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义成回到了白洋淀。
他的汽车疾驰在从北京到容光县的高速公路上,他无意将目光投向窗外,看见塔吊林立的工地。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工地。塔吊切割的蓝天,机器和人难以分辨。眯了眼细看,塔吊的顶端,有一片白云缠绕,白得像荷花,云雾难辨。他疑心白洋淀的荷花就是云彩变的。故乡让人踏实,人一旦有了不幸和痛心的事,第一时间就想回到故乡。杨义成就是这样的人,他收回了目光,给王决心打了电话,希望他陪同自己到德县,看看杨三笙一家人,然后再一起回王家寨。王决心一听跟杨义伟吃饭,立刻就拒绝了。
杨义成愣了愣,他马上想到王决心跟杨义伟的过节:小白河引水工程施工时,王决心看见杨义伟派手下人威胁马技术员,他蔑视杨义伟。还有一件事情,杨义伟听说乔麦离婚了,又看中了乔麦,请乔麦到他的公司。王决心一看就知道杨义伟动了歪心思,王决心火冒三丈,对杨义伟发出严厉警告。如果不是乔麦有定力,一般女人早上他的圈套了。
晚宴在美华大酒店举行。这里不是饭菜最好的,但是德县最为排场的,房间金碧辉煌,桌子上的盘子、碗和酒具都是黄色的。
王决心忙于千年秀林植树,身上还沾着泥土,低头拿湿巾胡乱擦了擦,他跟这高大上的环境很不协调,只好硬着头皮赴宴。他呆愣着不说话,黄金的盘子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杨爱珍代表赵国栋参加晚宴,她说赵国栋单独跟杨义成吃饭。杨义伟撇着嘴巴,他知道赵国栋故意躲避他,他在德县的大楼停工了,他急得抓耳挠腮,找了赵国栋几次都被拒绝了。
两头的家,杨义成都惦记着。
每次回来要先看望杨三笙和贺红梅,这是规矩,然后去新水王家寨看望老爹和铃铛奶奶。杨义成把自己最近的情况跟杨三笙做了个汇报。杨三笙夫妇身体挺好:“你们好了,爹就放心了。”他缩成一团的脸就舒展开了。
杨义伟微笑跟王决心握手,没有一点尴尬,王决心冷淡地望着他,没有跟他握手,王决心对他的怨恨,杨义伟并不知道。杨义成从中打着圆场说:“你们都是我兄弟,有什么误会,今天好好聊一聊。”
杨义伟笑着说:“大哥,误会?决心我们没有误会啊!”
王决心苦笑一下,不知为啥,看见杨义伟,他就想起死去的好朋友马技术员。
杨义伟高高举着雪茄吸着,拖着长音说:“大哥,你从官场下来,善于搞科研,但是,你不懂商场和管理,还是建议你扎根深圳搞地产,拿到土地就挣钱,我们可以合作嘛!”
杨义成说:“不能啊,我还是想干通信科技,哪跌倒从哪爬起来!这不已经被国盛录用了嘛,还做了高管。”
杨义伟失望地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国盛是很厉害,可是,那不是你的。你说白了还是个高级打工仔,你的价值如何体现?你要资金有资金,要人脉有人脉,就是不听我的话。你好自为之吧!”
杨三笙像黑天鹅似的伸着脖子,瞪了杨义伟一眼,说:“义伟,没大没小的,咋跟你哥说话呢?你哥有你哥的想法,难道都听你的?你哥这阵正难,你要是认我这个爹,给你哥哥放下点钱。”
杨义成摆了摆手,说:“爹,使不得,我困难时期过去了。您上次带给我的钱,我也要还您的,谢谢爹的惦念,义伟开公司也不容易,我没事儿啊!”
杨义伟跷着二郎腿,高傲地眯着眼睛:“爹,您别闲吃萝卜淡操心了,大哥是烧不死的凤凰,人家国盛是大企业,全世界著名,他瞧不上我这小买卖!”
杨爱珍瞪了他一眼:“义伟啊,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别让爹娘操心。我这样就挺对不住老人的啊!”
王决心插话说:“大哥,人家是白洋淀的大老板,要多牛有多牛啊!”
杨义伟急眼了,说:“老三,我听着你话里还是不服啊,是不是你把马技术员之死,还记在了我身上?那是特殊事故,马技术员跟你是啥关系?我们是啥关系?咋分不出远近啊?”
王决心瞪了眼睛:“他是我啥人?我的好哥们,你误解马技术员挡了你的财路,所以记恨他,派人去收拾他。你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
杨义成大声喝道:“决心,你说什么呢?来时不是说得好好的吗?都是自家兄弟,因外人闹别扭,值得吗?”
杨义伟身子像火一样热,气炸了:“你血口喷人啊,你小子再提那个技术员,就给我滚出去!”
