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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 2

午夜时分,史睿枫感觉到些许的凉意,站的时间也久了,怕母亲那边有事,就想回病房。

就在他转身想回的空,芮晓旭又一次打来电话,这次芮晓旭话说得更坚决,让史睿枫火速回去,海宁不可一日没他。“我们好担心,海宁目前这个样子,哪还能经得起各种余震。”

史睿枫的步子就又困住了。芮晓旭说的震,是海宁这几个月里经历的风波。先是上马四年的奉水中国船城突然叫停,一夜间变成了烂摊子,全力推动该项目的奉水原市长许肖彬因一起非常离奇的“性侵”案件被人举报,进而被有关方面带走。

奉水发生地震,波及面非常之广,受损最严重的当属他们两个竞争对手:海宁和南洋。两家企业元气大伤,海宁为此搭进去将近十个亿,还不包括趴在银行账头上的那些巨额贷款。

奉水中国船城总投资一百多亿,因其填湖造田修建大型船台而受到国内外船业的高度关注。海宁在该项工程一、二期建设中共拿到五大项目,投资总额高达七十个亿。南洋跟海宁规模差不多,只是项目侧重点不一样而已。

这座被誉为中国水上第一船城的特大型项目,论证阶段就遭到各种非议,无奈许肖彬积极性空前,态度又十分果决。某种程度,海宁所以陷进去,是有“逼迫”的成分。当然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企业任何决策本质上还是由企业自己做出的,也只有企业自己来承担后果。

这几个月,围绕中国船城项目,海宁可以说是天天在经历风浪。业界更是有诸多传闻,一次惊过一次,次次都能掀起巨大的波澜。资金被套牢,烂尾工程一个接一个,单是收拾残局,都要把人精力熬尽,史睿枫他们还要面对各式各样的压力。屋漏偏逢暴雨,偏在这个时候,又爆出大船事件,等于是雪上加霜,愣将海宁往死路上逼。

也怪范正乾,大船事件其实是早就该暴露出来的,不应该凑在一起。早暴露早面对早解决,这是史睿枫一贯的主张,搞企业不跟搞其他,很多事你瞒不了,骗也只能骗自己。只是范正乾不愿意认输。交船日期是去年十月,由于焊接技术解决不了,海宁只能往后推,工期一而再再而三地延期。英国方面多次表示不满,好在芮晓旭这方面经验足,更有巨大的耐心和热情周到的服务,使英方代表西西小姐连续多次让步,在老板面前替海宁说不少好话。

但危机终归是危机,开始大家对解决此技术难题还抱有幻想,认为在范正乾带领下,海宁能攻破此难关。请了无数专家,成立了不下十个攻关小组,国内外知名船业也都请教过了,难题最终还是未能破解。海宁这才万般无奈地宣告造船失败,范正乾破天荒地认了输。

史睿枫记得清楚,那晚,整个海宁都在哭。这是海宁造船史上第十九次失败,但这次失败得比前十八次都彻底,损失比前十八次加起来还要大。英方已依约进入索赔程序,不出意外,三个月后就要宣判,海宁为此将要付出高达一亿美金的赔付。

一亿美金,一想这数字,史睿枫后背就嗖嗖冒冷气,心也发寒。他努力着想把这事忘掉,再次抬头看了看天,五月的夜空,天很高很蓝,也很透明。此时此刻,史睿枫并不是怪罪范正乾,没道理。要说感情上,他是站在范正乾这边的。

加盟海宁后,史睿枫跟范正乾打的交道不是太多,海宁摊子铺得太大,两人分管各不相同,平时忙得都见不了面。史睿枫多是在总部江州,范正乾又经常窝在奉水镜糊。但凭他在商海这些年搏击的经验,还有对人对事的观察与判断,范正乾是一个有足够耐性的人,抗压能力大得惊人,怕是他史睿枫都比不了。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思来想去,史睿枫还是理不出头绪,这事太过诡异,来得毫无征兆。史睿枫想打个电话给迟兆天,听听他怎么说,可这个电话他实在打不了。

