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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破 第二十章 静如止水

眼下虽是晚间,但缇娜还是继续安排卢刚和灵药成亲之事。龙凤花烛、红绸带、大花轿、红灯笼、红对联......婚礼所需一应俱全。

灵药和卢刚虽然互有情意,但是心中一直缠绕着荒谬之感,因为他们始终无法相信自己的终身大事竟被敌人安排了,而且婚礼过后还是祸福难定。

缇娜道:“我安排得如何?你们可满意?”

灵药和卢刚不知如何搭话。缇娜又道:“不必拘谨,有什么话就说吧。”

灵药问道:“你真的只是想看看中原的结婚礼仪而已么?”

缇娜笑道:“当然。”

灵药和卢刚听罢,仍是不可思议。卢刚忧心道:“我们成亲之后呢?”

缇娜道:“只要你们成亲我便不杀你们,我说到做到。待我们教主克成大业之后便放你们走。”

克成大业?两人隐约能猜到这所谓的大业是什么,却不敢再问,只得低头不语。

缇娜道:“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两人同时摇头。

缇娜又道:“明日巳时便是拜堂吉时,到时我会请一个礼赞者为你们主持婚礼。”

两人想说多谢又觉不妥,仍是低头不语。

此时,一人来报,道:“秉左护法,哈卓统领......”

缇娜打断道:“慢。”又对身边的两个下属道:“先把他们带下去。”说完那两个下属便把卢刚和灵药押出大殿。

待卢刚和灵药出大殿,缇娜道:“说吧。”

那报信之人道:“哈卓统领身中幻术,一直不醒。现在已抬回偏殿,请左护法定夺。”

缇娜听罢,脸无波澜,道:“随我去瞧瞧。”

缇娜与那报信之人一起来到雪山派偏殿,只见哈卓双眼紧闭,躺在绒毯上挥舞着双手狂吼:“杀!杀!杀尽这些虚伪之人......”

把哈卓抬回来的两个教徒看着发狂的哈卓,有些不知所措。看见缇娜入殿后,忙行礼道:“左护法。”

缇娜微微颔首,道:“他中幻术多久了?”

其中一个教徒道:“约有半个时辰了。”

缇娜上前给哈卓灌入真气,哈卓仍是不停嘶吼。缇娜微皱眉头,抬起手掌重重地打在哈卓脸上,那掌印清晰可见。这一巴掌看的缇娜身旁几名教徒暗暗咂舌,可哈卓并无清醒迹象,还是癫狂乱吼。

缇娜无奈,道:“带下去好生照顾,等他清醒了再让他来见我。”又对那报信的教徒道:“他是如何中幻术的?”那报信的教徒便将围捕辰阳和庞兰的始末一一告与缇娜。

缇娜颇觉意外,没想到这辰阳和庞兰竟有这等手段。心中暗恼哈卓轻率冒进,道:“传我号令,所有人不许再退半步,违令者杀。”

传信教徒道:“可山上严寒刺骨,只怕大家耐不住冰寒。”

缇娜道:“无妨,我会派人把柴火和酒食带上山。叮嘱他们,要严防死守,绝不可使这二人逃脱。”

传信教徒领命出门。

雪山上,庞兰已入睡。辰阳在人墙旁燃了一圈火堆,心里挣扎着是否给这些人解开穴道。

正当辰阳徘徊之际,几簇火光缓缓靠近。辰阳见状,迅速凝聚真气欲转身叫醒庞兰,可一细看,这些举着火把靠近之人肩上都扛着柴火。辰阳屏息伏下身躯,躲在人墙中暗自观察。

辰阳没想到他们也围了一条火堆在人墙背后,还摆起炉灶准备涮羊肉吃。摆起炉灶之后,还拿出手鼓和三弦琴奏起欢乐的舞曲。

庞兰和辰阳所担心之事果然来了。他们喝酒吃肉、唱歌跳舞、谈笑风生种种欢愉,对辰阳和庞兰而言才是致命的利器。

不过半晌,庞兰便被这喧闹之声吵醒了。庞兰揉着眼睛起身,打着哈欠道:“怎的如此喧闹?”