王决心黑了脸,说:“你说啥呢,你以为我愿意吃你的饭啊?”
人们都惊讶了。
杨义伟瞪着王决心破口大骂:“王决心,你还没完没了啦?就你这熊样,还想到央企当工人?做梦去吧!”
王决心浑身的热血奔涌,腾地站立起来,一拳朝杨义伟打过去,杨义伟的身体滚过了椅子,一头撞在酒柜一角,高大的身体跌倒在地毯上,额头红了,嘴角流血了。
王决心大骂:“混蛋,无耻的东西,你以为有钱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他骂完转身走了。
“王决心,闭上你的嘴!”杨义成大吼。
杨三笙老两口被吓呆了。
杨义成把地上的杨义伟搀扶起来,然后就追了出去。王决心气呼呼地走着,杨义成说:“决心,又犯了驴脾气,你消消气,等一等,你给奶奶的大碗先捎回去!”
“奶奶病了,嘴里总是叨叨着这个大碗。爹又不好意思催你,因为毕竟是奶奶在你结婚时送给甄凤了。”王决心说了一句,默默地等待着。
“跟奶奶说,这只碗在甄凤手上,不知放在哪里了,等找到立马就送回来!”他歉疚地说。
“是不是大嫂不愿意给啊?”王决心冷冷地说。
王决心走了几步,杨义成又叫住了他:“决心,跟你实说吧,奶奶的碗价值三千万。”
王决心一愣:“啊,这么值钱?”
“是的,珍品会回到奶奶身边的。眼下奶奶病了,这个碗是仿制品,但也值两千块,带好了,别磕了碰了,今天你先给奶奶带回去,让她高兴高兴,明天我过去看望他们。”
王决心缓缓打开大碗,抽了抽鼻子,说:“嘿,仿制得还挺像,奶奶看见这碗,病一准就好了。大哥我没事,你去吃饭吧,没有马技术员和乔麦的事,我也不喜欢杨义伟,以后你少给我往他跟前拉,打起来你也操心。”
杨义成点点头:“记住了,你呀,本性难移!”
王决心打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杨义成叹了口气。
下雾了,县城车流涌动,行人嘈杂,乱哄哄的,树木和楼房被一层薄薄的雾气覆盖着,空气里笼罩着湿气。这是家乡特有的味道。
杨义成回到饭店,养母贺红梅刚进酒店,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坐起来。
杨义伟嘴角青紫,吃饭都疼。
杨义成望着杨义伟说:“义伟,我批评了决心一顿。太不懂事啦,早知这样就不喊他过来了。”
杨义伟脑袋嗡嗡响着,独自生着闷气:“他都给我整糊涂了,我没有伤害过决心。”
吃饭的时候,杨义伟头发凌乱,眼神失去光彩,坐立不安,电话频繁地响。他出去接电话了,回来也是心不在焉。
杨三笙跟杨义成说话,没人看杨义伟,贺红梅给杨义伟碗里夹菜,说:“义伟,你那有啥事吗?”
杨义伟点点头:“娘,我没事的。”然后就拿眼神瞟杨爱珍:“姐夫还来不来啊?”
杨爱珍说:“你姐夫太忙了,恐怕抽不出空来。”
杨义伟说:“他哪是忙,再忙也该见一见义成啊?就是怕我求他办事,就是明哲保身呗。姐,我那德县的大楼如果解封卖了,我不会再与老家有瓜葛了。现在,我公司缺少流动资金了,你不管我,银行也受不了啊!”
杨义成跟杨三笙喝了酒,转脸问:“义伟,你那真的遇到困难了?”
杨义伟哭丧着脸说:“我是那种哭穷的人吗?向来都是高开高走,如今市场变化太大,想烧香找不着庙门,看着爹的面子,你帮帮我吧!”
杨义成一愣:“亏空多少?”
杨义伟晃了晃手掌,说:“我需要五个亿的流动资金,要不集团就无法运转了。”
杨义成拧眉瞪眼,吓得吐了舌。
杨三笙瞪了他一眼,说:“你一张嘴就上亿,你哥也是打工的,你把企业整那么大,自己想辙去。你爹你娘捡破烂挣的钱,积攒起来还不够你一瓶酒钱呢!”
杨义伟将茅台的酒瓶一蹾,气得咆哮:“你们都不管我是吧?等我死了,有你们后悔的那天。”
他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杨义成去白洋淀王家寨看望铃铛奶奶和王永泰老爹。
到了家里,他看见王永泰、二叔王永山、小洒锦和王决心都陪着铃铛奶奶聊天。
铃铛奶奶软软地躺着,说话有气无力,看来病情严重,他看见奶奶一只枯瘦的手抓着白瓷大碗。
铃铛听见杨义成来了,缓缓睁开眼睛:“大成子,大成子来了,奶奶对不起你和甄凤,这个大碗本来送给甄凤了,还给要回来了。告诉奶奶,你媳妇有意见吗?”
