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锦起身回到里间坐在床边守着她,眨眼窗外天已微微泛白,曲锦抬了抬有些酸涩的眼皮,还没有要走开的意图,全然忘了昨日自己答应过刘掌柜之事。
饶儿过来催他吃饭,但是曲锦只垂眸一动不动地握着洛如是的手,像根木头一样,不听也不回答,就一直静静的坐着,看着,好似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与洛如是两个人。
饶儿劝不动他,只得红着眼出来了,十六焦急的看着她,问道:“爷怎么样?”
饶儿摇着头,泪珠又滚了下来,“少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根本听不进我半句,一句话都不说。”
十六咬了咬牙,抬手已碰到了雕花的门框上,却被京九一把拉住了,他低声呵斥他道:“你这样进去也是一样的,那丫头醒不过来,少爷是没有心思做其他事的!”
莺歌原本就爱哭,而且她原也不知洛如是有这病,又看到素日里爱笑乐观的饶儿姐姐也哭的不成样,她心里更是没有一点主意,眼泪哗哗淌得连视线都模糊着。
十六把手拿下来,又看两个哭得厉害的丫鬟,只深叹一口气,拍了拍饶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饶儿,你可不能再哭了,一则姑娘虽昏倒了,但是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你还得料理,二则你是莺歌的主心骨,如今若是你也乱了,她心里不更是没有半分主意,你瞅瞅她若是再哭下去,这双明眸可指不定还能不能要。”
饶儿自是没有想这么多的,听了十六的一番点拨,忙擦了泪,郑重的给他点点头,算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十六虽说素日里看上去不靠谱,但是一旦细心起来,什么事想的比曲锦还要周到。
十六又道:“你嘴皮子没我好,布坊那边让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就留爷身边,我去布坊留意着,别出了什么差子。”
京九没想到十六跟他想一块儿了,便什么话都没多说,算是默认了。
十六急匆匆的要出府,不想门口撞见了一位不速之客,十六一看,差点哭了,这是来了为救星啊。
潘一诺那双笑着眯起来的狐狸眼还没睁开,就被十六强行连搂带拽的拖了出去。
“哎,十六,你放开小爷,小爷今天是来找你家爷吃酒的。”
“潘小爷,江湖救急,我如今正瞅着坊里的事我无从照看呢,如今您来了,我就放心了,看在我家爷素日里给您那些珍酒的份上,您也得帮着照看。”
十六已经把人放了下来,但是手还是扯着他的袖子,生怕他跑了。
“府里出了什么事?又要拉我来做冤大头,我刚帮他把桐城舒城那边的生意给忙完,屁股都没有坐热,又要我做苦力,是不是哪天他要做个挂名的少爷,曲府这诺大的产业都交给我?”
十六这次倒是很认真的点点头,但是也不忘谄媚地拍他马屁道:“您自小跟少爷一起长大,又是少爷身边最信任的人,又聪明能干,自然是能者多劳啊,不像我跟京九,天天草包一个,就只能听爷的支使。”
潘一诺听了更是炸毛,直接打掉了十六的手道:“呸!小爷也没卖给他,他不是一样把小爷的劳动力给榨干了么!”
十六心里默默同情他,他跟京九为曲锦加起来做的事,也没有眼前这个狐狸眼的小妖男做的多,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聪明的。
“那你不是心甘情愿的么!”
潘一诺听了气的也是说不出话来了,只长叹了一口气,“小爷上辈子欠他曲锦的,这辈子才这般为他劳心劳命,哪天若是小爷死了,也定是被活活累死的。”
十六看潘一诺这是揽下了,也算是心里舒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位不只是生意上的一把手,也是宫羽的一把手,在宫羽那边他的地位可是仅次于曲锦的。
“府里洛姑娘不是犯病了,又昏迷了,昨夜曹老也不知跟爷说了什么,爷像是痴傻了一般,呆呆的守了一夜,今早上谁跟他说话都不听,怕是洛姑娘的病又重了。”
潘一诺那双狐狸眼又眯了起来,这次没有笑,但是更像只狐狸,再加上那副上好的皮相,和天生的小骨架,若不是一起撒过尿,他真的怀疑他是个女妖精。
“怪不得!怪不得!我已经好奇多年了,这洛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曲锦愿意与她同生共死,如今我回来了,我定是要好好瞧瞧的。”
十六想了想,同生共死么,是了,他想若是潘一诺哪天见了洛如是对曲锦的依赖,他应该就明白了。
可能京九总觉得洛如是是个没良心的,可能不止是京九,还有很多人,但是他觉得若论谁更在乎谁,洛如是应该程度应该更深一些,就是那种莫名的直觉。
潘一诺忽的一笑,一手扯着十六的领子,一手甩开一把绯红色的扇子掩住他笑开的嫣红的唇,只露着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凑到十六的肩膀上,低声问他,“有爷美么?”
十六吓得一个机灵,立马撒开他,跳出几米远,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他真的受不住他这般阴柔的挑衅。
“爷,您最美。”
潘一诺收了扇子,笑得眼眸里开出来花,身上罩着光面绸袍的绯红色精绢更是映得他眼底烈烈一片,如同燃烧的火光。
这样的红色,是之前洛如是最喜欢的颜色,这六年来,她的衣服几乎这种红色,但是好像自从老爷和夫人过世后,她就再也没穿过这种颜色。
“十六,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我们到了。”
潘一诺抬眸,发现布坊的门口沸沸嚷嚷的堆满了人,乱哄哄的一片,吵得人头疼。
潘一诺心里惊奇,他从未在京城的铺子里呆过,没想到京城里的生意这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