来港之前,史睿枫跟迟兆天发生了一场激烈争执,这是加盟海宁后从没有过的,对他的职业生涯来说,跟上司吵架,也是第一次。这场争执严重破坏了他跟迟兆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史睿枫能放下手头工作赶来看母亲,不能不说跟这次吵架没有关系。他想让自己清醒一下,也让那边的迟兆天有个冷静的机会。

两人吵架是为了镜湖湾高端休闲度假区,该项目是中国船城的一大块,是核心中的核心。海宁争取这个项目,跟迟兆天对企业发展的主张有关。迟兆天接任海宁董事长后,多次想将海宁的航向做出调整,由以前的船业为主,变成渐渐淡化船业,多渠道多方位突破。而这个多方位,迟兆天最热衷的就是近年来内陆非常热闹的房地产。

对此,不只是史睿枫,包括范正乾还有董事会其他成员,都抱有不同的看法,史睿枫还力主规劝过,希望迟兆天能冷静,不要跟风,但凡一个行业过度发展时,也就是行将消亡的开始。经济不能违背常态,这个常态别人可以不懂,对他们这些整天漂在商海里的人,必须懂。

可迟兆天听不进去。迟兆天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喜欢别人对他的决策说三道四。不只是决策,但凡事儿,迟兆天都不喜欢别人提不同意见,反对就更不用说。为此他解聘过三位副总经理,都是会上提了跟他相反的意见。其中一位还是国内船业很有名气的经理人,当初也是迟兆天费了很大心思从另一家船厂“挖”来的,但就因会上说了几句他不中听的话,向他泼了冷水,迟兆天就把人家“赶”走了。

“赶”这个字是迟兆天亲口讲的,事后史睿枫找他单独聊,想婉转地劝他将此人留下来。迟兆天看着他笑,笑够了,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很亲热的样子:“我留他做什么,天天看他冲我挑刺,他有这个资格么,有这资格为什么不当老总,要给别人打工?”他把“打工”两个字说得很响,生怕史睿枫听不清似的,又道:“我请他来,是让跟我同心协力,为海宁描绘蓝图,他老跟我过不去,老唱反调,拆我的台,坏我的事,这样的人不赶走还留着做什么,你说留着做什么?”他很响地反问史睿枫。

史睿枫被他问得结巴,想半天才说:“不同意见还是要听一听的,真理就是在不断辩论中才变得清晰。”

没想迟兆天笑得越发凶了:“真理,睿枫你跟我谈真理?”迟兆天觉得史睿枫这话说得很好玩,当时也的确露出好玩的表情,用力拍了拍史睿枫肩。

拍完了,将手拿开,在空中停留一会,重重地落下。一只茶杯在他的手下碎了,发出极响的声音。这声音让史睿枫打出一个寒战。

史睿枫正要问他打碎茶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讲?迟兆天又开了口,这次他的话就极不亲热了,带着某种威胁或是震慑。“我不喜欢别人跟我探讨真理,胜者为王败者寇,千百年来都这么走过来的,商场讲的不是真理,是实用,是谁能赢。我赢了,难道你们还敢说我错?”

史睿枫说不敢。

问题是迟兆天没赢。跟船城所有项目一样,镜湖度假区外加迟兆天一心开发的高档别墅区热热闹闹经过五年后,投进去六个多亿,只换来一片吆喝声,随后许肖彬出事,船城叫停,度假区逼迫停工。如今摆在镜湖的,哪还是什么诱惑力十足前景十分叫好的高档休闲度假区,短短半年时间,那里便成一片荒冢,如果不是迟兆天不甘心,执意将一拨人留那里看守,怕是早变成荒郊了。

