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六,我先打了电话给聂辰,事先通知他。他在电话里声音淡淡的,只说了句:“我在家呢,你来吧。”
去了聂辰的住处,首先要观察的便是这防盗门换了怎样的锁。
只是,我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有换过的痕迹,不过也没太往心里去,现在的锁匠们技艺可是很高的。
按了门铃,过了很久,门才被打开来,是聂辰本人来开的,只是,非常令我震惊,这家伙居然光着上身,下身只围着条白色毛巾,头发湿淋淋的,胸膛上还冒着水珠,一逼才从浴室里出来的模样。
怎么,分手后还来这招,是不是有点儿过余?
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冷淡矜持,努力告诫自己,已经分手了,就算他不穿衣服,或是大跳脱衣舞都不关我的事了。我没必要再依着床伴的关系对他奉承或是与他一起疯。
我的东西不多,拜平时良好的习惯所赐,一大堆物品只用了短短十来分种便搞定了,只是,收拾起来,也还满多的,足足有两大口袋,提着还挺沉手。
收拾物品期间,聂辰接了几个电话,语气很不耐烦似的,不过,后来门口的对讲机响了,我听到聂辰冰冷略带火气的声音直冲耳膜,“我家里有客人,叫他不要上来。”过了会,又火气冲冲,毫不掩怒气地道:“管他是家里失火还是要自杀,都不关我的事。反正,若你放他上来我就投诉你失职。你自己看着办。”
他挂了对讲机,对上我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我吐吐舌,有些不好意思,唉,偷听被抓了个现行。
低头佯装整理物件,他朝我走来了,我心头咚咚跳着,他该不会还想吃我这颗回头草吧?
他走近我,就停在我身前。
我觉得有必要与他说说话,于是,起身,冲他微微一笑,“有事么?”
他只是盯着我,却没说话,我看着他腰间那小小一片遮蔽物,说:“天气有些寒冷,还是把衣服穿好吧。”
“冬儿。”他叫我,把我往他怀里带,在我耳边低喃,“真正到了分手的时候,我却有些舍不得了。”
我笑笑,没有推开他,也没把他的奉承话当真,这种花花公子分手的高杆段数我岂会不知?表面是不舍,其实是给你台阶下,若当回事了那才叫蠢。
我回搂他,面带微笑,“我也和你一样,真的还有些不舍呢。”
他说:“那,干嘛要分手?咱们继续下去不也好?”
是很好,你大爷面子里子都有了,我就落得个丢跟骨头就摇头乞尾倒贴货,我还没傻掉呢。
我继续保持微笑:“我也想继续下去,只是可惜你要回新加坡了。”
“你跟我一道回去就成了。”他顿了下,又说:“以女朋友的身份。”说着,低头亲我的双唇。
我用手轻轻掩着他及即压下来的唇,说:“谢谢,可是我不想离开香港。”
还真是抬举我了,从床们升级为女朋友,只是,这个女朋友估计是不会再升级了,我又何必为了这么个空名与他耗上更多的时间?
他语气忽然有些冲,“还在想念成亦海?”他冷笑一声,后退一步,说:“还是别妄费心机了,我听说,他最近和一个女星找得火热,估计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双眼冒了问号,女星?不是某夜总会里的舞女吗?什么时候又换成女星了?
他见我犹为不信,突突地连连冷笑几声,“就知道你心里还有他,可惜他却不争气,先是跟着声名狼藉的女人搞到一起,现在又和一个拍过三级片的女星搞得火热。早已不再是当年令你心心念念的有情人。”
我脑袋木木的,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尽量保持镇定,“你对我说这些又有何用?”
他忽然定定地望着我,忽然脆生生地笑了起来,自嘲一笑:“说的也是,都已经分手了,还说些有的没有的,抱歉,是我多嘴了。”
我摇头,“没事。”咦,好像,有点儿,有点儿----奇怪看他一眼,他该不坐是因为亦海的关系才与我分手吧?
但,下一秒又排除这种可能,聂辰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么?还眼巴巴的往自己脸上贴金。
“以前你和成亦海分手时都要做最后的离别,我们是不是也做个离别?”
我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原来他上午洗澡,天寒地冻的光着身子只为想与我作“最后的离别?
我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他在有新欢的情况下,居然还想着与“旧爱”做“最后的离别”,他脑子有毛病,还是真的真的私生活随便?
若是前者,我大可不去理会,若是后者,那我是得好生考量考量了。以后见了他,是不是要离得远远的?