辰阳笑道:“他们也跳起舞来了。这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庞兰抖了抖精神,看了一眼四周,忽然冷道:“不知你是善良还是傻,竟为敌人点火取暖。”

辰阳不为所动,坚定道:“我从未杀过人,也不敢杀人。给他们点火取暖,我心里会舒服些,至少能安然入睡。”说完便躺下欲睡。

庞兰经历过杀戮,对辰阳的无谓仁慈根本不屑于顾。道:“安然入睡?不用我的幻术帮忙了么?”

辰阳道:“不用了。倘若他们有异动把我叫醒便是。”

庞兰有些诧异,这小子的心境怎么变得如此从容了?道:“如此吵闹,你竟能入睡么?”

辰阳道:“我在睡梦中也能维持真气不散。”

庞兰闻言,暗暗吃惊:他先是用真气墙破开人群,再是凝出真气结界为我当兵器,现在还能在睡梦中维持

真气不散。如此扎实的基本功,足见其刻苦勤奋。

次日辰时,圣光教教众的第四次佯攻退去,辰阳和庞兰顶着重重的疲倦回到火堆旁。两人心知敌人只是佯攻,却不敢放下警惕。煎熬了一夜,两人的躯壳快被疲劳支配,颇有摇摇欲坠之象。为抵抗疲劳,辰阳把雪

敷在额上道:“庞兰姐,你睡一会儿吧。我看着就行了。”

庞兰蜷着身子,迷糊道:“我不睡,我怕睡着了便睁不开眼了。”说完便闭眼睡着了。

辰阳强撑身躯,起身望着四周,原本厚厚的人墙已不见踪影,辰阳微微一笑,似乎在庆幸什么。

雪山派大殿处处红妆,颇为喜庆。缇娜不仅请来了礼赞者,还请来了几个乐师助兴。此刻的缇娜正领着凌天琦到处观看,道:“你们中原的婚礼是不是这个样子?”

凌天琦看到缇娜满脸的憧憬,不忍扫她兴致,笑道:“相差无几。”

礼赞者是个年迈的老者,只见他朗声道:“吉时已到,迎新娘!”

缇娜有些激动道:“走,我们去迎新娘。”

凌天琦道:“我站在这里看吧。”

缇娜笑道:“我也站在这里看。”

乐师们奏起乐曲领着花轿缓缓抬出。喜气洋洋的卢刚,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囚徒,昂首阔步地上前踢了一下轿门。

此时,一个传信教徒走到缇娜耳边轻声道:“秉左护法,那两人似乎耐不住疲倦睡在火堆旁了。”

缇娜道:“切莫妄动,由他们睡吧,等他们冻死在雪山便是。”

传信教徒应是退下。

缇娜朝凌天琦道:“那两个探子若被冻死了,你会因此讨厌我么?”

缇娜的冷酷,让凌天琦想起了自己杀死西北教众时也是毫不犹豫,摇头道:“死在我掌下的西北教众已多得数不清,被讨厌的应当是我才对。”

缇娜微笑道:“我们也成亲吧。”

凌天神情一怔,转头看了缇娜一眼,心中惊叹:她的笑容竟是如此的美丽。又转头佯装望着远处,他已止不住悸动的心,一时不知如何自处。起身道:“我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说完便转身走开。

凌天琦避而不答,缇娜并不失望,反倒是心花怒放,因为凌天琦没有开口拒绝。

雪山派大殿内热闹了好一阵,婚礼才结束。除缇娜以外,没有一个教众参与婚礼,婚宴上的宾客全是山下的农民,还有几个乐师和礼赞的老者。宴席结束后,那乐师和礼赞的老者欲起身离开时,缇娜上前道:“我送送几位。”方走几步,缇娜朝那手拿长笛身背背囊的乐师道:“前辈,你的笛声甚是奇特,可否将长笛借我一观。”

那乐师双手恭敬递起长笛,道:“当然可以。”

缇娜并未接过长笛,而是娇喝道:“来人,把他围起来。”一声令下,大殿内瞬间涌入数百名教众将那乐师团团围住。其余宾客被这阵势吓得直往大殿门外奔逃。

那乐师心觉莫名,惊恐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喜欢这笛子我送你便是。”

缇娜冷道:“别装了。你步伐轻盈稳健,气息静如止水,定是个武林高手。”

那乐师闻言,脸上的惊恐尽散,转而笑道:“姑娘过奖了。我喜好登高,步伐自然轻盈稳健;吹奏长笛要用丹田之气,气息自当静如止水。何奇之有?”

