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15,我再次缺席。
云云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就算母体子*宫破裂,但娶了精子和卵子,做试管婴儿,仍是可行的,死活要我给她做一个。
我找了种种理由拒绝她,但扭不过她的哭闹和坚持,她向我保证,等她有了孩子后,应试不再怨我了,就原谅我,然后好好过日子。等她当了母亲后,她会尽到做母亲和妻子的责任。
望着她哭得梨花带泪的脸,心情并未有多大变化,心里惊恐,以前对她的感情,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消磨怠尽。此刻,只剩下厌恶与烦恼。
又有些自责,云云之所以成这样,我确实要负很大责任,可如今,我居然开始厌恶起她了,难道果真如冬儿所说,不是我不够好,而是太把婚姻当儿戏了。
母亲听说此事后,立刻打电话对我说:“算了,就算真的造出个孩子,以她那样的性格和见识,也教育不出优秀的孩子。”反正要我三思而后行,就算真的要生,也不允许放在云云身边。
我苦笑,她们想得太天真了,我自己的生育问题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辈子,除了灿灿,是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孩子了。
想着灿灿,心里柔软起来,对冬儿再一次生出无比的感激,幸好当初她坚持生下灿灿,想到当初的所作所为,又觉真的对不住她,可惜我又找不到法子报答她,只能私下劝解母亲,不要对冬儿太过苛刻了,真要算起来,不是冬儿对不住我,而是我对不住她。她理应得到幸福的,不应该因为我自个儿的原因而把罪过推在她身上。
也不知母亲听进去没有,我只知道,过了不久,在成家服侍多年的鲍太太退休了,母亲一并跟去亦海身边做司机的老安也因身体原因退休,还有母亲带去美国照顾孩子的月嫂也因不明原因被亦海辞退了。
我放下心来,亦海是很重承诺的,也很重感情,相信他不会再让冬儿吃苦头的。
母亲在电话里向我抱怨:“生儿子有什么好,长大后全听媳妇的话了。”
我笑,宽慰她几句,像平时候劝解乔伯母那样劝解她:“我知道您的心情,但您想过没有?陪伴亦海一生的人不再是娘,而是媳妇了。所以,为了亦海幸福着想,您应该对冬儿好些。”
*
转眼间,半年时间过去。五龙聚会时,我又缺席了,因为冬儿从美国回来了。
母亲不知是想开了,还是被亦海给说服了,冬儿一回来,便替冬儿大办了十五桌的酒席,请了成家的亲朋好友,对外公布:冬儿正式入主成家,成为成家下一任女主人。然后像模像样地办了交接议式。
我在不远处,和着大家一并拍掌祝福,远远观望已恢复原来身材的她,虽然仍比以前胖了几分,人也憔悴了几分,但精神不错。
当着众多亲朋好友的面,冬儿朝我走来。
身边的喧哗声不见了,一双双眼珠子纷纷朝我射来,我力持镇定,微笑着看着走到面前的她。
“亦城,”她叫我,面上是招牌式的迷人微笑,“灿灿好像有点咳嗽,麻烦你等会儿替他看看。”直接的命令式语气,却让我紧张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我惊讶,“那小子又乱吃饮料了?”
冬儿无耐,“是呀,越来越皮了,等下你可得好好收拾他。”
我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的好戏,前丈夫变成大伯,前妻变成弟妹,这些关系说出去,确实让人议论。
不过冬儿很聪明,以大方自然的语气讨论灿灿的事儿,成功让周围有色的眼光消停不少。
冬儿以自然聊天的语气与我说话,已经表明了,咱们之间已无任何关系,有的也只是普通的家人关系。
晚上,母亲对我说起冬儿今天的表现:“还不错,处事也周到,说话也有分寸。相信她能当好咱家的女主人。可是,一想到那些风言风语,心里又不痛快了。”
我说,没什么好痛快不痛的,咱身正不怕影子歪。冬儿都把过去忘掉,我也要试着忘掉过去。外人的言论,又何必去计较。只要咱家自个儿过得好就成了。
*
云云再一次哀求我给她一个孩子,如今医学那么发达,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对她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我们就去大陆福利院领养一个吧。”想当然,她没有同意,我也提不起多大兴致。对我来说,我有灿灿便足矣。
后来,云云又对我说,她姐姐家有三个孩子,姐夫家庭困难,要不,我们领养姐姐的孩子。
我一千万个不愿。她姐姐是什么德性我岂会不清楚?若真的领养了她的孩子,那以后整个成家,估计就会成为她家的免费提款机了。更何况,这些年来,她姐姐上门打秋风的次数,是一次一比次勤了。
但云云不管,以我看不起她姐姐的大帽子扣了下来,再拿我对不住她,负了她为由,死活要领养她姐姐的孩子。若我不同意,就是瞧不起她,瞧不起她姐姐。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我也懒得说,一鸣的老婆说得对,云云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我也要付大半责任。每个女人都可以成为天使。女人是巫婆还是天使,全靠男人的打造。想要让老婆变成天使,就要把她当天使对待。没有天生的巫婆,只有生天的黄脸婆,一个看不到天使的男人,只能遇到巫婆。
就这么几句话,给了我当头棒喝---思虑了半天,然后吩咐司机,开车回家。
司机问我:“不去机场了?”
我说不去了,我要回家。司机又问是哪个家,我沉默了下,说:“就是我和云云居住的那个家。”
一年后,我和云云身边多了个五岁多的小姑娘,她是从北京天使之家领养过来的。小姑娘害羞,内敛,文静,周身散发着令人心酸又心疼的气质,云云对她生出了十二万分的呵护,连带的,对“天使之家”也异常爱护,望着她认真替孤儿们洗澡的画面,对向以宁生出无比的感激:每个女人都有天使的一面,差别在于你是否善于发现与发掘。
因为这些孤儿的关系,云云不再对我抱怨怒骂,我们的关系渐渐地好转,在我的默许下,她尽可能地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反观她的亲姐姐的三个孩子,她却很少过问了。
我问她原因,她说,“姐姐虽然家庭条件不大好,但比起那些孩子则要好太多了。你说得对,救急不救贫。以前是我太任性,太圣母了,什么都满足她,这并不是帮她而是害她,瞧她现在,几乎把我们当摇钱树了。”
与云云关系得到改善,母亲私下问我,“确定要与她过上一辈子?”
我说,她是我的责任
母亲没再说话,只是神色黯然,“也好,就好好尽你的责任吧。反正,我已不指望她了。”过了会,又说,“幸好我们还有冬儿。”
是的,幸好冬儿最终仍是留在了成家。
冬儿确实如我想像般,把成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孝顺公婆,教育孩子,打理家务,原先对冬儿还有异议的亲朋好友渐渐地闭嘴了。连对冬儿一向挑剔左看不顺眼右看不称心的母亲也变得柔软起来。每每在某些社交场合见到她的身影,进退得宜、谈吐有物,又忍不住幻想:若我和冬儿没有离婚,说不定我会很幸福的。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母亲曾偷偷问过我:“看到冬儿和亦海出双入对,心里会不会难受?”
我淡淡地说:“那倒是不会,不过会有点遗憾而已。”
是的,我对冬儿的所有感觉都已消失,如今,她只是我成家的一份子,只是把她当作自己的亲人。只除了偶尔心头会闪过某些遗憾,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