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和朋友咖喱一起走在路上，看到超市门口有一块很大的标牌，写着父亲节快乐云云。

咖喱转过头问我：“今年的父亲节是什么时候？”

我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在“618”。咖喱白了我一眼，说：“脑短路了吧，‘618’是京东的年终大促，你是不是广告语听多了？”

然后我们同时掏出手机核对了一遍，发现6月18日还真是今年的父亲节。

我们一起感慨，“丧偶式育儿”中的爸爸们存在感还真的是很弱。

我从小就没有听过父亲讲故事。唯一一次他一时兴起非要给我讲故事，因为我哭闹着要找妈妈，被他暴揍了一顿，挺啼笑皆非的。

福建的孩子小的时候应该都听过“金碟豹”唱片，里面是闽南歌。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每支mv的开头都会有只一闪而过的金豹。

那时候好像有一种时尚，就是mv里的女人多是穿着比基尼在舞台上扭动，在干冰里若隐若现，展现出一种原始又质朴的性感。

最著名的就是那首《爱拼才会赢》，那时候我们家的影碟机刚买不久，我爸看着扭动的腰肢两眼就会放光。我就跟着他看，两只眼睛跟着他一起放光。

咖喱的父亲和我爸不一样。她家是我们小区少有的“双公务员家庭”。别人家要么是慈父严母，要么是慈母严父，她家是“严母严父”。

他的父亲在家里更像是规矩的制定者。从咖喱小时候开始，他就严格地为女儿规划着人生：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写作业，花多长时间穿衣服，做错了事要怎么惩罚……统统都白纸黑字地写成表格贴在床头。

但就算是这样的父亲也有“越轨”的时候。

咖喱小时候，家里买了钙奶糖，就是一种带甜味的补钙片。母亲怕她偷吃，把罐子藏在衣柜最高处。到了周末母亲去值班的时候，咖喱就眼巴巴地看着衣柜顶。父亲坐不住了：“别让你妈知道，就吃一片……”但父亲常常忘记及时放回柜顶，咖喱连吃三五片是常事。

上学后单元考试卷子都要带回家给家长签字，成绩退步太多咖喱就要挨打。但她自有妙招，每次考砸了都趁妈妈洗澡的时候，把考试卷子交给她爸签字。

“这回考得不是很好啊！”她爸眉头一皱。

“下次会努力的。”咖喱只要一摆出虚心认错的表情，她爸就立即心软，随手签上大名。

“不要让你妈知道啊！”

我们这一代孩子，父亲真正以温情的姿态参与童年的并不多——那么，父亲存在的意义究竟在哪儿？

他们喜欢立规矩，又喜欢打破规矩。天知道那句“别让你妈知道”里，隐藏着多少第一次挑战权威的快乐。

前一阵子和朋友聚会。到了地点，其他人还没到，我就在附近的一家面包房里坐下来。

我隔壁坐着一对父子，孩子刚刚学算术，父亲就让孩子记录下蛋糕的名字和价格并且进行对比，要他找出店里最贵和最便宜的蛋糕。小男孩非常认真地找了一圈，又向服务员姐姐核实之后，兴高采烈地来告诉父亲。

父亲把孩子抱在腿上，额头对着额头：“不愧是爹的儿子！”这父亲满脸红晕，就和喝过酒似的，比孩子更像孩子。

同样的事情，母亲会用“你来帮帮妈妈”的口吻来鼓励孩子，而父亲则是——“你小子真行！”

所以做同样的一件事情，孩子的出发点是不同的。对母亲是呵护，对父亲则是兄弟之间的互帮互助。

可是这种对父亲的崇拜什么时候变了呢？

当我越来越长成一个有个性的年轻人，学会自己去打破规矩，甚至对陈旧的规矩嗤之以鼻时，父亲在心目中的地位就一寸一寸地低了下去，渐渐成了只有手头钱不够时才会想起的人。

母亲节前一两周就有花店在门口竖起广告牌，提醒你：康乃馨代表着对母亲的爱。而父亲节的广告多是树立在超市门口，广告单里说：给父亲买皮夹、买领带、买夹克衫……这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误以为成熟男人不再需要浪漫。

其实正是这个蔫巴的怪老头子，偷偷陪着我们在童年做过多少浪漫而刺激的事啊。

他帮我擦过因为偷吃而沾满糖浆的嘴，他帮我签过一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家长通知书，他带我喝了人生的第一口酒把我呛得不行，还一脸坏笑地问我“好喝吧”。

他还有个口头禅叫“别让你妈知道”。不过，时过境迁，这话要换我说了：

“爸，咱们俩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出来喝顿酒，记得，别让我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