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还有我。”

曲锦这句话更像是一份经久的承诺，承诺自己会给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生的安定平稳，护她一世的周全。

洛如是抓着他衣边的手，握的更紧，似乎这是她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是救赎她的唯一办法，也是她以后活下去的意义。

小小的洛如是明白，从今天开始，这个少年是此后她所有的依靠，是代替她爹爹，第一个走进她世界的特殊的男人。

以后她不再是贫民窑里那个忍饥挨饿的落七娘，而是被曲家少爷护着的洛如是，只是此后她再无亲人。

天丰五年，转眼又是热闹的烟花三月，春日洋洋散散的洒遍四周，街上的叫嚷声和戏园里咿咿呀呀的二胡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曲锦在自家的店铺里跟账房的掌柜低头讨论些什么，一手拿着账本，眉头微蹙，京九躺在房梁上，无聊看着穿着一身水墨色的袍子的曲锦，视线一直放在别在腰后的那根常年不离手的笛子上，若不是曲锦宝贝得厉害，他真想拿走耍两下。

曲锦自然不知道京九的这些想法，全身贯注的低头处理问题。

掌柜盯着曲锦被拉长的影子有些许出神，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少爷都十八岁了，这两年老爷已经让少爷接手布庄的生意。

他刚管事时，大家都以为他会有些怯场，但是令人想不到的是，少爷待人谦逊有礼，处事有条不紊，也很有主意，生意如今蒸蒸日上，竟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兴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少爷并非池中之物，也都是不把他当成一个少年看待，老爷也明白，所以不太愿意让他参加科举，官场里的关系着实有些乱，大约是怕他锋芒毕露，糟人陷害。

掌柜正出神的厉害，忽得被一个闯进来的粉色身影转走了注意力。

“少爷，少爷，快，快快。”

那粉衣的丫鬟扯着嗓门，扶着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丝毫没有一点下人的架子。

掌柜也不惊讶，倒是很自然的把账本从曲锦手上接了过去，这种情景好像重复发生过很多次，多得让人习以为常。

曲锦抬头盯着那丫鬟，眼皮跳了跳，把手背在腰后。

“又怎么了？”

“姑娘。”

“姑娘怎么了？”

“她又去刘府那里了。”

“你，你怎不拦住她？”

曲锦气的话都没说完整，话音刚落，人已经提着袍边跑到了门外，失了刚刚稳重的样子，粉衣的丫鬟在后面跟着小跑。

“饶儿怎没拦她，但是少爷又不是不知道，就姑娘那脾气，除了少爷的话，谁能拦住她？”

曲锦听了丫鬟饶儿的话，猛地一下收住了脚，低低叹了一口气。

“你不必跟去了，去了也没用，还是回去给她备上些她最爱吃的桂花蒸糕候着吧，我自己去把她带回家。”

饶儿顿住脚，对着那抹消失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虽然她家姑娘皮一些，但是有少爷一家人顾着，这样也挺好。

尤其是少爷，长得很是俊秀，是京城里很多姑娘心中的如意郎君，每天来提亲的人都很多，尤其是今年，曲府的门槛都换了好几次了，她看了都头疼，更别说曲夫人和曲老爷了。

但是她觉得姑娘长得也很是漂亮，要她是曲夫人，她一定会说服姑娘嫁给少爷，想及此，饶儿的脸红了红，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竟然有这种混账想法，该死该死。

饶儿自己一个人站在街上跺了跺脚，抬眼瞅了瞅四周拥挤的人群，一溜烟跑回了曲府，生怕会有人捂嘴笑话她。

曲锦此时已跑到一荒凉之地，脚上的黑靴踩过地上凸起的石块儿，硌得直皱眉头，抬眸看到不远处高墙上的红衣女子，眉头更是拧成了疙瘩，脚步走的更急。

曲锦沉着脸走近她，发现那女子并未发觉，脸沉得更厉害，双手扶住树三两下爬到了树上，又跳上墙头，趁她不备，三两步踏过去，把她从墙上掳了下来。

那女子见是曲锦，鼓着嘴不说话，气冲冲的往曲锦相反的方向走。

“你又去做甚？”

“偷东西！”

曲锦气得咬牙，跟过去拉住她，这几年，也只有她有这等本事，能把他气的生不如死。

“洛如是！”

听见身后的怒喝，洛如是回头看他，对视他的视线。

春日的阳光依旧懒懒的撒在地上，披在洛如是的身上，曲锦瞧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如同昨日清晨他起来背书时，见到的那株兰花叶上浮着的露珠。

那眸子里一瞬蓄满了泪珠，曲锦一下败下阵来，笑着放软气哄她，露着浅浅的梨涡，如同这慵懒春光。

“是我不好，不该凶你，回去吧，饶儿那丫头给你备了你最爱吃的蒸糕，凉了就不好吃了。”

洛如是一听，那眸子立马亮了亮，但是又不肯轻易讲和，只能梗着脖子不说话。

曲锦见她这副样子，心里笑到不行，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你也知这是刘府的后院的高墙，你还敢来，万一哪天逮到你怎么办？”

“没事，我这不都爬了五年了，都没被逮到。”

“总归小心些是没错的。”

“曲锦，你拦不住我的，总有一天，我会杀光他们家所有人。”

曲锦瞅着她笑得像只猫儿一般，刚刚那话也是笑着说出的，如同一个孩子的玩笑，但是曲锦知道，她这话是认真的。

暖风吹到了洛如是的衣裙上，吹得罩在最外边的那层红纱起起伏伏，她眯着眼笑，仰着头，似乎在看天上飘来飘去的云。

曲锦猛地意识到，眼前这个豆蔻少女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八岁小乞丐，他似乎未曾发觉她何时竟长得如此落落大方。

“曲锦我累了，脚酸。”

“我背你回去。”

洛如是笑着跑过去，跳在他背上，纤白的小手搂住他的脖子，这幅场景这五年也上演了无数次，同样的对话，同样的情景，但是曲锦今天却满腹思绪。

他想他终究是对不住洛老爹的，虽说这几年他给她了衣食无忧的人生活，却带的她一身坏习惯，赌博喝酒偷东西，不知她是从哪里学来的一身坏毛病，自己逮到她无数次，但是每次都拿她没办法，她满嘴扯谎，死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