这不怪谁,在镜湖搞开发,本身就是热血来潮。那里历史以来就是死地,虽然风景秀丽,三面环山,可它只是一湾水,加之两边山势险要,自古就鲜有人们在那里活动。在这里零星建几座船厂倒也说得过去,当初海宁将船厂建这里,也是想独享这里的水岸优势,因为镜湖小面积的水岸不可能再容得下其他厂子进来。可许肖彬脑子发热,非要填湖造田,修建大型船台,还异想天开要将东部浅水湾全部填平,将险峻陡峭的朱峰岭削下一块来,让迟兆天打造休闲度假城。

这都是史睿枫加盟之前发生的事,史睿枫后来听说,许肖彬所以热衷于此,是缘自一风水先生。许想在奉水大干一场,干出别人干不出的政绩,请来风水先生为他卜卦,结果就有了中国船城。

当然这都不是史睿枫所要追究的,目前摆在他面前的任务,是如何盘活海宁资产。一个中国船城,加上大船,早把海宁资金榨干,海宁的融资早已超过警戒线,目前维持正常的运转都很难,工人已有三个月开不出工资,这都是摆在他这个ceo面前的紧迫任务。迟兆天他们可以不去考虑这些,史睿枫不能。如果不马上将这些资产盘活,海宁真就会成一艘烂船,陷在污泥中再也出不来。

史睿枫想把该项目卖掉,或者抵顶出去,趁许案目前还没有结果,船城项目虽说叫停但还没彻底烂掉,拿着热钱想进入的人不是没有,变卖尚有一定可能。史睿枫甚至想好了价格,全部收回是不可能的,他没迟兆天那么乐观,四面楚歌时尚能谈笑风生,他只能面对现实,能收回多少算多少,用来给船业这一块救急。

没想就此引发了他跟迟兆天之间的公开恶战。一听说要卖掉度假区,还背着他跟别人谈价格,迟兆天怒了。海宁大大小小项目中,迟兆天最钟情最不肯放手的,就属这个休闲度假区。每每谈起,迟兆天必是兴高采烈、热血沸腾。纵是它已停工,迟兆天也不容许别人说半个不字。在海宁你可以谈大船的失败,谈其他项目的不成熟或决策失误,但你绝不能对度假区说半个不字。一度,迟兆天甚至搞封锁,不让任何人提度假区。在他心里,度假区是圣地,是他一个梦。梦怎么会死掉呢,不会!哪怕拼上海宁全部资产,他也要把这项目搞成功。史睿枫居然大言不惭说要卖掉。

“简直开玩笑嘛。”迟兆天一开始还是忍着的,毕竟站在面前跟他谈度假区的是史睿枫不是范正乾,实在听不下去,就不阴不阳嘲讽上这么一句。后来见史睿枫喋喋不休,几乎是挑战他的权威了,迟兆天一下变了脸。“睿枫你是不是让老范洗了脑,最近怎么老是提船城,难道你们真觉得能救得了船业?”

史睿枫这段时间是老跟迟兆天提船城。他有一种预感,船业在沉寂了将近五年后,应该会有复苏,尽管目前看不出任何征兆,但凭借多年商海打拼的经验,他认定传统行业重新受重视的日子不远了。

这也基于他对内陆经济形势的整体判断,内陆经济在史睿枫眼里犹如一个发烧友,在地产业长达十余年的高烧不断中,已经暴露出种种问题,有些甚至是致命的,随时都可能让经济体崩塌。这些问题高层不会看不到,经济本身也不会放过。报复迟早要到来,而备受轻视的传统工业基础产业被打进冷宫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再怎么说,一个国家的经济也不可能靠地产来支撑,这在世界上也没有先例。繁荣一段时间可以,繁荣过度就很可怕。专家都说是泡沫,史睿枫觉得用泡沫形容有点轻了,它其实就是一种很脆弱的假性经济。

“救得了救不了且不说,但海宁是搞船的,我们不能把主业扔一边。”史睿枫还是很有耐心。

“哈哈,跟老范一个腔调,就知道船。睿枫啊,我可对你有些失望,原以为你是科班出身,又有征战美国和香港的经验,到海宁来,能跟我携起手来,重新打开一片新天地。没想转来转去,你还是转到了老路上。行了,这话到此为止,以后别在我面前提,海宁到底该抓什么该放什么,我想我比你们谁都清楚。镜湖这个项目我不可能罢手,相反,接下来我会有大动作,我要让船业全部退出,全部,听懂没,不是谁重谁轻,而是彻底放弃,这下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迟兆天的话不仅夸张,且很刺耳,史睿枫仍然强忍着没发作,进一步问道:“为什么?”

