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乞丐，还真如苍蝇一般讨人嫌，死了也正好。”

因为七娘穿的原本就单薄，药铺的地上也不是特别平，一下就蹭破了皮，血汩汩的往外冒。

“伙计，来，把这两个人扔出去，都弄脏了地。”

几个伙计也是满脸不耐烦的过去不顾七娘的反驳，直接把两个人扔在了远离药铺的地方。

因为这几天连下大雪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原本就少，加上如今冬日里昼短夜长，如今天已经擦黑，路上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

七娘搂着洛老爹小声啜哭，压着声音，怕哭声大了，再有谁过来驱赶他们，雪已经停了，七娘胳膊上的血还在流着，印在雪里，鲜红一片，很是刺眼。

洛老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七娘彷徨的看着白茫茫的四周，想背着洛老爹走，但是身上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浑身酸疼，还冷得厉害。

白日里那些人的嘴脸此刻在她的脑海里一帧一帧的闪过，哭的，笑的，嘲讽的，嫌弃的，恨么？恨入骨血。

到现在她才知道，她虽然是个乞丐，但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现实的东西，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别的小乞丐都这么羡慕她，是她的爹爹护她护得太好了。

她的爹爹是个侠客，是个英雄，帮她撑起一个安稳无忧的世界，如今爹爹倒了，她才知道原来这才是人世，她原来这般无能，连自己的爹爹都救治不了。

她脑袋越来越糊涂，抱着快要断气的洛老爹，埋着头，呼吸轻轻浅浅，如同睡着了一般，但是七娘知道，她这一会儿很是清醒。

她想她和爹爹可能今天要死在这里了，有点小小的难过，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愫。

但是转回去想想，死了也好，这薄情的人世，没什么好活的，想到这里，七娘的脑袋又沉了沉。

“小乞丐么？”

七娘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听着像是曲家那位小少爷的，许是她的幻觉，这么冷的天，又是夜里，怎会遇见那位小少爷。

“小乞丐，能站起来么？”

曲锦解下他身上的狐裘，绑在七娘身上，纤白的指尖碰到她脖颈时，一阵冰凉，引得曲锦手指猛地一缩。

“怎会这般凉？”

曲锦自己嘟嘟囔囔着唠叨个不停，没发觉那双肿红的眼眶中清亮的眸子正盯着他。

七娘此时已清楚认识到自己听到的不是幻觉。

月亮升了上来，安静的街道上都是反射的雪的银光，七娘瞅着忙着在自己身上裹衣物的少年郎，那白色的织锦上，铺满了月光，甚是好看。

“京九，出来。”

曲锦扭着头向背后唤了一声，大树上跳下一个黑色的影子，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干枯的大树上，簌簌落下一堆雪。

“少爷。”

“背着地上这人，把他送到曹老头那里。”

说着曲锦已把七娘小心翼翼地背在了背上，少年温热的后背让七娘眷恋的想要长睡不起。

京九把洛老爹扯起来，一眨眼消失在曲锦的眼际，曲锦气的眼皮直跳，这个傻子怎越来越粗鲁了，那是个受伤之人，也不知小心着些。

少年摇着头，背着七娘往前走，身后留下两行干净的小脚印。

“小乞丐，你莫要睡，陪我说说话，不然这一路就我自己也忒没意思了点。”

七娘强打着精神，软软唔了一声，如同一只乖巧的猫儿，逗的曲锦直乐，七娘原本也比较瘦小，背在后面不费一点力气。

“没想到才一天没见，你便这般落魄，好吧，你一直都很落魄。”

曲锦停住脚，把背后的人往上托了托，接着一步步的往前迈，踩在雪上的步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也幸好我不放心，偷偷逃了出来，不然可能我都见不到你了。”

“唔。”

“小乞丐，不然别回去了，在我这边呆着吧，这样也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总能活的安稳些。”

“唔。”

“那我是当你答应了？”

“唔。”

七娘实在太困了，滚了滚湿了的眼眸，到底没能坚持住，眼一黑昏了过去。

曲锦嘟嘟囔囔又说了一大通，发现身后已是没了声音，才算是闭了嘴，烈烈的冷风吹得他吸不过气来，脚下的鞋子和褥袜已经湿透了。

又走了一阵，曲锦突然想骂京九那家伙，现在还没返回来，许回去睡觉了，以他的性格，真的可能会有这种事，曲锦深觉京九有一天非要把自己气死不可。

等七娘醒来时，已是五日后的事情。

七娘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床幔，身上搭了两床青色的棉被，很朴素，但是对于她来说，这已算是天堂。

七娘掀开被褥，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套整齐的灰色衣裙，软软的衣料穿在身上暖和又舒服，不像自己那身乞丐装，已经烂的不成形了。

小小的木竹屋里，东西摆放的错落有致，小小的炉子里烧着火红的碳，炉子旁不知放了些什么干草药，伴着炉火，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

七娘下床，踩着铺了一地的竹木板，推开门，太阳照在雪上反射出的光，刺得七娘眯了眯眼，有些不适的用手遮了遮。

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堆上，一少年披着白色的裘袍蹲在地上，一手拿着一把扇子，衣角堆在地上，几乎快与跟雪融在了一起。

可能是曲锦煽的太用力了，煎药炉子里的火一下就烧得老高，吓得他猛地一撤，一下滚在雪堆里，炉子上的瓦罐里发出“噗噗”的声音，他爬起来弹出好几米。

“老头儿，老头儿，你快过来，药被我煎糊了。”

曲锦急得跳脚，东屋里发出一声很是嫌弃的喟叹，然后便没了任何动静。

曲锦口中老头儿没被曲锦大惊小怪的声音给惊到，倒是惊扰了在树枝上停留的麻雀，翅膀一扑棱飞入了干净无垠的高空，落下一串雪。

七娘皱的紧巴巴的小脸，看到这一幕，才算是展露了笑意，一阵夹着冬日冷光的北风吹来，吹得她身上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