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草原变得热闹起来，说是热闹也不大妥当，兵荒马乱倒是十分形象，只见一群散兵游勇在草原上奔驰，倒也显得训练有素，不像是草原上专干抢劫的马匪。

灵昆骑在马上望着自己的兵士，心中十分忧虑，他带兵进攻中原，攻的也快，退的也快，不到三个月，幽州大散关淮州北州全部失守，不得已退到这荒无人迹的大草原上来，中原联军却不肯轻易放弃，依旧穷追不舍。

大地又一次震动了起来，灵昆凝重地望向南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有些疑惑，下属却来禀报。

“将军，北方有大量骑兵接近。”

“北方？”灵昆心中了然，依旧看向南方。

那里依旧什么都没有。

该来了，灵昆在心中默默念道，我失去的必定会再拿回来。

“来人！”灵昆狂叫，“擂战鼓，准备进攻！”

所有人都被他这样癫狂又不可一世的叫声惊呆了，但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即使是这样的绝境，他们也没有质疑将军的命令，这群散兵游勇在一瞬间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军队。

战鼓的声音在草原上传的很远，略带悲壮的声音让人振奋，也容易引来敌人。不久，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线，朝着战鼓声的方向推过来。

洪封面带愁容，问道：“将军，此时进攻……”

灵昆微微一笑，挥手制止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带着你的人往前冲。”

“是！”宫寒在一旁兴奋的应道，洪封无奈的看了宫寒一眼。

…………

再往北方的冰雪荒原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无休无止的北风在天空中旋转咆哮，大地平坦荒芜。那里每年有一半时间为冰雪所覆盖，只分温寒两个季节，温季还有耐寒的野草，寒季则只有石头上的苔藓地衣，披着长毛的牦牛和雪羚羊就是靠着这些食物度过寒冬。几乎没有人敢于深入那片土地，而当年的狼族没有犹豫，一头扎进了北方的风雪，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成为世人口中的传说，可是狼族没有灭绝，狼背上的战士在那里繁衍生息。

…………

洪封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南方，他看见的只有一片荒凉，呼啸的风声充斥了整个天地，他无法凭着听力分辨敌人的距离，强迫自己缓慢的呼吸。周围是静静等待着敌人到来的士兵，灵昆选择在这里迎击追兵，洪封无法理解，但他知道，灵昆是绝对不会送死的，灵昆却没有告诉他到底为什么，或者有什么援军。洪封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地上卷起，他心中更加不安，默默地咬着牙，丝毫不动，宫寒站在他旁边擦着刀。有人在旁边拍了拍他，递过来一只水壶。洪封接过来嗅了一下，一股辛辣刺鼻的酒味。他冲灵昆笑了笑，灵昆也冲他笑了笑，洪封喝了一大口酒，觉得一股灼热从舌根一直往四肢流去，一下子身上那种僵硬的感觉就消失了。

洪封心中一凛，忽然看见灵昆那柄剑的剑柄微微地震颤起来，发出低而锐利的蜂鸣声！

灵昆看了一眼震颤的剑柄，宫寒抽出了自己的刀。周围的士兵也跟着抽出刀剑，更多的士兵听见了之后呼应。这个无声的命令以极快的速度向外传播，每一个士兵都缓缓地拔出了刀，刀出鞘的声音连成悠长的一片。

地面在震动，那震动很快数百数千倍地增大，仿佛地震，又仿佛地底有一头巨兽用它的背脊暴躁地拱着地面要破土而出。那是大队骑兵奔驰时震动了地面，那柄插进泥土里的剑就是灵昆的斥候。

头顶上掠过了巨大的风，风里带着马的腥臊气，浓重得让人反胃。那是多少匹马？几千匹？上万匹？洪封不知道，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中原联军的人数超过了他的想象，他们似乎完全没有防备而是发起了冲锋，面对一支逃了数月的败军确实也没什么可谨慎的。

地上那柄剑震得几乎要从泥土中跳了出来，铁蹄声仿佛就在头顶，下一个瞬间也许马蹄就会踩烂他们的头，可是灵昆没有发出进攻的命令。

灵昆终于动了，追兵的马就在眼前了，他抽出自己的剑，冲向敌军！他蜷曲的身体展开时，就像一片弯曲的钢，剑在空气里闪动，没入了那匹战马的腹部。战马被自己的冲劲带着仍旧向前，马血暴雨般淋在地上，从腹部到两腿间，划开一道深一尺、长四尺的巨大伤口，骏马翻滚着倒在雪地里，大堆的内脏从伤口里滚了出来。宫寒一刀扎透了那个被甩落的士兵的喉咙。

随着灵昆发动的第一次攻击，所有的士兵都动了起来，大群的中原骑兵同时到来，他们的阵形堪称完美，前锋平齐如一条直线，上百匹战马前后差不过半个马身。

刀光在空气中一闪而没。那些骑兵来不及拔刀就已落马，而后面紧随的人甚至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光闪过，随即最前面的武士大批落马。士兵们向前厮杀，又是上百匹战马被开膛破腹。

后面的骑兵急忙勒住战马，他们应该庆幸这还不是全速冲锋，否则他们甚至停不下来，只能互相践踏。但是他们的战马刚刚停下来，疯狂的步兵已经冲了上来，刀剑平挥，锋利的刀刃把马蹄一只只砍了下来，战马哀嚎着倒地，滚落在地上的骑兵还是被一刀割喉。

洪封把剑插进雪地里，倚着剑柄喘息，两侧的士兵立刻补上去掩护了他的空档。洪封大口地吸气，剧烈地咳嗽，他是将军，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休息，不知道多少士兵已经被马蹄踩进了大地，他向着任何方向走一步都会踩到敌人或是同伴的尸体，他在心里对自己大喊说现在只需要作战，不能休息，绝不能休息！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在近身格斗上，他远远不如这些普通士兵，这些年轻人仿佛不知疼痛也不知畏惧，同伴倒下了他们不去救护，只是扑向下一个敌人，自己受伤了他们也不哀嚎，像一只沉默的豹子那样扑向了下一名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