就是这句为什么惹恼了迟兆天,史睿枫万万没想到,迟兆天会扔给他一句异常另类的话,另类到让他瞠目结舌。

“我恨船业,知道吗,恨!我恨跟它有关的所有人,这下你完全明白了吧。哈哈——”迟兆天说着竟然笑起来,面色瞬间变得可怕,带几分狰狞。史睿枫彻底凌乱了,眼前的迟兆天跟他认识的迟兆天判若两人,怎么也对不上号。

迟兆天并没打住,继续说:“打开始时,我就不想在船业这一块有任何作为,是他们逼我,非要把大好年华消耗在这该死的产业上。我恨,巴不得它早死,早死!”

迟兆天越发歇斯底里,控制不了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在史睿枫面前发飙。史睿枫吃惊地盯住他,如果说以前迟兆天说什么他还能勉强接受的话,那天,迟兆天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要洞穿他的耳膜。这人怎么这样啊,史睿枫打心底里发出鄙视。迟兆天全然不顾,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将两只拳头紧紧攥在了一起,摆出一个姿势让史睿枫看。

史睿枫看不懂他的意思,他猜测迟兆天可能是借此恫吓他。“董事长——”史睿枫想制止这种滑稽的游戏。他知道母亲为什么老要在他面前提醒了,这人一旦露出原型,的确可憎。

“吓着你了吧?”迟兆天突然收起脸上笑,走近一步看着他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怎么能伤害你呢,只要你不提度假村,不提船业,不再扰乱我的计划,还是我好兄弟,是海宁的ceo。我知道你有野心,也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可你别拿我当傻子,谁也别拿我当傻子。但是睿枫你不能急,更不能颐指气使,我迟兆天最烦别人对我指手画脚,你还没这资格,你才来海宁几天,五年零一个月又三天,就想命令我?笑话。我郑重向你提个醒,不管谁加盟海宁,也不管谁担任ceo,海宁它姓迟,永远别忘了这点!”

史睿枫完全让迟兆天弄懵弄傻了,就如大街上走着,突然闯过来一头怪兽。是的,怪兽。加盟海宁这么长时间,史睿枫还从没见过迟兆天如此疯癫。那天他突然明白,迟兆天一直在装,事实上从他加盟海宁那天起,迟兆天就什么想法也有了,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太可怕了。史睿枫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怎样的对手,这是他第一次将迟兆天摆到对手的位置。而之前,不管母亲怎样说,史睿枫都不肯这样做。他怕这样会让海宁陷入更大的灾难。

每个人心里都是有秘密的,有些秘密能示人,有些绝不。越是深藏的秘密,就越可能惊到自己。史睿枫所以放弃香港的工作,到内陆来,绝不是只为了换个平台,他跟海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这一切,都被他瞒得严实,不让任何人知道罢了。确切地说替他瞒住这些的是母亲,是母亲让他来海宁,也是母亲让他知道自己跟海宁跟迟兆天一家的关系。

那天史睿枫原本不想跟迟兆天吵的,就算迟兆天在他面前撕去伪装,专横凶恶起来,他也没想着吵。他有使命,为了这个神秘的使命,他能忍受一切。但是迟兆天随后说出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他。

当时他都要离开了,人家不愿听,那就不说。但史睿枫已经拿定主意,不管多难,奉水中国船城一大半项目必须无条件停,该变卖的一定要变卖,能抵顶的想尽快抵顶,这是拯救海宁的唯一出路,海宁决不能让自大盲目且毫不懂经济的迟兆天毁掉。迟兆天越是霸道,他越要坚持,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变卖,那就看他跟迟兆天接下来的磨合。

