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认识一个姑娘,她的父亲早年出国,在国外居住了多年,终于拿到绿卡。此时,她的母亲得以出国与丈夫团聚。而她留在国内,等着父母来接她。
然而,日复一日,她最先等到的不是父母带她出国的消息,而是母亲在电话里欢快地告诉7岁的她:“你马上就要有个小弟弟了。”
新生命的诞生,让所有人忽略了她也是个需要父母疼爱的小孩子。
此后一年多,她去了国外父母的家,摸着崭新的家具,看着像陌生人一般的父亲,才发现自己成了这个家的客人。
语言于她更是一个问题。她连自我介绍都磕磕巴巴,更别谈听得懂上课内容。
幸好老师温和,对于教育她这样的小移民也颇有经验,给了她一支笔,让她尽情涂涂画画。
可能是因为太寂寞吧,她画着画着竟然渐渐画出些感触来。起笔落笔之间,她的画已然有了栩栩如生的形象。
她顿时觉得人生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寂寥,夜深人静时,也有画在和她对语。
2.
一个小镇少女,梦想着要写书。
2008年的时候,她16岁,是个被所有人说成“没有前途”的中专生。
她拿着每天的餐费泡网吧,几乎在所有的文学门户网站都更新了作品。
一时出书无门,她又在论坛里持续写帖子,只要有网络编辑愿意推荐,从家庭琐事、学习心得、八卦杂谈到鬼神怪谈,她都写。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北京的一家出版社联系她签约。
一本合集,版税不高,却终于可以如愿变成铅字。
在16岁那年,她第一次来到北京。
在北京的第一顿饭是在桥头吃的麻辣烫,在北京睡的第一觉是在肯德基。
姑娘特别绝望地想要回家:北京的夜还真是热闹,有这么多无家可归、无处可居的人们,一定也不是什么好混的地方!
深夜里,她枕着一个行李袋,蒙蒙眬眬中觉得有人伸手想要掏她的包,就伸过手拽了他一把。
结果一睁眼,发现是肯德基的店员。店员看上去很年轻,也就20来岁,递给她一杯可乐,问她要不要喝。
后来,姑娘一直会想起那个店员。
即使她早已记不起他的样子,千思万念,不过是在平凡世界遇到的一个好心的普通人。
但那时候,姑娘就这么酸了鼻头,觉得未来的日子突然有了盼头。
3.
第一个姑娘和我同龄,目前在世界五百强的金融公司工作。上次她回国时,发了个小视频。她带着一拨老外同事谈笑风生,说着流利的英语,纤腰翘臀,全身都透露着优异“abc”的质感。
我们约在家里见面。我爸妈做了些普通的家常菜,她直夸“好吃”。就算用最苛刻的中国传统观念来评价,也是明理得体、落落大方。说实话,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带着这个回头率超百分之两百的朋友一起逛街太有压力了。
第二个姑娘迄今已经举办了十多次新书发布会,凭着丰富资历,成为我们作者圈里最年轻的“前辈”。如雪片般纷至沓来的图书合同,让她已不再需要将写作当成谋生的工具,随时可以写自己中意的题材。
我去过她最近的一次新书发布会。发布会上人头攒动,证明她笔下的小世界被越来越多人认可和喜欢着。
会上,有读者向她请教这些年笔耕不辍的经验,于是她再次提起了2008年的肯德基。
她感慨,经历了初到北京的那一夜,熬夜写稿有些浮躁的时候,脑海里就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着:“熬过去,一定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好事。”果然是这样,熬过去,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不想写鸡汤,但这就是“别人家孩子”现在的样子。
4.
我不知道你现在经历着怎样的辛苦,挑灯夜战或是忙于生计。
到了某个年纪后,再看人生,其实是没有“巅峰”可言的,有的只是七起八落、五味杂陈。
我们总说生命需要仪式感,可苦难和成功总是不伴着仪式而来。恰恰相反,当你回望人生,所有转折都发生在当下看来平平常常的一日里。
记得曾经有一期节目,岳云鹏寻找一个十多年前帮助他的姐姐。那时他在饭店打工,因为犯错被开除。一个同在饭店打工的大学生姐姐带他四处找工作,还从学校里给他带来棉被。
岳云鹏说,没有这个姐姐,就没有后来叱咤相声舞台的“小岳岳”。
现在,人们谈起岳云鹏并不觉得他像一个只存在于媒体上的单薄纸片人,而会觉得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因为经历过苦难,所以他的成功显得格外厚重。
我们活下来很多时候是因为别人的善意,但更多时候是因为我们自己对自己的善意。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人,耀眼到我们甚至都不相信他们也有自己的辛苦。可是你并不知道这是他(她)人生的哪一个阶段。你们相遇太晚,所以你并不知道,这或许是千难万险后的“守得云开见月明”,抑或是洪流急湍后的“轻舟已过万重山”。
活得容易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们没有亲眼目睹他们的成长,才会妄图揣测他们的成功背后有那么多“贵人相助”。
哪有那么多活得轻松自在的人啊,不都是哭过、痛过,眉头一皱熬过来的普通人吗?
正是以为他们是有距离的“别人家的孩子”,才会有人把他们的成长想得太美好。
就像那个深夜里抹干眼泪对着磁带学英语的女孩,终于在入睡后的梦中发出声声呓语;就像那个在肯德基里睡了一宿醒来的姑娘,终于看见半边太阳从云上升起。
没有一本自传不是由苦难写起,熬过的辛苦,都是人生的勋章,是一笔一画写就的成功路。
运气是风调雨顺的天气,有人屡遭旱灾,有人连年雨水,但总有四季相和的一日。但愿那时,你已有拔地而起的枝干,可以任由清风细雨在你的枝上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