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苏从孟司乔的房间里走出来,轻轻关上门。
他叫孟司乔跟他去主卧休息,孟司乔无论如何也不肯,偏要住在这厢房,要知道,这偌大的宅邸,厢房可都是留给下人和妾室的,他嘴上说着介意别人眼光,可表现出来的,跟他嘴上说的又相差甚远,真是……连演戏都不会演。
晏苏还以为那人跟孟司乔在房间里面窸窸窣窣地密谋了许久,能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或者是有用的问题,却没想到,两个人最后得出的结果,竟然只是要蒙面,看来那个偷偷潜入他宅邸跟孟司乔的密谋的青衣,并不太聪明。
说实在的,孟司乔想要脱身,晏苏现在能帮他想到不下十个方法帮助他脱身,而他们要选择这种最笨的方法,也是晏苏意料之外的。
算了,笨点儿就笨点儿吧,谁让他现在还需要他呢?
晏苏回到主厅,主厅只剩下几个大臣还跪在中间,太傅坐在侧位上,目光冷厉地看着跪着的人。
晏苏自他们身边走过,目光遥遥看了一眼已经熄灯的厢房,这才在主位上坐下。他竖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边,小声说道:“公主殿下已经歇下了,你们若是叫出声来扰了公主的清梦,别怪本宫无情。”
人类中不乏给吃的就听话的贱狗,更不缺骨根子软得随风倒的墙头草,晏苏出去一趟便能揪出这些,也算是收获颇丰。
“你们一定好奇究竟是如何暴露在本宫眼下的,本宫给你们每一个人通报的时间都不一样,你们中有些是本宫大哥的人,有些是二哥的,更有甚者是父皇的人,这本宫并没有那么清楚,不过也没那么重要。”
晏苏特意去确认过孟司乔会不会安分待在房间里,就是因为这个,他处理这些人的画面,不想让孟司乔看见,自然也不想让那个暗中与孟司乔往来的人看见,他亲自去打断他们的谈话是最好的选择。
而现在,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了。
“依老师看,本宫如何处理他们才好?”
晏苏一手撑着脑袋微微歪头侧目看向坐在一旁面色不善的太傅,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某一个人,正是太傅的人,这才让太傅三番四次地能知道他的动向,不断催促他尽快回京。
“回太子话,依老臣看,不如带到京郊填埋,如此,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惩罚了。”
太傅说话时一直垂着首,让晏苏看不清他说话时候的表情,这么些大臣,被他一并处死,等到明日上朝的时候,他父皇说不定会当场疯掉,晏苏想了想那样的场面,不由得轻笑一声,随后拉回自己的注意力。
“不好意思,有些走神。老师说要将你们尽数活埋呢,不愧是我大梁的太傅,手段狠厉都要吓到本宫了,不如这样,你们斟饮下本宫一杯酒,各自散去吧。”
晏苏拍了拍手,府中的侍女便各自端着两杯酒走了上来,站定在每一位大臣面前,等待着他们将盘中杯盏取走。
“这是本宫回朝送各位的见面礼,各位可千万不要拒绝,不然本宫就只能寻些更惨烈的手段来对付你们了。”
晏苏扬了扬眉梢,他向来说道做到,而下面的大臣心里也都清楚,在梁国,还没有晏苏不敢做的事情。
也更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不能放任晏苏当上这个太子,他性情阴晴不定的,说不准何时就会因为心情不好而翻脸,若是真让这样的人当上太子,岂不是将所有大臣和人民置于水火之中?
皇家争权夺位向来是常事,成王败寇中,他们不过都是一份助力罢了,终究不能左右大局。
那杯盏之中一杯清酒,混着一丝可疑的红色,这个太子,就连在酒中下毒,都做得如此明显,也太狂傲了!
偏偏还没有人能治得了他,简直是苍天不公!
