十字,心里会产生莫名的忧伤。现在,苗影她就快要死了,她必须去看她,但又怕见到她。
苗影曾经那么疯狂、忘我、不要命地争取爱情和她的事业,可到头来又能怎么样呢?静薇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虚弱地躺在床上,面容憔悴。
“你来了?”苗影说,“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你怎么想?”
廖静薇似乎被苗影病后的容颜吓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苗影说:“死亡就是穿过一层厚厚的不透明的空气层,我觉得窒息,无法呼吸。我拼命努力。四周的物质似乎在震动,我身体正逐渐接近冰冷。”
静薇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却哗哗地流出来。
……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再也不能跳舞了。
……我曾经爱过你父亲,你恨我吗?
病人的话,像逐渐微弱的水滴,断断续续,跳跃,没有章法,静薇坐在病床旁的一张白椅子上听着,自始到终一言不发。她想起苗影的经历:70年代,在部队文工团学习舞蹈,80年代投身文学,传闻很多但作品极少,恋爱方式遭人议论,但终身未婚。1999年开设“影子舞馆”,生意红火。
静薇的父亲后来不写作了,那次恋爱红他的刺激太大,自从和苗影分手,他就再也没有作品问世。静薇犹豫着,该不该把苗影生病的事告诉父亲。从医院回到家,她犹犹豫豫地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还没开口,先哭了。父亲就知道出事了,他说,是不是苗影……看来,他俩之间还有心理感应。
傍晚,静薇把冰箱里的东西收罗出来,用一截红肠和两个鸡蛋给自己做了一顿蛋炒饭,想到明天一早就要跟仇永明一起出门,心情既紧张,又有几分兴奋。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每日c”果汁,深紫红色的葡萄汁在灯光的映照下,变得分外美丽。她把炒好的蛋炒饭盛在一只碗里,看着这一碗饭和一杯葡萄汁,如同欣赏一幅构图和谐的静物画一般。
电话铃就在她要动筷子的那一秒响起。
她放下筷子去接电话。
“静薇啊……”
她一听口气就知道是谁。父亲打电话也喜欢以“静薇啊”开场,仇永明这个习惯跟她父亲一模一样。
“静薇啊,”他说,“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明天早晨9点我过来接你。”
静薇说:“刚吃饭,东西还没收拾呢。”
“我早就准备好了,没什么事干,就给你打个电话。”
静薇一边喝果汁一边听他说话,心里充满了一种暧洋洋的情绪。到医院看过苗影之后,她突然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与短暂,她想好好享受每一天,这在这时,仇永明提出一起到郊外小住几天的邀请。
他说早在去年秋天,他在远郊区县的别墅区买下一幢别墅,由于工作太忙,房子一直空着,没人去住,问静薇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过去看看。静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苗影的事给她的刺激太大了,她不想再错过什么。
吃过晚饭,静薇开始收拾旅行要带的东西。
她从柜子里拿出好久没用过的旅行包。旅行包不算太大,是白色的,亮亮的那种皮料,镶着细细的精致过份黑边,形状非常好看,买它的时候,静薇曾经幻想经常带着它外出旅行,可实际情况正好相反,自从买了这个包,工作就忙起来,没机会外出旅行。
静薇在白色旅行包里放了两条内裤,一只胸罩,一条蓝色牛仔裤,两件半袖上衣和一件厚外套。小住几天,估计这些衣服也就够了。刚刚收拾停当,刁小柔打来电话,“听说王小芒和你们家小安好上了”,她没头没脑地说。
“谁们家小安啊,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没关系就好,没关系就好。”
静薇正想放下电话,小柔却在电话里长篇大论谈论起爱情来。“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猜测他跟什么人在一起,等这种爱没了,他就是一天换一个女人,也无所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她叹了一口气说,“跟你说句实话吧,还是不结婚的好。我丈夫现在每天晚上都12点以后才回来,问他总说有事,可是,他不回来我就睡不着觉,老想打他手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他就说我监视他。每当他关掉手机或者不在服务区,我就猜想他可能在什么地方,越想越生气,所以每次他回来,我都要跟他吵上一架。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正要去旅行。”
“过得不错嘛。旅行?一个人?还是有伴儿?算了算了,我不问了,咱俩心情不一样,或许你正在热恋,而我呢,对婚姻都已经厌倦了。不过,你记着,你将来也会有我这一天,女人啊,都是一样的。”
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通,就道“拜拜”了。
静薇躺在床上,想到明天的旅行,心里还是觉得有点紧张,她不知道这趟旅行结果会怎样,她和仇永明之间的关系,似乎很难再有进展。
老式火锅和羊肉
别墅区座落在一片幽静的山林里,他们到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雨,仇永明说:“怎么和你在一起,天总是下雨。”静薇扭过脸来,两人对视着笑了一下。一路上仇永明开车,他俩的话并不多,静薇一直戴着耳机在听歌。
后来她摘掉耳机跟仇永明聊天,她说起苗影,说她的病情,一说就刹不住车了,一路不停地说下去。
“她曾经是你父亲的情人?”
