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你叫彩蝶去做的事情了，你可真是个无恶不作的老妖怪，这种事情都吩咐得下去？她连你都打不过，你还想借刀杀龙，心有点宽了吧？”

男人赤裸着上身，后脊上一条十分明显的金色鳞片正在闪光，在月光下反射出十分好看明亮的颜色。

“怎么喝酒也堵不上你的嘴？”

晏苏嘴上说话分外凶狠，眼里却带着笑意，他都没转一下头，只是将酒杯放下，眼里的愁绪很快代替了笑意。

这件事说着急着急，说不着急，便也不着急，只是他不论多长时间，想要一个解决的办法出来，这才行。

“我知道你焦心水患，不过这水患也并非是这条龙带来的，我倒是有一消息，你肯定感兴趣，怎么样，想不想知道？”

金蟒特意卖了个关子，晏苏果然十分感兴趣地转过头来，朝着他看了过来，逼迫意味浓重。

“知道我有兴趣，还不快点说，等着我发怒呢？”

金蟒看着他这副急切的样子，忍不住大笑出声，他也同样放下酒杯，随后凑近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古龙啊，东海一条小龙的师父，龙海这条小龙，每年都会在夏季雨水多的时候，借着河流遮掩，逆流而上穿越几条河流，来找他的师父，他师父守着那山脉里的一条极纯龙脉，如今人类开荒，龙脉受损，你瞧，那儿的光芒早已经没有那么纯澈了。”

金蟒给晏苏指名，晏苏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真，那山中央，有一处正隐隐散发黑光。

那黑色的光十分强大，像是正在源源不断地将周围色彩吸食进去一样。

“古龙……小龙……你的意思是，只要把龙脉彻底断掉，那古龙就不会守在山脚下了？”

金蟒看着晏苏的目光顿了顿，不由得深深叹气。

“我说你啊，你怎么做事总是这样。怪不得他们说你嗜杀，不肯给你半个仙班。你只要阻止小龙回溯上游，这河水就不会暴涨得那样凶悍，我听说，这小龙如今已经当上了个东海的小龙神，之所以要趁着那个时间顺着河流而上，就是因为上面啊，不让他在人间随意现身。”

晏苏听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这龙在人间是已经绝了迹的东西，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成神了，神是不能与人界有任何瓜葛的。

所以他们所有族人都要隐世生活，决不能再在人类面前现身。

除非神迹。

“那我怎么才能阻止他上游。”

话都说到这里了，晏苏知道金蟒肯定是已经在心里有了计划的，才敢冒然来跟他搭话。

“好，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得牺牲点东西。”

“我？牺牲？你想我牺牲什么？”

晏苏略带警惕地看着他，逗得金蟒哈哈大笑。

“你想什么呢，你只要宣传龙神的存在，或者海神的存在，要东海周边的渔村，每年夏季涨潮的时候贡献一个人类入海，这样，这小龙一定会率先管这人类入海的事情，没有办法再回游伤害。”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每年水灾都会害了无数人的性命，但如果让他们推选一个人入海，那这个人，一定是最弱小，最无辜的那一个，这让晏苏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好像狐族也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小孩，十分脆弱，弱小无助，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这……让我考虑考虑吧。”

“没关系，你有的是时间考虑，现在还早着呢。”

金蟒拿起酒壶给自己的酒杯满上，端起杯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道：“行了，彩蝶我就带回去了，你也别总为难她，你身下庇护的这群小妖怪，哪个也不容易，你这个做妖怪的，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体谅同类。”

晏苏沉着脸，没有说话，金蟒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只要多说一句话，他一定机会发飙，因此还是尽快溜走得比较好。

孟司乔一早醒过来，推门而出见到的是宁天和，宁天和和晏苏这两个人，天天天不亮就起来了，不知道今日怎么没有看见晏苏。

宁天和见孟司乔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知道他应该是在找寻太子的身影，便开口道：“太子昨夜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准备了早饭，来吃点吧。”