我说:“没问题呀,可是,我大姨妈来了。”
他脸上淡淡的笑意慢慢消失,变得冰冷,“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何必找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理由?”
呃,好像这个理由确实上不了台面。我尽量使自己镇定如常,说:“已经收拾好了,我走了。”其实,还有些物品还没拿的,但不敢再呆了,今天这家伙有些怪。
*
拒绝了聂辰的帮忙,提了两大袋物品,我艰难地走出电梯。
只是,路过小区保安室时,不知从哪里杀出一个粉红丽影堵在我跟前,这女人真的挺高,可以去当模特儿了。也不给我回神的机会,她便冲我冷冷一笑,“原来聂辰的客人是谁呢?原来就是你呀。”又扫了我手头的袋子,“终于被扫地出门了?”
我懒得理她,怎么这世上就是有这种女人存在呢?
她捋了我耳边的头发,笑得极其熬慢:“也好,现在我就可以搬进去了。喂,你都收拾好了么?可别故意丢一两件到屋里头,然后找借口又找上门来。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套。”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好像是还有几件丢在屋子里的。”所以,你最好马上冲上去,把房间里里外外翻一遍。
再不去看她陡然狰狞的脸,我提了袋子离去。
*
康允儿的儿子办满月酒,本来以我的身份,是不好去的,人家来往的可都是豪门大户,我一个小虾米前去,好像有点格格不入。但与允儿也算得上好友,不去又说不过去,是以,特意挑了晚上前去。
晚上客人并不多,都是些与齐康两家走得较近的新朋好友。我进去后,直接掠过大厅里杯筹交错的客人,直接上了二楼,进入日光室。这里是女着们呆的地方。
果然,日光室里坐了好些妇人,年轻的,老的,少的,不下十来人,我定眼一瞧,成夫人居然也在座呢。看到我眼睛闪过毫不掩饰的冷淡。我装着没看到,把手头的礼物递给充康允儿,祝福她母子平安。
允儿也知道我和成夫人之间的间隙,是以没怎么搀留我,只是送我下楼,这次走的不是前边连着客厅的楼梯,而是后边通往院子里的通道。
“你好生休息吧,不必顾我。”允儿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使得孩子早产,在做剖腹手术时又大出血,差点儿就没命了,幸好医院里备有与之匹配的血型及时输入,不然就香消玉殒了。听说也是在医院呆了足足半个月才出了院的,虽然现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总归受了那么多的罪,多休息才是正理。
她笑道:“就这几步路,累不倒的。”她看着我,轻声道:“倒是你来就走,我真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以后有空咱们私下多多见面。你也知道的,我和成家---”又想到今天成夫人见到三分厌恶外加七分冷淡,不由叹气,“一看到我那前婆婆,我心里就发怵。”
允儿也跟着叹口气,“成伯母也不容易,亦城无法生育,这已经让她在成家抬不起头来。现在,亦海又出了那样的事,更是让她火上添油。”
我大惊,忙问:“亦海出了什么事?”见允儿古怪的神色,我心里发虚,忙解释:“算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
“其实,告诉你也无防,你总归做过成家的媳妇,又和亦海有过一断---恋情。”我苦笑,这允儿倒真会说话,没有说我们的是奸情也算给我留面子了。
“亦海不知怎么搞的,前阵子和一个声名狼籍的坐台女打得火热,成伯母好说歹说用尽了手段才让那女的消失,没想到,亦海又找了个女人,这个更厉害,是个女明星,名气倒是挺大的,不过,却是拍过三级片的。”然说了那位女明星的名字。
我呆住了,这个女明星靠三级片发迹的事,哪个不知,听说此人不但拍三级片,还是公认的交际花,哪里办商业宴,哪里就有她穿梭的身影。以往都是一些七老八十的行将就木的小老儿打得火热,这次倒好,居然勾搭上了亦海,亦海年轻有为,英俊非凡,财力雄厚,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超级金龟。按允儿的话便是:“自从那女人和亦海搞在一起后,便是如看到肥鱼的猫,双眼眨着绿光,无所不用其及,使尽浑身解数,只差没扑上去了。”
我咬唇,忍下心底浅浅淡淡丝丝入肺脏的疼痛,说:“反正都不会长久的,成夫人会想办法阻止的。”
允儿摇头,“这很难说。那女人完全是心机深沉,叔叔为营,不然,成伯母也不会气得短短十来天功夫就瘦了一大圈了。”
我奇怪,成夫人瘦了么?刚才没怎么注意,倒没发现。
不过,允儿又低声道:“不过,我觉得这里边有猫腻。”
我心里一跳,“怎么说?”