“对呀,那是80年代的事了。我父亲为了她离开家,父亲那时很疯狂,父亲和苗影的事故曾经轰动一时,那会儿和文坛沾点边的人都知道。”
“那你父亲呢,也爱她。”
“这就不好说了,当时恐怕也爱吧,但不知后来有没有后悔。”
仇永明眼望前方,说:“你父亲肯定会去看她,陪她度过最后的时光。”
“不会吧?他们分开那么长时间了。”
“正是因为那么长时间了,一切恩怨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怜惜。”
“他们那一代人都特别重感情。”
仇永明毫不避讳地说:“我也是他们那代人。”
汽车到了郊外,车速明显加快了。
房间里布置得很舒服,两间卧室都铺着干净的白被单,看起这里常有人打扫,果然没过两分钟,别墅里就冒出个衣着朴素的阿姨,手里端着一只紫铜火锅,正在布置餐桌。
静薇坐在窗边,看窗外的小雨稀稀沥沥下个不停,雨中的树叶一片接一片地跌落下来,由于雨水的作用,它们下坠的速度很快,像一只只在空中飞着飞着突然坠落的鸟儿,静薇突然想起在病房里苗影说过的话来:
“死亡就是穿过一层厚厚的不透明的空气层,我觉得窒息,无法呼吸,我拼命努力,四周的物质似乎在震动,我身体正逐渐接近冰冷。”
苗影就是那些在雨中坠落的鸟儿。
“静薇,你哭了?”
“没有啊。没有。”
“想起来什伤心事来了?”
“想起苗影,她就要死了。一个多月以前,她还活蹦乱跳的。”
仇永明走过来,把一只手放在她肩上,很轻地捏了捏,他说“走吧,我们吃饭去。”
他们美美地吃了一顿羊肉火锅。这里的阿姨把羊肉切得像纸一样薄,放进汤锅里一下子就化了,吃起来鲜嫩之极。还有碧绿的波菜,雪白的豆腐,阿姨家自酿的米酒,如此美食,把静薇感动得直想哭。
互道晚安之后,他们就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10点多了,床边放着一碟式样精美的西式早点,也不知仇永明到什么地方买到的这东西。
“这还不容易,我昨天从城里带过来一些,一到这儿就放进冰箱里,第二天早晨就像变魔术似的,变出来了。”静薇猜想他一定会这么说。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来。
没等静薇说“进来”,仇永明进来了,脸上的气色很好,像是刚到外面跑了一圈回来。他走过来,坐在静薇的床边,伸手摸着静薇的头发,说:“睡得怎么样?没做噩梦吧?”
“没有。你呢?”
“我做了一个好梦。”
“什么好梦?”
“能是什么好梦,你自己想去。”
两人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仇永明伸手摸摸静薇的头发,然后他说,快去刷牙,刷完牙吃早点。
意外遇到小安
旅行回来,静薇在街上意外遇到小安。小安撑着一把黑布伞,急匆匆地走在人群里。当静薇在西单文化广场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把拽住他。
“哎呀,静薇,怎么这么巧呀?原来是你啊。”
“你刚才根本没看见我,差点就错过去了。”
“你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你呢?”
小安显出有些丧气的样子,他说王小芒到歌厅当坐台小姐被人告发了,他说静薇,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好,你愿意再回来吗?
静薇苦笑了一下,说,你认为这可能吗?
西单文化广场上人来人往,远处的露天舞台可能在举办什么活动,那边聚着一片人。静薇和小安相遇的地方在广场中央,常有人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横着穿过去,或者竖着穿过去,静薇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然后,小安就不见了。他消失在人群里,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