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列虚焦急的喊。

“不可能！师弟！你怎能有这种念头？！”李正则怒道，“焚云教与我青云派同为原始山门，怎能自相残杀？！！”

“师兄！那焚云教不守原始禁令，擅自令弟子下山传播教义，不仅尘世诸门派恐慌不已，就连门中弟子也是人心惶惶，昨日又有弟子叛逃，我们若是不管，世人便只知焚云教而不知青云派，这天下便再没有我青云派的立足之地！”

“那也不能对焚云教动手！”

“师兄你怎么如此迂腐！”

…………

人的一生，已足够长，永远填不满的，是人的欲望。他的师弟他当然清楚，不过是眼馋那焚云教中的不死之术罢了，他严词拒绝了师弟的提议，师弟当然觉得师兄不可理喻，两人大吵了一架。师弟当晚便离开了山门。

他原本以为师弟不过是赌气，过几天就自己回来了，可是没想到师弟竟然如此决绝。

那天山门里所有的传送阵全部打开，数万名弟子同时发力，将几乎全天下的高手传送到了青云派中。而此时，李正则在山门禁地检查封印。

当他从禁地中出来时，屠杀早已开始了，那些正义的人们已经杀红了眼，他徒然站在最高的那座山上，颤抖着看着这场屠杀……却没有制止。也许自己也是和师弟想的一样吧？

多年后的今天，李正则依旧不能原谅当时的自己。他怀疑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或许他骨子里也是一个嗜杀的人，或许他也想要那不死之术，或许他也害怕与自己并肩的那个庞然大物，或许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想要对焚云教动手…………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曾经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一切真的会过去吗？他悔恨了那么多年，直到有一天他站在那道断崖上看透了世间，他看到了那些孤魂，看到了那些仇恨。他知道，一切都没有过去，你以为时光已经打磨的消失的东西，有人却深深地埋在心底，不肯忘记。

他想说话，却已经不能再说。列虚已经是大唐帝国的国师，不再是青云派的长老，他没有权力去指责和惩罚一个俗世之人，两大山门的原始禁令便是严禁干扰世俗之事，他也曾走进对面那座山门，遍地狼籍，几千年都屹立着的石柱被折断，他走在山路上，竟然有种迷离的幻觉，竟像是走在青云派的山路上。

也是，两座山门相对而立，山路剑台禁地都是相似的布局，他登上那座最高的山，却发现那里有一个人站着，是他的师弟——苏淮。

“师兄，”苏淮仰头看着天空，“西北高原的天总是那么近，好像几千年都没有动过了。”

“可是这片天下的人已经变了，”苏淮低下头，冷冷地俯视着李正则，“我原以为师兄是圣人，不会让二师兄做出格的事，没想到是我疏忽了，师兄也是常人，也是在利益面前不顾后果的人。”

李正则苦涩的笑笑，却想不到什么要说的话。他想说话，却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去杀了他。”苏淮突然说。

“什么？”李正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不能去！他已经不是青云派的人了！你怎能去杀俗世之人？规矩若坏，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不堪设想？”苏淮讽刺道，“二师兄纠集天下之人对焚云教动手，大师兄没有阻拦，现在我要去杀了那个坏规矩的人，大师兄就有话说了？”

说到底，人类不过是充满欲望的生物，崇高的理念在欲望面前根本无能为力，人活着就不能否定这一点，正因为这份欲望文明社会才进化至今，今后也会继续进化，绝不会倒退。

李正则没有再说话。

苏淮也没有。

他们就这样现在被毁的焚云教的最高峰上看着，看着这曾经守护着人类的伟大的存在，如今却被它所守护的人所毁灭。

“师兄，你知道吗，终有一天，青云派也会是这种模样。”苏淮轻轻的说，好像生怕惊扰了这片土地上的亡魂。

“你以为给他们想要的他们就会知足，可是世上永远填不满的就是人的欲望。终有一天，他们会再一次从世界各地前来，像毁掉焚云教一样毁掉青云派。”

苏淮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害怕，平静的好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不会的。”李正则说。

“不会吗？”苏淮说。

“他们毁了青云派之后，就会再次激起他们的欲望，他们又会自相残杀，于是那个地方就会再次进入我们的世界，生灵涂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师兄你，都是因为你没有阻止，仅仅是那一念之差，整个世界，便毁在你手中。”

李正则落荒而逃，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自己真的能改变吗？他不敢再去想。

“哼，”苏淮轻蔑的看着李正则逃去的背影，撇了撇嘴。

他取下腰间那个刻着青云派的身符，放在脚下的浅坑里，踢了两脚土盖上，背起剑向山下走去。

人活在世上，就不会是自由的，只要有感情，就不会放下一切，没有欲望的才叫做圣人。

圣人能看透凡人的隐情隐秘，凡人却看不透圣人的作为；凡人和圣人之间有一层永远无法沟通的天然界隔。圣人不屑于理会凡人争多嫌少的七事八事，凡人也难以遵从圣人的至理名言来过自己的日子。所谓的无欲无求，实际上只有圣人自己可以做得到，凡人是根本无法做到的。凡人们绝对信服圣人的圣言而又不真心实意实行，这并不是圣人的悲剧，而是凡人永远成不了圣人的缘故。

列虚生于俗世，长于世外，又追逐世俗的繁华，没有人敢说他是对是错，这世间也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可是他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将许多的人命作为资本与跳板，追求欲望，确实是俗人免不了的，只是在追求的路上，不要伤害他人，不要泯灭人性，不要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