她看我一眼,迟疑了下,“亦海一向稳重自持,哪会眼光差成那样。我猜,会不会是故意为之?”说着一双美目还时不时瞟向我。
我被她盯得心虚不已,不过,毕竟活了一大把岁数,这点儿镇定功夫还是有的,我面色不改,淡淡地说:“是么?”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打转,最终移开眼,说:“估计是吧,不过,这是亦海的家务事,我也不好多问的。”
是的,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也不好多问,尽管心里如猫抓着难受!
*
离开齐家,出租车还停在齐家大门不远处,穿过长长的庭院,再过一段路,便可以坐上出租车。
在穿*越一条用紫葡萄架起的走廊时,忽然从斜里杀出个黑影,直直地堵在我面前,我吓了一大跳,正待尖叫,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别叫,是我。”
我定眼一瞧,原来是成亦城。庭院里开着路灯,却穿不透厚厚葡萄架,只依稀映出昏暗的零星光影。
零落的灯影射在他身上,忽暗忽明地平空增添了些许的阴沉感。
前方人声鼎沸,杯筹交错,楼上也是笑语嫣然,越发衬出我们所站的地方既阴霾又冷清,还有暖味也来造访。
我定了定慌乱复杂的心神,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他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着。
我只能主动打破寂静,问:“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呃,也没什么的,就是,那天在允儿的病房,云云她,是过分了点,希望你原谅她,不要放在心上。”
“就只为这个么?”我轻笑,“没事的,我理解她的心情。”成夫人本来就不喜柳云云,柳云云估计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就算成夫人多么令她憎恨。成亦城天生性冷,说好听点,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说不好听点,就是传说中的冷暴力。再火山爆发的脾气,遇上这么个冷性子的人,也是有气无处发,于是,只有找我发泄了。
我何苦来哉,她怀不上孩子,是我的错么?不过有些女人就是爱钻牛角尖,兼性情偏激,正主儿不怪,偏要来不相干的人。
“我知道她为生怀上孩子,受了许多苦,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呃,我想,这句话你应该对你太太说的。”
就算没抬头,也感觉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很想踹他两腿泄恨了,你自己没生育,连带的让柳云云也做不成母亲,人家闹两下,也无可非厚,你又何必做出一副受害者角色?
“冬儿,你在生我的气?”
我谎然抬头,淡淡地道:“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那为何不理我?”
我一阵错愕,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我该理你吗?”
他滞住,半晌才苦笑一声,“抱歉,是我过分了。听说,你和聂辰分手了。”
“原来,你也是好八卦。”我半开玩笑地说。
“----好端端的,干什么分手?”
我淡淡地道:“这是我的私事。”
“对不起---我又多话了。”
“没事,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再见二字我都懒得说了。
他拉着我的手臂,我静静地望着他,迎来他急急的话语,“我的话还没说完。”
我没吱声,过了会,他才道:“灿灿是我的孩子吧?”
我挑眉,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呢?”
“---”
我暗暗叹口气,冷下脸离开齐家。这次他没再拦着我,算他还不笨,若再敢拦着我,铁定飞起给他一脚。
*
与聂辰分手带来的方方面面的风波还未平息,这成夫人又来凑上一脚以示热闹,好像还嫌我不够水深炎热似的。
不过人家大家闺秀名门贵妇人的架子可端得邦儿响,轻声细语、和颜悦色。
和两年半前她恨不得我被车撞死的狠劲儿不同,这次的她对我可谓是亲切得到不行,我一阵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心里正奇怪这成夫人一向是高门高户,极注重面子与身段,怎么就忽然与我示好呢?
和母亲相视一眼,都从各自眼里看到了警惕。
但,人家好言好语地与我拉家常,我却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也只能耐着性子与她蘑菇。
成夫人的话题很广,一会儿说到我这些年的不容易,一会儿又说到我在成家的点点滴滴,然后又夸我为人处事极为周到,是个难得的懂事的孩子。又隐晦地说她现在的媳妇哪能与我比,思来想去,她还是认为我才是她最理想的儿媳妇人选,还对我说,都是亦城一时鬼迷心窃,被那些野狐狸给迷花了眼,害我白白受了那么多的气。两年多前与我发生的龌龊只一语带过,“都要怪你,总是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吞,害我误会了你”。
我那个汗,背脊一阵阵发凉,也明白过来,她这是先给糖衣,然后来炮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