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想要看太子殿下的笑容?
宁天和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也不会有人问他,他从未对人展露自己的心扉,更不会这样做,这些深藏在他心底里的秘密,将会随着他的生命流逝一起进入坟墓。
晏苏站在大殿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身子狠狠地一震。
上一次他有这样的感觉,被他无视之后,他就被那个臭道士打伤,许久之后再次出现,晏苏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他猜测,这应该是比他不能愈合背上那个、此时此刻正在隐隐作痛的伤口还要糟糕的事情。
“陛下,陛下圣恩,但是此时性质及其恶劣,不能如此作罢,定要严惩以警示世人,警示众多皇嗣,才能江山安稳。”
“父皇,以儿臣所见,爵位可夺,官奢可免,性命可留。”
大殿之上,能说出这番话的就只有晏苏,而他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皆面露讶异。
论才能论手段,太子能坐到今天的位置,自然是什么都不差的,他不缺狠心,更是直接手刃了自己的亲兄弟才从这长战争中活下来,所以,向来手段狠辣的他说出这番话,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要明放暗杀,背地里还有另外一番手段。
可惜,皇帝向来对于自己这个十分有才华的儿子十分中意,他说的话只要没什么问题,自然是百依百顺,更何况这次晏苏在逼宫一事中表现得太过于出色,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话。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按照苏儿的话,传旨。”
皇帝昨夜受了不小的惊吓,震惊气恼之余被风寒侵体,一直有一些风寒的症状,就连朝堂之上也不断地在咳嗽,早朝在颁布旨意之后便结束,晏苏再一次被单独留了下来。
他随着皇帝走到后殿,不等皇帝开口,便率先摆袍跪下身去,重重叩首道:“昨夜养心殿殿前弑兄,儿臣虽有不得已之处,还望父皇降罪!”
皇子之间互相厮杀,从来都是历史的轮回,生在皇家,不得不争罢了,晏苏明白,老皇帝自然也明白。他摆摆手示意晏苏起来,拢拳凑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咳咳……朕把你留下,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绕你大哥性命。”
“成王败寇是不争的事实,他是儿臣的亲兄长也是不争的事实,儿臣新婚在即,不想凭添人命了。”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不光要有狠心,要有杀伐决断,还要拥有仁,仁心,义,忠义,这样才能将一个国家治理得好。
这一点,晏苏早就知道,他这个太子,自然也是从小就知道,他演了一场十几载的戏,当然不会因为一场逼宫而前功尽弃。
再说,区区人类,杀一个放一个,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说得好。咳咳,你的伤可好些了?朕派一个好御医去你府上候着吧。”
“父皇,皮肉之伤无足挂齿,父皇还是叫御医好好看看您的风寒吧,侵入肺腑,才是难治之症。”
“好,好……你母后真是将你教得极好。”
他自然是好的。
晏苏冷眼看着皇帝咳嗽,却没有上前去。至于是不是皇后教出来的,那就不知道了,如果不是这伤口被许多人都有目睹,此时此刻,晏苏早该将它愈合了。
“父皇,儿臣的婚典……”
“哦,这个,司典官已经将日期时辰报上来了,朕看过了,最好的时辰便是几日后,只是……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不能给你们一个十分盛大的典礼了。”
“父皇,这个无需父皇操心,儿臣自己的婚典,儿臣自己会顾好,总归不会薄待了公主才是。”
“好,你做事朕放心。去吧。”
晏苏抬头看向皇帝,得到了离去的准许却没有离开。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想请求允准。”
“是什么?你说吧。”
“中南水患的事情,儿臣已经有了解决方法,但是儿臣还是想亲自过去一趟,若是依照往年一样直接下方救灾银,恐怕会被人从中牟利也说不定。”
皇帝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定要在这婚前完成,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要求。
真可谓是心系国家的太子。
经过这次的逼宫,皇帝原本有所反思,知晓自己是太过偏宠太子,让他小小年纪便登上这样的位置招致而来的祸患,可是面前摆着一个如此令人满意无法说不的儿子,谁又会觉得不欣喜呢?
“这件事先放放,待到你成婚后再说同样尚可。”
“不,父皇,儿臣想早去早回,成婚后就出发,早些回来也好早些替父皇分忧。”
“这样急迫?”