杨义成的胸腔一阵暖热,自己儿子都大了,还有个惦记自己的奶奶,这本身就是幸福。他附在奶奶耳边,摸着铃铛奶奶的手:“奶奶,不说客气话,我是来看望您的,特意送大碗的。甄凤问候您好,祝福您健康长寿啊!”
铃铛奶奶菊花般的脸上微微有了笑意:“我的大碗,我的大碗回家喽——”
杨义成听不清奶奶说什么。但是,他的内心是愧疚的,毕竟这是一个赝品。
王永泰憨憨一笑,说:“你奶奶摸着大碗,高兴。今天精神就好多了。”然后又俯下身体,对着铃铛的耳朵喊:“娘,听决心说,大碗很值钱的,您病好了,我就替您收起来,免得招贼。”
“钱?啥钱啊?”铃铛奶奶嚅动嘴巴。
王永泰感叹说:“这耳朵还是坏了,娘,没有人要钱,人家甄凤就是大度,为了娘的身体又让老大把大碗送回来,孝敬啊!”
王决心望了王永泰一眼,警觉地说:“爹,问问奶奶,当年许大彪还给她啥别的玩意没有啊?土匪专抢大户人家,抢过保定总督府呢。”
“决心,不能伤奶奶的心。”杨义成说。
杨义成跟王决心使眼色,要求他严格保密。如果跟奶奶实说,白瓷大碗让甄凤拿到香港拍卖了,卖出三千万,替甄爱社堵了窟窿,这一家人会大乱的。他后悔跟王决心交了底,好在王决心并不相信。
杨义成看见铃铛奶奶鼻尖亮了,说着说着又迷糊着了。
王永泰叹一声,佝偻着腰走出去喂大黑、二黑两只鱼鹰。鹰只顾吃肉,窗台下停着几只麻雀,蹦蹦跳跳,闲得无聊。
王永山有些疲劳,一颗心倒渐渐静了下来,靠着被窝打盹儿。他穿着文化衫,人瘦了。这两年他在白洋淀的一个岛上建起了艺术学校,教学生,还制作芦苇画。杨义成进来的时候,王永山已经打了个盹儿,他看见杨义成俯身靠近了他,急忙坐了起来:“义成,我看见甄爱社判刑的消息了,十五年啊!甄凤是不是挺难过的啊?你到了国盛,要回白洋淀工作,她怎么办?”
“唉,早知道白洋淀建设新区,我就不去深圳了。这不是叫花子走五更,瞎忙活吗?”
“你说得不对,人生没有败走的路。没有深圳,你哪有可能走进国盛当了高管?”
“您的观点就是与众不同。”
杨义成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喝茶,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王永山愣了愣,问:“这两年没看见甄凤发表诗歌啊?是不是她爹被查之后,没有写作的心情了?”
杨义成一时语塞,看了看王永山,说:“甄凤啊,变化挺大的。有一个香港诗人,我误会了,和她争吵了一回,从此她不写诗了。”
王永山说:“诗人不好当啊,她的诗也就是三流,不写了也罢,早醒悟了早幸福。”
杨义成琢磨着王永山的话。电话响了,他转身出去接了靳一光的电话。他看见芦苇荡里群鸟起飞,望见了王家寨此起彼伏的屋顶和炊烟。他接完电话,用手机拍摄了一张风景照。
杨义成走进屋里,王永山精神了,他拿手机展示一张张的芦苇画,都是他画的。
杨义成惊奇地问:“二叔怎么成画家啦?”
王永山吸着一支烟,眯起眼睛说:“你二婶小洒锦跟我打架,一生气把我推淀里去了,救上来就感冒发烧,烧了六天六夜,差点丢了性命,醒来的时候,你二叔就突然成了画家。”
杨义成笑了:“我们王家净出神人啊!”
晚上黑得神秘。
喝酒之后,王永山将杨义成安排到王家寨新村的民宿。这是王家寨旅游公司刚刚开发的。下雨了,村庄笼罩在蒙蒙雨雾里,新村的民宿跟水洗了一样,雨后的淀面浮动着一层白气,白气散开,呈现一片叠加的水的波纹。窸窸窣窣的芦苇声都消失了,四下无比寂静,王永山陪着杨义成在房间喝茶,王永山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夜色,心头就像沸水似的,咕嘟咕嘟滚开。他给杨义成道出了自己心底的秘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每个人心中都有伤痕,都有各自的秘密。八十年代初的一年秋天,王永山为什么突然跟老婆小洒锦分居?一个青年诗人为何去圈头村学武呢?其实,这也是杨义成和家人疑惑的。家里只有铃铛奶奶和王永泰知道。今天,王永山酒后吐真言,一口气讲出了自己的秘密。他是不幸的人,他的老婆小洒锦是村里邢家人,诗歌爱好者,追求王永山,两人谈恋爱了。结婚以后,三年没有孩子,王永山的问题,他是死精子。那一年,唐山大地震,王永山去抗震救灾,写了很多抗震诗歌,但是一九七六年秋天,小洒锦却意外怀孕了。不用说,小洒锦准是偷人了,他在芦苇荡里偷偷大哭了一场。他偷偷跟踪发现了这个男人,这男人就是村里的鱼霸咸鱼。他想狠狠揍咸鱼一顿,但是,他打不过他。王永山暗暗告诫自己:“忍!”
