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曾听母亲和父亲在饭桌上说过一点关于曲家的消息，说是多年前曲锦曾救回来一个姓洛的小乞丐，因为是个女娃娃，很受曲氏夫妇喜欢，更是曲锦的掌心宝。”

“还有呢？”

“没有了，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情，母亲只是那洛姑娘是个开朗爱闹的主，跟我的性格正好互补。”

苏云月的话刚说完，两人抬头，不知觉的他们自己走到了医馆的门前。

天上又雾蒙蒙的落起了小雨，洛如是把伞撑起，伞微微倾着，站在沸沸嚷嚷的人群里，让人看不清她的面貌。

“你们曲少爷呢，让你们曲少爷过来说话，你们商人可真是够可恶的，就凭着我是个妇人，就一直欺负我么，说好的上等的锦缎，最后送来的却是下等的稠绡，管事的好几个人都被抓进去了，说是赔我的银钱到现在都没给我，今天要么给我钱，要么把你少爷找出来，让他在这里给我磕头赔礼，不然我非不饶他。”

季氏的嗓门尖锐而响亮，隔条巷子都能清楚的听见她的声音。

天上虽落着雨，却抵不住百姓们对于八卦消息的热衷，更何况还是名声在外的曲家，围的人拥拥挤挤的占了半条街，比娶亲还要热闹。

洛如是撑着伞总归不方便，索性又合了起来，淋着雨挤在人群里。

屋里老掌柜站在一旁，听着外边的声音，手心里握出的汗是擦了又干，遇上季氏这种泼皮无赖，简直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桌上摆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曲锦容色淡淡，两只手来回抚摸他素日里最喜欢的那根笛子，不管谁问他，他都一概不理，只沉浸自己的世界里。

京九不是个爱说话，十六去了衙门不知是去请了谁，他心里哪怕是诸多疑惑，但是只要曲锦不肯说，他绝不会问一下的，但是不知道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曲锦有主意。

茶的热气散了又散，一杯茶还未冷去三分，十六已经赶回来了。

“爷，事情办妥了，已经听了您的吩咐，让他在人群里站着了。”

曲锦勾唇笑，光线透过来，照在他脸两侧浅浅的梨涡上，看上去好看极了。

他起身把笛子塞着腰后，笑声道：“现在随我出去演出好戏。”

也不等众人是否跟上了，只一个人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远了。

原本已经喊的没劲的季氏看到走出来的曲锦，立马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指着曲锦的鼻子骂。

众人见曲锦出来，不禁纷纷噤声，从小就听说曲家小少爷是个好儿郎，聪慧过人，谦虚有礼，是个神童，只是后来再长大些，除了生意上有往来的人偶尔见过他，见他的人愈来愈少。

没想到如今那位小少爷已长成仪表堂堂的昂藏七尺的儿郎，少年面带浅笑，衣冠胜雪，不失礼法，眼眸里委屈和歉意交织，让人同情。

洛如是远远的看着，突然想起万花楼里那位知之姐姐嘴里时常念叨的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是不是曲锦这般的人。

季氏嘴里的话越骂越是过分周围的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素日里曲家卖的不管是布匹还是衣服制作，从来没有苛刻过任何一个客人，凡是来的人都是笑着出去的，此番出事虽让人心存疑虑，但是还不至于到让人讨厌的地步，至于曲家如何，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

“这李夫人果真是个河东狮吼，好歹也是李尚书的正妻，竟这般粗俗，真不知尚书大人是怎么想的。”

“何止啊，你看她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把曲少爷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不就凭着她是个尚书府的夫人么，太仗势欺人了。”

洛如是周围的人都在小声讨论着，这些话都一字不落的送入洛如是的耳中。

但是她还是被气的脸色泛紫，眼眶发红，手心被掐出了血印子，哪怕她懂他，哪怕她明白这只是一场戏，哪怕她什么都明白，她还是气，气的想将季氏碎尸万段，她眼中的曲锦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季氏被旁边的丫鬟拉着闭了嘴，她自己也发现了周围人的眼光越来越不友好，看着曲锦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她顺眼，真想给他抓花啊。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只能在袖下恨恨的磨指甲，想起自己今天来的任务，突然冷静了下来。

“曲少爷，您说吧，您该如何还我一个交代？”

曲锦也不说还钱的事，先是铺铺袖口，认真的给季氏深鞠一躬。

满含歉疚之意道：“此番管事之人能记错您要求的布匹种类之事也是第一次出现，给您带来的不便和困扰，我深感歉疚，我虽已将那几位下人赶出布庄，细细想来，仍觉得心有愧意，便又做了一番打算。”

季氏只以为他是怕了自己的声势，又要赔偿了，忙咽了咽口水，急声问道：“什么打算？”

曲锦抬眸看着众人，眼眶已有些发红，“曲家布庄从一家小小的染房到今日散布各地的布坊，已有四十余年，祖师爷曾亲自定下规矩，一件衣裳，从丝线到织布，从印花到染色，从衣裳的款式到绣娘手下的一朵绣花，一颗盘扣，都要认真严谨，从曲家出来的衣服，不仅要让人看着好看，也要让人穿着舒服。我身为曲家后人，理当谨遵，今出此差错，算是大错，我曲家虽是商家，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即是取之于民，便仍用之于民。”

雨停了，天上刮起了风，吹走了厚厚的云层，所有的一切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没人注意天的变化，只认真的听着曲锦说话，“自今日起，凡曲家在京城的布坊，在未来五日均有低价卖出的布匹卖与大家，以表示曲家对此次失误的诚意……”

曲锦话没说完，就被人群的叫嚷声给吵得止住了话，季氏听得有些懵，这跟她设想的完全不同。

她开口指骂曲锦，发现人群的欢呼声把她的声音完全压在了下面，即使她扯破了嗓子，她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她自己都听不到。

曲锦笑着用手示意让大家安静，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季氏被这安静的场面给镇住了，一时不敢开口。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