皇帝怎么也没有想到,晏苏家里放着那样的美人儿,竟然还在新婚之后,有心思想要离开到中南去治理水患的心思。
真是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
“行,朕允了,不过你得在成婚三日后才可上路,不然朕定然要治你的罪!”
“谢父皇。”
晏苏的唇角挂起一个微笑来。
真到了要出发的时候,那什么时候走还不是他自己说得算?老皇帝是不会责怪他的,他心里清楚得很。
晏苏从皇宫之中退出,站在殿门口抬起手来伸了个懒腰,余光却瞥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一旁的墙边走过,只是一眼就不见了踪影。
前几天宫里才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此时上下都戒备森严,想也不会有贼想要在这个时候生事吧?
晏苏站在原处思考几秒,最后还是选择跟上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贼人。
“本宫还在想,怎么没有人能看见你如此堂而皇之地溜进皇宫之中偷盗物品,原来是小小灯鼠,不在菩萨身边安心侍奉,偷偷下凡可有人知道啊?”
晏苏的声音突然从大门方向传来,将这只通体金黄的老鼠吓得立刻变回原形到处乱窜,它本想越过晏苏的身体从大门跑出去,却不料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从晏苏的衣摆之下猛地出现,将它整个儿扫倒在地,从门口飞回了案边,径直撞上案脚。
“小东西,既然来了,跑什么,给我吃了添修为,也是件美事啊。”
油坊见不得明火,因此一直十分昏暗,只有开着的大门能够透出一些光亮来,衬得晏苏一双眼睛莹绿闪亮,他口中獠牙都露了出来,凶相尽显。
“吱!你既然知道我是菩萨座下的灯鼠,怎么还敢吃我!难道就不怕菩萨怪罪?”
“算了吧,你们那大慈大悲的菩萨可没工夫管我这么个妖孽,灯鼠,不过是得到点化的老鼠,你先偷宫中灯油在先,自是有惩罚在后,天道轮回,菩萨不比你清楚得多?又怎么会来怪罪我。”
晏苏精明的眼睛眯了眯,身后尾巴突然伸长,拽扯住灯鼠的腿将他卷紧举到面前,探舌缓慢地舔过唇面。
“还从没尝过菩萨的灯鼠味道如何,你是第一个,如何,可有荣幸?”
“别吃我别吃我!你要是放过我我可以让菩萨满足你一个愿望!”
灯鼠两只小爪子在面前胡乱晃悠着,晏苏停下动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道:“你当真有让菩萨满足愿望的本事?”
“实不相瞒,在下真是菩萨身边负责愿望收集登管的灯鼠,只是实在太过馋着皇宫中沾着龙气的灯油了,才偷跑下来,被、被大妖您所抓,如果您愿意放我一命,我肯定可以满足您一个不过分的愿望!”
不过分?什么样的愿望算得上是过分?坐拥江山还是统领三界?
晏苏在一瞬间想到了孟司乔。
他们两个成婚,真正能称得上是给孟司乔的礼物不多,给出去的也都是给那个属于公主的头衔,而不是给孟司乔这个人的,若是把这个礼物当成他们的新婚贺礼,似乎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晏苏那恐怖的兽眸才收起来,笑眯眯地看向身前的灯鼠。
“没有问题,不过要许愿的不是我,另有其人,你可能做得到?”
“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你带着那个人一起去菩萨庙里,让他许愿,我就知道要实现谁的愿望了!事先说好啊,那种特别特别离谱的愿望,菩萨大人真的做不到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
晏苏嫌这灯鼠聒噪得很,尾巴力道一松,那小灯鼠便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晏苏缓缓收回尾巴,伸手亲自将这油坊的大门关上,落锁,还在这锁上加了一个妖物不得靠近的禁制。
龙气,龙气,宫里他接触到的一切都跟龙气有关系,人间之龙算得了什么?他还有心思想要亲手斩龙呢,真龙他都不怕,这龙气,究竟有什么好稀罕的。
晏苏的眼眸之中滑过一丝可疑的金红颜色,如同烈烈燃烧的赤焰,那代表着愤怒的火焰一改以往幽蓝的颜色,头一次展现出金红的形态。
早晚有一天,他会向所有人证明,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完全靠不住的,想要成事,还是要靠自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