其实,王永山还是没有忍住,揪住小洒锦在爹娘面前曝光。大抬杆是村支书,他叮嘱铃铛给压下了。小洒锦偷偷借种,觉得愧对王永山。她指着大巴掌、二巴掌说:“永山,这俩孩子虽说腿是残的,五官还挺英俊,多像你啊?”王永山心底清楚,但不能说破,说破了对孩子不好。王永山照看着两个孩子,渐渐产生感情,大巴掌叫王春夏,二巴掌叫王秋冬。
王家寨有句老话:远嫖近赌。
如果咸鱼不再纠缠小洒锦,如果他们之间的媾和,不被咸鱼的老婆大鹅发现,日子也就顺了。大鹅怕丢人,偷偷教训了小洒锦。可是,咸鱼霸道,经常找小洒锦偷情,小洒锦教训了咸鱼。王永山没有跟小洒锦离婚,偷偷去圈头村学武术去了,一去就是三年。他学了拳脚,跟咸鱼打了一仗,把咸鱼打得骨折爬不起来了,跪在地上喊爷爷。小洒锦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守寡,怎能守得住啊?她不知道王永山打了咸鱼,她又去勾搭咸鱼,咸鱼却吓得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她。
王永山喜欢艺术,但是,艺术不养人,王永山辞去了小学教师,下海经起商来。
父母在不远游,为照顾铃铛老娘,王永山没有离开白洋淀,最远到了保定,生意也是围着白洋淀转,叶落归根,回到故乡,照看老娘,还要带徒弟挣钱还债。
杨义成还是喜欢写诗的二叔,那时他非常有趣。他家的白猫跟邻居的黑猫掐架,二叔夜里喊醒了他,带他拿竹竿斗猫,帮助自己的白猫打倒黑猫,两人哈哈地笑。如今二叔变得麻木、疲惫、僵硬。
王永山叹息了一声说:“诗可以养心,但不可以养家啊。”
他道出了民间文人的辛酸。
第二天上午,杨义成还有一点时间,王永山要求他到岛上去看看他的艺术学校。王永泰划船将杨义成送到岛上去。王永泰坐在船上吸烟,杨义成约他上去,他不想去。王永泰对老二的做法始终不认可,甚至有些担心。
王永山租了岛上的一片青砖房子。绕过雁翎队纪念馆,跨过一座小桥,看见一座青砖大院,一个大大的院落,里面有二十几间房子,有大有小,里边有许多人,有的画画,有的唱戏,有的练武,有的写作,有的在做芦苇画。门口挂着“白洋淀书院”的牌匾,著名诗人侯权题名。
杨义成频频点头,走到食堂,看见一个女人。女人四十多岁,矮小,精干,身边一个男孩拿着荷花莲藕围着灶台奔跑。王永山将一个中年女人领到跟前,说:“这是河南开封的谭喜儿。她是从河南开封农村慕名而来,拜我为师的。谭喜儿写作,发表过诗。如今在这里做芦苇画了。”
青砖房里摆着的一张桌子上,晾晒着印有大手印的背心。王永山说:“这都是徒弟们定制的,印有黑手印的,是男人背心,红手印的是女人背心。”
杨义成拿着背心,像领导视察:“二叔,印上你的手印,会不会收钱啊?”
王永山毫不犹豫地说:“当然,这是徒弟,或是粉丝,对我这师傅的尊重。黑手印五千一个,红手印三千一个。”
杨义成脸色有些疑惑。王永山解释说:“我开始不愿意收费,可是徒弟们非要给。也是啊,这书院,还有房租、水电、食堂吃饭,哪不得用钱啊?”
杨义成说:“二叔,这合理合法吗?”
王永山嘿嘿笑着说:“我是文化人搞文化产业,哪有不合法之理啊?跟你说,我回乡办书院啊,是我们新水县文化局的引进项目。手续齐全啊!”
杨义成说:“好啊,真没想到啊,二叔搞起了文化产业。”
王永山带杨义成参观芦苇画车间。
几个女工在车间劳作,金黄的芦苇经过切割、压平、雕刻、编织、烙烫多种工艺,做成的芦苇画本色天然、古朴典雅。
杨义成感叹说:“太杂了,诗人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