宁天和毕竟是跟孟司乔在一起朝夕共处了一个多月的人，对于孟司乔喜欢吃什么已经摸索得十分透彻了，再加上他其实观察力十分强悍，因此，就连孟司乔的一些小习惯，他也都有留心。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才能觉得舒心，宁天和从小就知道这件事，并且一直都发誓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孟司乔从他的手上接下筷子，宁天和在他动筷之前率先试毒，确认没问题了这才让他动筷。

“吃吧。”

一桌子都是孟司乔喜欢吃的东西，他却没有什么胃口，昨天晚上他睡得并不好，一整夜，他都感觉窗外有人在盯着他。

他只觉得头顶有人，身侧有人，整个房间里面到处都是人，这些人是来怪罪他，为什么失口走漏了那样一个重要的消息，而让他们都要命丧于此。

宁天和看出他胃口不佳，摆衣坐在了他对面。

“你还在想昨日的事情吗？你在怪太子殿下一个活口不留太过残忍吗？”

“不……我从没有这样说过，我是在想别的事情。”

孟司乔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便只能用一个稍显拙劣的谎言来掩盖，宁天和却没有看出来，他望着孟司乔好看的脸，眉心依旧拧在一起。

平日里孟司乔看见他的时候，他似乎就只有这样一个表情，不论何时何地，都如此严肃。

孟司乔伸出手来，一只手指搭在了他的眉心上，轻轻用力抚平他的眉心。

“为什么一直皱着眉？你又没有什么需要发愁的事情。”

“我当然有。”

宁天和十分果断地接话，出乎了孟司乔的意料，他看着宁天和的眼睛，手指顿了顿，很快收了回来，结束了这玩闹一样的动作。

“我从小家族被灭，亲眼见过太多杀戮，因此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夜里从不敢轻易陷入沉睡，而太子殿下，他虽比我年轻些，但他却比我经历更多。”

晏苏身上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宁天和也不敢确定自己知道多少，不过他想尽可能地多说一些给孟司乔。

就以晏苏的性格，他是不会自己主动去说的，这一点宁天和再清楚不过。

“太子自襁褓中就遭遇歹人袭击，弑母，险些丧命，后来在朝局和皇宫这巨大棋局斡旋，沉浮不定，多次遭人暗杀刺杀，多次遭人陷害，就连东宫里面，都出过宫女投毒这样的事情。皇帝并非完全不知，这次联姻，便是巩固他地位的一个手段，可谁又能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宁天和不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太过于严厉，像是在责备孟司乔一样，孟司乔低着头，淡淡嗯了一声。

他又何尝不知道晏苏的不容易，他试图说服自己入乡随俗，既然来到了这样一个血腥残酷的世界，就要有所准备。

但在现代看电视剧，看恐怖片，看vr电影，和现在真真切切地看着那些浓稠的血液喷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后者所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过于强大，让他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轻松消化。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跟我聊聊天吧，你第一次杀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孟司乔的问题毫无来由，宁天和看着他，喉间的回答顿了顿，随后说道：“太子殿下说过，你永远都不会接触这些事情的，所以你不需要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不过如果你想试着让自己克服对死亡的恐惧，你可以尝试一下，多看一看，适应就好。”

这可……真是一个残酷的回答。

适应就好……

孟司乔想到自己曾经是那样的畏惧黑暗，可每一个逃脱魔术都几乎要进入一个全黑封闭的环境，他甚至要在里面待上多则一天一夜，如果他不能靠自己的本事出来，那他就将一事无成。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适应的来着？

孟司乔深吸一口气，捧起面前的碗来，喝了一口里面温热的茶水。

当初他还暗自佩服自己的适应能力极强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的样子。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适应的，不过还是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出我姐姐，我只想回去。”

宁天和看着他，没有说话。

从最近几天晏苏的表现来看，不像是在全心全力地在找公主殿下，反而更像是打算将计就计，将孟司乔当做下一盘棋局的诱饵，重新开河。

宁天和内心挣扎犹豫着想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孟司乔，他沉着目光复杂地看向孟司乔，最终还是没有讲出口来。

“起的还挺早的。”

晏苏一边调侃着一边从外面走进来，路过二人身边，宁天和的心骤然一紧，连带着瞳孔都是一缩，惧怕神色充斥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