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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洋淀上.2卷 第五十八章 被雨淋湿的庄稼

“耙喽!”萍河河岸上响起一声长长的吆喝。

一群麻雀受到惊扰,呼啦一下飞向对岸的树上,惊落线线雨丝。王永泰愣了愣,没有听懂。农民用容光县当地口音喊的,听不出是呼唤还是赞叹。

今天是小暑节气,早晨下了一场小雨,地皮被淋湿了。闷热依然如故,地里玉米和大豆混种。玉米到了膝盖高,豆子还青着,有农民拔点豆子煮着吃,香喷喷的。王永泰拉了拉老顺子的胳膊,他们往河岸上走,那是一片玉米地,到了跟前看出里边还有大豆。嫩绿的玉米叶、豆秧上含着晶莹的雨珠。地头有一株柳树,王永泰转身碰着了,只是轻轻一碰,由于叶上挂满了雨水,水珠滴滴答答滑下来,掉进王永泰的脖子里,凉得一个哆嗦。

风起了,云团渐渐地消融,没能投下阴影,地里的土刮不动,扑到他的脸的是草和玉米叶子,眼前一片青绿。头顶有云雀啾啾地叫,扇动着翅膀,嘹亮地歌唱着。老顺子心情不再郁闷枯燥,抬头嚷了一声云雀,懵懵懂懂地走着。拐过了一道干沟,王永泰看到了一老一少在农田除草。这家地头上,扣着一个裂了缝生了锈的破铁锅。王永泰凑了过去,笑着问:“老哥,除草呢?”说着递给老农一根香烟。

老农直起腰,接了烟吸着。年轻农民不吸烟,嚷着问:“大爷,你们是哪里来的?”

王永泰说:“我们俩是白洋淀王家寨的。”

老农吐着烟圈,笑道:“你们是渔民,打鱼的挣钱啊!”

老顺子摇头叹息一声:“如今保护水质,不让养鱼也不让打鱼啦。”

老农一愣,说:“你们没种过地?过来干啥啊,想种地啦?”

王永泰说:“打了一辈子鱼,哪会种地啊?就是想看看。”他这才知道,老农叫王老蔫,儿子叫王二楞。

王永泰接过了那个老汉手里的锄头,狠狠刨地,没等手掌磨热,上身就大汗涔涔。王永泰将锄头递给老顺子,让他在地头比划比划,老顺子拿锄头刨了几下,差点刨了豆秧子,赶紧将沉重的锄头还给王老蔫。这锄地跟撒网是两股劲儿,两眼一抹黑,摸不出个门道。看见有个妇女领着孩子跑过去,双眼望去,满地干活的人都是生面孔。

王永泰坐在一棵大树下歇歇腿,抓了一把湿土,痴迷地看着。老顺子跟农民扯闲篇,王永泰不慌不忙地抽着烟,夸奖说:“老蔫儿啊,你这地料理得好,是个庄稼把式。吃苦流汗练出来的绝技,如果农民评比农匠,你就是大国农匠了。”

二楞不服,他跟爹拌嘴,埋怨说:“本来这地,让姑父耕种,你非要拿回来自己种,赔钱又挨累啊!”

王老蔫瞪了二楞一眼:“屁话,谁拉你回来啦,你是千年秀林没活了,自己缩回来的。”

二楞不言语了,笑容满面,像个好玩儿的木偶。

王永泰说:“我家老三也在千年秀林植树呢。”

“他在哪个片区啊?”

“白沟引河那边儿。”

“我是大清河林区,比他们干得早。”

王永泰呵呵一笑:“二楞娶媳妇了吗?”

二楞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继续跟王老蔫吵架拌嘴,没大没小地说:“爹,当年你图一时舒坦,弄出个我来,我也得娶个媳妇儿,为王家传宗接代啊!”

王永泰插嘴说:“二楞,不能这样跟你爹说话,要懂得孝敬,你今年多大了?”

