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郭子毓都这么说了，那当然是到了表决心的时候。
三人这方面也是老油条了，一个个唯恐落后。
“大都督，您放心。我们合并后的东厂在您的英明带领下就是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翻开了新的篇章。有您在，有陛下在，有楚国的百姓在，我们东厂不会比任何人差，没说的，咱还是老大哥！”
“王掌班说的很对啊！大都督，您放心，我下去就对兄弟们传达您的精神，兄弟们一定会努力练功，奋勇争先，不会辜负大都督期望的！”
最后一个人见他们把话都说完了，只能富有激情却干巴巴的说：“对，对，前面两位大人讲的都很对，大都督您就放心吧！”
郭子毓听后红光满面的不停点头，他满意的说道：“听到大家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啊，楚国东厂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老一辈的优秀传承，才能不断的进步，不断的成长啊！”
三个人见郭子毓很吃这一套，也是兴奋的不行。
但是很快他们就琢磨出不对味了。
“等一等，大都督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啊，什么叫做我们这些老一辈。”
“我才二十有七，我们当中最大的也不过只是三十来岁，正是干事业的大好年龄，怎么都成了老一辈？”
“难道大都督这是在暗示我么要提携后辈？后辈……后辈……等我想想，难不成是在说那个张牧之？真人不可貌相啊，那小子我还以为就是一个泥腿子，现在看来那小子背景是深不可测，以后还得想办法和他搞好关系才是。听说他好那一口？那就好办，嘿嘿。”
这三人越琢磨越觉得是这样没错，前面就是因为那个不懂事的梁档头非要把张牧之提出来，把锅都分到人家身上去，这才引起大都督的怒火，也才给自己找了死路。
这回还是几人当中最机灵那个率先出来：“大都督，我刚刚一直在反省。我觉得我们把责任推到张牧之的身上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不负责任，小张大人刚刚进入东厂，而且是身体抱恙，在征得林小武的同意后方才进入东厂内短暂休息。虽然没在大门，但是一直在东厂内，这根本就算不上擅离职守，小张大人在这件事上没有错。”
张牧之转瞬之间已经从一颗老鼠屎变成了掌班口中的小张大人了。
另外的人也开始应和，套用上之前所说的句式：“对，我赞同王掌班的意见。张牧之年纪轻轻就到达了先天之境，这是下一辈的榜样啊！大都督可能有所不知，在民间，张牧之和王常之，朴林已经被列为我楚国三杰了。我甚至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小张大人不但无过，还有功，大大的功！如果不是小张大人忍住疾病的折磨，及时出现，解救了自己同僚，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要赏，大大的赏！”
最后一个人有些无语，他再一次陷入到好话都在前面两人说完的境地，但同时他又意识到自己不能像之前一般只是应和，在大都督面前不能露脸，还怎么升官发财？怎么多娶几个小妾，多生几个大胖小子。
在东厂的大厅中，在旁边的夏侯兴勇身上还充满血迹的场合里，这位档头就这么两掌合十，然后分开，他鼓起了掌，用力的鼓起掌！
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双肥的流油的手掌在为我们的张牧之欢呼。
……
“噗嗤~”看到这个极富喜感的画面，旁边一直不苟言笑的夏侯兴勇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来。
郭子毓楞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他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几个手下怎么就把自己的话给解读成了这样。
他清了清喉咙，重新努力回到之前的情绪中去：“咳咳，张牧之这个先不提。那啥。额，说到哪了？对，我们说到辽国东厂的进步上了。”
“这次与辽的正面交锋之后，我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楚国东厂拥有更多的人手及更多的经验却在对抗辽国的时候还是不能占据压倒性的优势？我四处调查思考了许久，我认为就是因为很多人在一个位置上呆的太久了，这导致我们缺乏变化，缺乏革新，像一盘死水一样！”
郭子毓兜了半天的圈子，终于要讲到正题了。
“我思考了很久，但一直没有想出好的办法来盘活这一盘死水，各位大人可否给我一点建议啊？”
三人其实心中一直都有一点底的，之前一直装傻兜圈子就是唯恐郭子毓说出这种话。
“大都督都没有好的办法，小人们这脑袋更是不用说了，一切，一切任凭大都督发落！”
众所周知，东厂是不久之前才由西厂和锦衣卫合并而成的，郭子毓算是直接空降下来，下面的人并不是一条心，重要的位置上坐着的都是来自不同势力的人，比如之前的那位梁档头就是户部梁大人家的，这导致他对东厂的控制力并没有民间认为的那般高。
作为东厂这种特殊机构，郭子毓身位大都督自然不会愿意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之前立足未稳，他自己的嫡系也还在培养之中，时机未到。但经过段时间亲临一线参与辽国的战斗，战果硕硕，郭子毓已经有了一定的威信。