他们长叹一声举起酒杯,在晏苏的注视下一饮而尽,晏苏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起身道:“好,既然各位都已经收下了本宫的见面礼,就且回府吧,明日还要上朝呢,本宫就不多留各位了。”
晏苏一摆手绕过屏风走到后院去,将一众人等晾在了这里。他们左看看右看看,面面相觑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太傅在众人眼前,抬起宽袖蹭了蹭鬓边的冷汗,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摆手示意大家起身。
“好了,起来吧,殿下聪慧,是不会在回来当夜就将你们尽数诛杀的,不然,在皇上那也不好交代,都回吧,回吧。”
太傅心里深知晏苏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巫蛊之术,时至今日已经熟练精通,他们刚刚喝下的那一杯酒,内里红色的便是那蛊虫的血液,日后,若有不恭,必将遭受万蛊噬心之痛。
大臣散去,晏苏将双手放在水盆之中,用温水将双手手背没过,看着手指上多出的几根红绳,沉了沉眸。
与其杀尽天下人,不如让对方为己所用,这一贯是晏苏的风格,因此,他并不是个多造杀虐的狐狸,可偏偏那个臭道士,盯上他一般,非要将他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上。
他本该在山上安安稳稳地驭妖而生,那道士偏要将他逼到人类的地盘上,因此,他不在人间好好搅他个天翻地覆,都觉得对不起那臭道士的一番心血啊!
晏苏擦干净手上的水,屏退周围的侍女,解开束缚着腰身的腰封放在一旁,解下发冠散发倚靠上床面,将憋了好几日尾巴散敞出来,怜惜地捧着其中一条梳理起毛发来。
他九条尾巴一散敞,便像是一丛白色毛绒花朵一般,蓬松着炸开,将他的床榻占满,晏苏不厌其烦地将每一条尾巴都梳理顺滑,又摊开掌心,用妖力为孟司乔造出一条纯金的掩面珠帘。
他一指挑着手中珠帘,饶有兴致地看着这面饰,想象着孟司乔将它戴上又会有一种何样别致风韵。
有趣……
他鲜少觉得哪个人类实在有趣,除了这个孟司乔,人类能有这样的脑回路,实在是令人觉得诧异新鲜。
更何况,逗他也可以让他打发时间,孟司乔越是这样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就越对他感兴趣,越不想放他离开,哪怕他心里知道,这样的孟司乔或许不能留在他身边太久。
狐狸总是会捕捉身边人类的精气,跟任何人类在一起时间久了,人类的身体应该都不能受得了,晏苏心里清楚,自然也知道该什么时候找到公主,放他回去。
真可惜,要是能一直留下来,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孟司乔躺在床上有些失眠,都怪他白日里睡了太多,现在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反而觉得精神抖擞。
他躺在床榻上烙烧饼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晨起,完美错过了晏苏上朝的时间,自然也错过了去宫中问安的时辰,虽然下午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总显得十分没有礼节。
晏苏换了衣服便上朝去了,早朝时,皇帝对这许久不见的最亲爱的儿子赞许有加,而晏苏看着下面站着的大臣一个个都完好地站着,恶趣味地扬起唇角来。
这么好玩的事情,还是等他大哥二哥都有空的时候,再好好说一说吧。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太监尖锐的声音划破大堂的空寂,晏苏站在殿前特意等到众臣退朝,随着皇帝走到后殿去瞧。
“听闻你这次出去,顺利找到公主,已经带回来了,可有入宫?”
梁国皇帝一看见自己这孝顺又有能力的儿子,便满眼的笑意,那满意情绪不靠言语流露,即便是只在当下只有两人的情况下流露,也让晏苏觉得愉悦。
没人不喜欢天生高人一等的感觉,更没有人不喜欢自己被认可。
“是,儿臣已经将公主带回来了,连日赶路疲乏,儿臣离开府邸上朝时还未醒来,儿臣便擅自做主,让她在府邸歇息,睡足了再入宫,还望父皇允准。”
晏苏的话惹得皇帝笑出声来,一边无奈地摇头一边感叹道:“你小子,这夫人才到,还没过门,就已经如此袒护,若是之后宠得那荻国公主,在我梁国失了分寸,该当如何?”
“父皇放心,儿臣自是有分寸的。”
晏苏拱手,躬身,凑上前去将手里一份折子递了上去。
“父皇,这是京城外围兵力调动,儿臣回来路上顺便去做了个考察,有许多将士已经被暗自调动,不在原来的地方了,父皇近日可要看管好兵符,避免有些小人,趁儿臣大婚生事,也往父皇许儿臣一个安生婚礼。”
有孟司乔一个在府上,晏苏就够忙活的了,这皇帝的其他儿子该如何,还是应该由这个当爹的好好管教才是。
晏苏垂首掩着面上笑容缓缓退下,在皇帝目光注视下退出了晁阳殿。
雨后烈日正盛,晏苏却毫不觉得热,依照惯例,下朝先奔着他母后那儿去,不然这女人闹起来,准保让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