王老蔫说:“三十一岁了,属大龙。”王永泰叹息说:“跟我三儿子一般大,该娶了,该娶了,熬光棍的日子不好受啊。”

王老蔫停下锄头,拿锄把儿顶着下巴说:“这哪儿娶得起啊,现在种田真娶不起媳妇,能活命就不错了。”二楞说:“人家不都娶了吗?你再不管我,我就到南方打工去了,不跟你弄地了。”

王老蔫赶紧岔开话题,他问王永泰:“你们王家寨不产粮?”王永泰说:“都是水和苇塘,不产粮,我们只打鱼,卖苇子。”

老顺子说:“粮食不够吃,吃鱼吃得浑身都是腥味儿。”然后就嘿嘿笑了。

王老蔫感叹了一声:“我们萍河就是入了白洋淀,我们也从河里打过鱼。如今彩礼高,男孩子想娶媳妇成家立业,就难上加难了。”王永泰问:“二楞是不是条件高挑人啊?”王老蔫撇嘴说:“咱这穷人家还敢挑人?咱不沾尖取巧,挑肥拣瘦,对付一个就行了。您老哥俩从王家寨拉呱一个?”

王永泰问:“你们北羊村还要彩礼吗?”

王老蔫苦着脸说:“不仅要彩礼,还越要越高了,县城买房子,还得有汽车。光靠种田哪行,这媳妇是真娶不起了。”

二楞说:“娶不起也得娶啊,村里种地的人家,不都手拿把掐地攒钱娶媳妇了吗?”

王老蔫气得哆嗦,笨嘴巴跟不上话,气得晕头转向。王永泰笑道:“孩子有志气,日子会好的。你们这粮食都产啥?”王老蔫说:“这不刚收了麦子,秋粮就是这大豆和玉米了,混种,产量高一点。”王永泰热了,撸了撸袖子,问:“听说你们的土地可以流转,不用干活干得钱。”王老蔫说:“我们这点土地流转过。但是,那家公司改变了土地用途,开了垂钓园,国家不让又收回来了。原来是让他姑父代种,我们爷俩打工都回来了,就自己种吧。”二楞望着爹说:“得了得了,鹦鹉学舌你都学不好。”

他说了村里土地流转情况。

老顺子的手抚摸着玉米叶子说:“这种地不挣钱吗?”王老蔫叹息了一声:“挣啥钱啊,我给你算算账,浇水、施肥、除草、喷药,花工夫看守,一亩地弄好了也就挣三百块钱,这十亩地也就三千块钱,这点钱还不够买一个桌子腿儿的,咋娶媳妇?”

王永泰慢慢眨巴的眼睛,始终盯着王老蔫。他不想丢掉其中每一个细节。他从兜里又摸出烟盒,递给王老蔫让他抽一口。王老蔫吸烟,二楞嘴里还不住地唠叨:“种地的活太受罪,还不挣钱,这不叫瞎折腾吗?”王老蔫反驳说:“咱家祖祖辈辈不就是这么折腾吗?现在国家提倡种粮食,说近了,是为咱家;说大了,是为村集体;说远了,那是给儿孙奔日子。”王永泰点点头,不吭声了。

天气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了。天气迫使鸟们躲进树林,河岸的树郁郁葱葱,青丝从树枝上萎靡地耷拉下来,树上的知了开始嘶鸣了,跟王永泰的耳鸣合了节拍,他心烦意乱,又意趣盎然。

王永泰半天沉默不语了,他想到乔麦流转土地的事,种地不挣钱还胡折腾个啥?他东想西想,越发提心吊胆,心里乱糟糟的。他使劲儿拍了拍沾了泥土的黑裤子,好像要把烦恼和忧愁统统拍掉。老顺子脱贫以后,他看见村里渐渐好转,心里平顺了一些,可是自从听说乔麦大面积流转土地,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乔麦是个好媳妇,她咋干这么不靠谱的事啊?他这次来萍河就是打听打听种粮。他心里鼓鼓涌涌地问:“老哥哥,你们村土地流转的事儿知道不?”二楞抢嘴说:“大叔,我知道,我见过一个叫乔麦的女老板,是个富婆,有靠山,人漂亮,脑袋瓜活泛,做事干净利落,说话办事让人舒服。她在我们村流转土地,我同意流转,我爹不干啊。”

王永泰歪着脑袋问:“老哥,你为啥不同意流转啊?”