今晚郭子毓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是要为什么张牧之脱罪，他就是要将东厂这些紧要之位都换上自己的人。
但是过郭子毓并不是二三十岁的愣头青，他清楚的知道不能直接下令让现在这帮人让出位置，这帮人背后的势力都不一般，都是可以上达天听的。如果紧成一条绳告自己排除异己，自己也够喝一壶的。
他的第一步就是杀鸡儆猴，以正当的理由杀几个人立威，说起来这还要感谢那几个胆大包天竟敢袭击东厂的匪徒！
第一步已经完成，第二步就是让其他的人自己主动提出退位让贤，不让别人抓住自己的把柄！
有时候高层博弈就是这样像过家家一般，只要不到撕破脸皮那一步，大家还是很会装傻的。
“你们可能在家里感觉不到。弟兄们在前面苦啊，为了任务和隐藏自己，几天几夜未能进食一米一水是常有的事。身上的明伤，暗伤是越来越多，血流的我心疼啊！如果只是受伤都还是好的，但还有很多的兄弟就此常眠于异国他乡当无名英雄，连马革裹尸都做不到，我，我真的觉得对不起他们啊！”
郭子毓动情的说着，晶莹剔透的眼泪甚至出现在他那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上！
三人低头沉默，他们倒不是被郭子毓所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郭子毓这番话的背后意思他们心知肚明，郭子毓的眼泪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们也有自己的判断。
他们低头都是在计算厉害，下着决心。
……
“大都督，弟兄们都在前线浴血奋战，而我们几个老东西却只能在家里苟且的活着，我这个东缉事厂掌班大人干的心中惭愧啊！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也老了，是时候把位置让出来给用自己的生命立着功劳的年轻人们了。我王立国在这里郑重请求大都督能够让我告老还乡，让更多更有能力的年轻人能有发挥自己的风采的平台！”
王立国大人声泪俱下的说着，在场的每个人无一不为他的大义凛然的感动的一塌糊涂！
郭子毓甚至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像是被自己的下属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但一直跟在郭子毓身边十分了解这位大都督的夏侯兴勇知道，大都督这是饿了，毕竟也是一天没吃饭了……
夏侯兴勇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场中的一举一动，这些都是学问啊，自己必须要努力学习才能像在场的前辈们一样优秀。
郭子毓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眼泪憋了回去：“不，王大人，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你是我们东厂的老人，也是为我东厂立下过功劳的人，我就是再没有办法也不能让你委屈啊！”
夏侯兴勇恨不得手边能有个物件能把这些记下来。
从小遍读史书的他明白大都督这不是改变心意了，自古大臣们要致仕，皇帝总会驳回，然后大臣继续上表，皇帝继续驳回。直到人们理解皇帝是真的舍不得大臣离去的时候皇帝才会忍痛同意。
都是套路啊！
厅中的另外两人也明白轮到自己出场了，这时候还舍不得自己那个位置，以后怕是一口汤都没有自己的份了。
“大都督，正因为我们是东厂的老人，我们对东厂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所以我们才会主动让出位置来啊，这不仅仅是为了个大都督排忧解难，更是为了我们东厂能够有更好的明天啊！请大都督同意王大人的请辞，也同意我们两人的请辞！”
“我，我，我感动啊！在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我们东厂的凝聚力了！东厂有各位大人们在，何愁没有希望啊！但是，但是”
“大都督！您就同意吧！”
“是啊，大都督！”
“东厂是属于未来年轻人的！只有他们，东厂才会有希望！”
郭子毓转过身去，掩面而泣。嘴里艰难的发出声音：“罢了，罢了。既然各位大人心意已决，我也只能替东厂的年轻人们谢谢各位大人了。夏侯兴勇，你暂时接过王大人的职责吧。千万不要辱没了王大人的这一赤诚之心！”
说完，继续无声的哭泣。
背后王大人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走到夏侯兴勇的面前，取了代表自己地位的腰牌，郑重的交到了夏侯兴勇的手中。
是的，就在这一天，就在东厂门口发出战斗的这一天。在东厂老一辈的坚持下，在他们的高尚情操的推动下，楚国东厂完成了新老交替。
老一辈的，二十又八的王立果大人正式将自己的位置交给了年轻一辈的，三十出头的夏侯兴勇！
交接仪式完毕，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大家情绪才渐渐恢复平静。
郭子毓也终于停止了哭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没想到今天会说这么多的话，郭子毓再次端出了茶，这么时间过去，茶水已经冷了，茶叶沉在杯底不见动弹，郭子毓一饮而尽，连茶叶都吞了下去。看着大家都盯着自己看，他不好意思的说道：“牛饮，牛饮，让各位见笑了。哈哈哈。”
夏侯兴勇急忙吩咐道：“来人，赶紧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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