脚步都要快迈出迟兆天办公室门了,迟兆天突然又叫了一声:“睿枫你等等。”史睿枫只好停下,回身看住迟兆天。也是奇怪,就那么半小时不到的时候,史睿枫眼里的迟兆天,已经全然没了以前的色彩。以前不管发生什么,史睿枫心里,都是他迟兆天当海宁掌门人的,他也要求自己必须尊重他,必须维护迟兆天在集团内部的权威。可是——

“说吧,还有什么事?”史睿枫冷冷问过去一句,落在迟兆天身上的目光,也全然没了一丝敬重,他能听出自己话里的不屑。

迟兆天居然没觉察出来,仍然用傲慢的目光看住他,道:“还有一件事,刚才我忘记说了,事关你个人问题。我知道史总你是一个非常自爱的人,你也知道自己魅力所在,不瞒你说,现在史总你可是公司上下的红人,不只是权力,权力算什么,是你个人魅力。但我提醒史总一句,别对公司女孩下手,不好,中国有句老话,兔子不吃窝边草,史总不至于没听过吧?”

史睿枫当时并不清楚迟兆天在说谁,这些话又从何而来,但他装出一副全明白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冲迟兆天说:“完了?”

“完了。”迟兆天也跟着笑了起来,但两个人的笑分明有不同意思。笑过,迟兆天又说:“看来史总是听不进去,好吧,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可要采取措施了。”

“什么措施?”

“我得请你母亲史女士来,告诉她,她宝贝儿子可能要给她娶一个大陆媳妇回去,还是我海宁的骨干成员。”

“混蛋!”史睿枫突然骂过去一句。就在迟兆天愣神的空,史睿枫像一挺刚刚修好的机关枪,噼里啪啦就冲迟兆天扫过去一梭子。“工作的事我可以跟你交流,也可以听你的意见,因为你是董事长,是海宁掌舵人。个人事务,我请你闭口,因为你的眼里全是邪恶。”

“邪恶?”

“比邪恶更可怕,简直是无耻!”史睿枫想不起更能发泄的词。

“哈哈。”迟兆天笑了,“史总别急,我不就一说嘛,你急什么,莫非真被我击中了?很多人就这样,平日装作无事,一旦被别人击穿,马上就歇斯底里。”

“你——”史睿枫突然间又无语。他恨自己这种性格,明明被人咬,自己却还击不了。

迟兆天却乘胜追击,换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口气:“好啦,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毕竟我年长一点,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史总你呢,也是有身份的人,何况你的婚姻是件敏感事,至少不应该伤了你母亲。”

迟兆天再次提到母亲,史睿枫就觉这人不只是阴险,有些太恶毒了。史睿枫所以至今未婚,的确跟母亲有关。之前他在香港闹出过一场风波,想必迟兆天已经打听清楚,这天故意拿出来损他,同时也带着威胁。史睿枫本想就这话题质问迟兆天几句,又一想他们之间的任何争吵,都不能伤及他母亲,迟兆天没有资格拿他母亲说事。“混蛋!”他骂了一句,愤然离开。

那天的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此时想起来,史睿枫就觉有些发笑。何必呢,人家怀疑就让怀疑得了,自己干吗跟着发疯,不值,也不应该。但他知道,跟迟兆天的关系是再也复原不了了。有些关系一直是小心翼翼维护的,就跟玻璃器皿一样,一不留神弄破,就再也难以复原。

此时站在月光下,令他懊恼的不是这些,他跟迟兆天的个人恩怨暂且先抛一边,史睿枫懊恼的是,作为一个雄心勃勃的经理人,加盟海宁五年,非但没让海宁走出一条新路,相反,海宁在原来的池子里越陷越深,以至于今天,连迈一下步子的力量都没有。他对不起海宁,同样对不起自己,当然,更对不起的,是在病床上对他寄予厚望的母亲。

五年时间,他算是白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