王老蔫担忧地说:“我们村有个叫曲良的流转过土地,赔钱了,如今还拖欠乡亲们土地款。得不着钱,把土地给糟蹋了,不靠谱。”

老顺子说:“这个乔麦老板流转土地,村里干部支持吗?”

二楞笑嘻嘻地说:“当然支持啊,陈支书把人家当神供着,政府提倡搞智慧农业,农民承包地三权分置了,给大伙吃了定心丸,村里家底清楚了,政策好了,国家贴补多了,有高效农田整改、种粮贴补和机械贴补。”

王老蔫黑了脸,说:“你小子就是看见人家老板漂亮,漂亮的脸蛋儿能换大米吗?这些公司老板,越漂亮越不靠谱。还不是骗国家那点补贴款,等以后补贴少了,没有钱挣了,他们立马扔了土地撒丫子跑了。”

“是啊,还是小心为妙。”王永泰说。

王老蔫有些疑惑,追问王永泰问这些干啥,王永泰担心露馅,带着老顺子离开了萍河。

快晌午了,细雨不大,零零落落掉了一点。王永泰他们又去了容光县城。他们去了一趟县城的农贸市场,市场里人多,熙熙攘攘,挤来挤去。两个老头儿满头大汗,老顺子有点走不动了,不小心绊了脚,忍不住哎呀一声。

王永泰赶紧拽住老顺子,说:“老东西,小心点,走丢了没人管你饭。”

老顺子耳朵背,没听见。王永泰拽着他的耳朵大声喊:“你这老家伙,耳朵聋了,眼也花了,净添毛病了。”

他们到粮食市场,问了问米面的价格,问了大豆和豆油的价格,王永泰心里有数儿了,说比咱们王家寨的流动集市卖的价格便宜一些。

王永泰从大张庄乘船回到家里,小洒锦守护着铃铛老人。王永泰到了家,小洒锦就回家了。小洒锦走后,王永泰骂了一声:“这鳖羔子,真不让我省心。”骂完了,就默默地做晚饭。

吃了晚饭,他腿脚累了,看电视打了盹儿,电视里头唱着评剧《花为媒》,咿咿呀呀的,也听不见了。过了一个钟头,铃铛摇响了铜铃,铃声叮当,在夜晚的小屋里回响。王永泰一激灵,从电视这边站起来,走进铃铛房间。他给老娘熬的中药碗洒了,药汁玷污了浅蓝色的枕巾。“唉,我还以为您喝了呢!”王永泰说着换枕巾。铃铛小声说:“永泰,乔麦回来了没有啊?”王永泰恼着脸说:“人家如今流转土地,大老板啦,哪有空回家啊?”铃铛又摇了摇铜铃。王永泰再给老母亲熬第二锅药,他将中药放在锅里,自己再也不敢睡觉,守着药锅,咕嘟咕嘟响,烟熏火燎的灶屋里,弥漫着烟气和中药味。

大黑呼呼地飞来了,还带了几只白鸽,白鸽在横梁上飞来飞去,咕咕地叫唤,像女人在说话,还带着甜美的鼻音。

王永泰给老娘喂了药,铃铛就不提乔麦了,铃铛又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她毅然决然辞去村支书,专心伺候婆婆的故事在村里传为佳话。

王永泰不耐烦地说:“娘,您甭说了,屋里就我一人。村里没人愿意听老辈人老掉牙的故事了。”铃铛固执地说:“我要讲给乔麦听,我们老王家生儿育女,分支分叉,传到这代个个都是孝子。”王永泰就有娘身上的孝心,他也看到了乔麦的孝心。这几天家里冷冷清清,王决心没有来,乔麦也没过来,王永山和小洒锦也没有来,只有一个老人照顾着另一个更老的人。

晚风吹过,村庄送来了湿漉漉的芦草气息,还有水的味道。蛐蛐在鸣叫,高一声,低一声。王永泰知道,蛐蛐就藏在院里,层层叠叠的树叶腐烂着,也没人去收拾。王永泰拿扫帚一扫树叶,蛐蛐都蹦了,院里渐渐安静了。

王永泰喜欢老树根,有一天,他在东淀边发现一个烂树根,弯腰刨了树根。断了的黑树根露在外面。他到处找人抬回家,这个时候碰到了划船买鱼回来的二巴掌。二巴掌不愿干这个脏活,调了船头就跑了。王永泰吃了晚饭,怕树根丢了,熟门熟路来到淀边,将粗大的树根泥土抖掉,扛回了家。扛树根的时候,老人出汗被风吹感冒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他明显老了,过去,他洗衣做饭精力无限,灶台、窗台和桌面擦得干干净净,最近明显脏了。乔麦偶尔回来一回,帮着收拾干净。乔麦是最爱干净的人,回家一有空闲就擦抹清扫,做到一尘不染。窗台上摆着花盆,有吊兰、绣球和绿萝。花盆旁边摆着几个杯子,牙膏牙刷插在塑料杯子里,整整齐齐,阳光一照明晃晃的。他都看在眼里,王决心娶了乔麦是王家的福气。

王永泰不再因婚姻跟王决心怄气,而且对着乔麦也心存感激,王决心性子野,一般女人管不住,王决心竟然对乔麦服服帖帖。但是,自从乔麦到萍河北羊村流转土地,他的心又不安生了,又矛盾起来。他感冒之后给王决心打电话,他要跟他们夫妻好好说一说流转土地的事。

王永泰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听见嗒嗒的皮鞋响,乔麦回来了,她说王决心过一会儿也回家来。他故意眯起眼。

乔麦进来提着一块猪肉和几根白藕说:“爹,家里有鱼吧?我买了肉做鱼肉丸子。”

王永泰没有吭声。

这时候,药锅在煤气灶上坐着,发出呜呜的低鸣,壶盖一掀一掀的,乔麦赶紧把药锅拿下来。乔麦又喊了两声爹。

王永泰吭了一声,点点头。

乔麦到了铃铛奶奶的房间,看奶奶没病,然后又到爹的房间,拿温度计给王永泰试了体温,发现在发烧。

乔麦焦急地问:“爹,感冒了,发烧,要不到诊所给您输点液?”

王永泰说:“吃药就中啊。”

乔麦坐在王永泰的身边,把药碗端了过来,让他把这碗药喝了。王永泰喝了中药,她从兜里掏出感冒药康泰克。

王永泰睁了一只眼,心头一热。

铃铛奶奶在那屋摇铃了,王永泰和乔麦赶紧到铃铛那屋去了。乔麦掰一截白藕递给铃铛,说:“奶奶,明天我给您和爹用这个藕做鱼丸。”铃铛摸摸冰凉的藕,嗫嚅说:“这藕水深在五米以上,咋挖出来的?”乔麦一愣:“奶奶你咋知道?”铃铛说:“我这鼻子能闻出来,我年轻时候也挖过深水藕。”乔麦说:“拿这藕做鱼丸子。”

铃铛叹息说:“这个二巴掌啊,他做的鱼丸子越来越差劲了。”

她爱吃乔麦做的鱼丸,吃了从心里到胃里,既舒服又温暖。

夜里,王决心才回来,没有说上两句话,倒头就睡,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上午,乔麦分别给铃铛和王永泰熬药,伺候着喝了。乔麦开始做鱼丸子。邻居家熏艾草,烟气漫了过来,屋里弥漫着草药的苦味,还有刺鼻的艾草和烧酒味道。闻到艾草味道,王永泰就连连咳嗽。乔麦担心王永泰感冒加重,在院里的锅灶做鱼丸子。刀勺乱响,油烟滚滚。乔麦听见街道传来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就把大门关上了。

王永泰躺在烟熏火燎的屋里,还是闻到了艾草味儿,又剧烈咳嗽起来。不一会儿,他闻到了鱼丸的香气。王决心去找孙小萍和王德了,王永泰看见乔麦端着鱼丸儿进来了,额上沁着汗珠。

王永泰担心感冒传染老娘,就分屋吃。

王决心回来了,本来是想拉上王德和孙小萍过来一起吃鱼丸子,可是他俩出差了。

乔麦让王决心给铃铛奶奶端去一碗鱼丸子。王决心端着热腾腾的鱼丸进了铃铛的房间。

王永泰捧着那碗鱼丸,手掌热乎乎的,他过去吃饭快,快嚼快咽。今天,他把一个鱼丸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轻轻咽着,眼里涌起了泪花。

铃铛奶奶一辈子就好这一口,王决心在她嘴里放了一个鱼丸,她慢慢嚼着,连着说两句:“好香,好香。”

乔麦走进来,抿嘴一笑,说:“这是鱼和猪肉做的,当然香啦。”

铃铛奶奶的嘴里没有牙,嚼不动也硬嚼,嘴角却淌出一股油来。乔麦扶着铃铛斜着身体坐稳,她吃了一点,开始给铃铛熬药。

王永泰心里乱乱的,想赶都赶不走。他让王决心到他的屋里,有话跟他说。王决心愣了愣,脸上露出了笑意。

王永泰却沉了脸,说:“决心,爹有事问你。”

王决心说:“爹,我已经从淀子死亡的悲伤里走出来了,希望您也别太难过了。”

王永泰说:“我不是说淀子,我说乔麦。”

王决心一愣:“乔麦咋啦?”

王永泰皱着眉头说:“我说乔麦在萍河流转土地的事儿,你知道吗?”

王决心点点头,说:“知道,千年秀林快建完了,苗木基地就撤了,她想流转土地种粮食。”

王永泰黑了脸,大声说:“她这胆子真成豹子胆啦,流转那么多的土地,种粮又不挣钱,赔了咋办,我们砸锅卖铁也还不上饥荒。后悔就晚了。”

王决心嘿嘿一笑:“爹,这事儿啊,开始我也想不通,还跟乔麦闹了一场,后来我想通了,我支持她,我也不跟你多解释了,说出大天十六点儿来你也不懂,将来你问问大哥就行了,现在正是搞智慧农业的好时机,智慧农业懂吗?”

王永泰黑着脸,倔倔地骂:“嗨,你爹老了,没有你们有智慧,但是你爹明白人生这些理儿。老话说,慈不带兵,善不理财,乔麦太善良,她是当大老板的料吗?”

王决心说:“她要干,就让她干吧,如今干事都有合伙人,天塌不下来。”

王永泰嘟囔说:“人强命不强,乔麦是个好媳妇,但她有那个发大财的命吗?爹说这些道理是让你们明白,人再强也抗不过命,抗不过大市场,粮食的市场我和老顺子都调查过了,不挣钱。”

王决心愣了愣,快言快语地说:“爹,一方水土长一方物,一方物养一方人。这不是农村深化改革了吗?过去拼的是胆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如今啊不再拼胆儿了,拼的是知识、是科技,乔麦公司走的科技创新的路,有点像大哥的国盛集团。”

“吹牛!”

“我说有点像。”

嗒嗒皮鞋响,王永泰欠了欠身子,伸着脖子隔窗张望,不是乔麦,是小洒锦摇着身子进来了。

王永泰继续说:“咱白洋淀土话,老不舍心,少不舍力啊,爹都土埋半截的人了,你们不爱听的话还想说。听爹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让乔麦撤回来,搞莲花园多好,守着家里又方便,在外头遭那个罪干啥?你劝劝她啊。”

王决心说:“爹,我不能骗你,劝不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他满不在乎爹的意见。窗台的鸟叫了。窗台欢快地喧闹起来,他为鸟的来临而欢喜,他滑稽地吹着自制的苇笛,跟小鸟们相互呼应。

王永泰已经怒不起来了,眼眶子抖了抖,两坨泪水涌出,热热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