缇娜冷笑道:“你的手不是执长笛之手,而是执兵刃之手。准确地说,应当是执长兵之手。”

那乐师不再嬉笑,冷然道:“你们是西北的妖邪吧?雪山派的人呢?”

缇娜不答,问道:“你就是赵今明?”

那乐师缓缓扯下假发,撕掉胡子,揉下脸上的假皱纹,叹道:“没想到我这易容术如此拙劣。”乐师褪去易容之后,一张年轻的脸显于众人之中。他果然是赵家二公子,赵今明。单论相貌,他是个英俊的男子,只是他并无习武之人的英武之气,反倒是神态慵懒,无半点韶华神采。

许多第一次见到赵今明之人,都认为“赵家出龙凤”的美誉乃是虚多实少。可缇娜却无半点轻视,一来是因为塔木的来信中一再叮嘱,要小心赵今明;二来赵今明看似浑身破绽,却让缇娜和众教徒无从下手。

赵今明看着众人的神情,笑道:“你们是在害怕么?你们若怕,就让开吧。”说完便朝大殿门口走去。

赵今明刚一转身,缇娜便掷出半月轮,那半月轮将至赵今明颈后时,赵今明忽然蹲下躲避,躲过之后又起身继续前走,半月轮也未停下,朝赵今明的脸部回旋。赵今明立起长笛往上一顶,那半月轮便被卡在长笛上急速旋转。

赵今明虽然卡住了半月轮,但附在半月轮上的气刃环环旋出,赵今明只得脱手躲避。赵今明才松手,那长笛便被半月轮绞成碎末,碎末还未落地,半月轮便已回到缇娜手中。缇娜再次掷出半月轮,赵今明依旧轻松躲过,可没想到粘附在半月轮上的粉末直扑赵今明的眼睛。赵今明措手不及,只得不停眨眼将粉末滤出。

如此良机,缇娜怎会错过,喝道:“杀!”

众教徒瞬时围拢上去,赵今明运转内力一震,无形的威压把百余名近身的教徒震的七零八落,身后的教徒更是吓得战战兢兢,颤抖着身躯往后退。

赵今明转身看着缇娜,赞道:“姑娘好手段。”

缇娜心中一震,暗道:那些长笛的粉末根本没有弹入他的眼中,他只是故意眨眼佯装措手不及,而且他一开始就盘算着,待众人靠近时便用真气结界将众人震退,只是不知他是何时凝出的真气结界。

赵今明看着满脸狐疑的缇娜道:“不必想了。你问我要长笛的时候,我便凝出真气结界裹住全身。还有,你说的没错,我赵家的内功特性就是静如止水。”

缇娜心道:原来如此。他早就凝出了真气结界裹住全身,那长笛的粉末才没弹入他的眼中,而且我刚才只用了一成功力试探他的武功,以他的武功,这等强度的攻击根本不必闪躲。他的目的是想引诱众人靠近以便一招降敌。

缇娜不理会赵今明的解释,朝众教徒道:“你们先退开。”随即运转内力掷出半月轮。半月轮离手的一瞬间,缇娜疾步前冲欲与之近身打斗。

这次掷出的半月轮劲力更强,气刃的范围也更广。赵今明从容跃起闪避并扯下背后的背囊,原来背囊里装的是两根短铁棍和一枚银色枪头。只见赵今明将背囊甩向缇娜,再挥动其中一根短棍弹开往回旋的半月轮。

那空背囊将近缇娜时,被缇娜一掌震开。待缇娜收掌时,赵今明已将短棍和枪头接成一杆长枪。

看见赵今明亮出长枪,缇娜不停脚步并将回到手中的半月轮再度掷出,只不过半月轮才旋出几步远便被凭空挡住,是真气墙!缇娜心中不解:为何感觉不到他的真气?欲收回半月轮时,赵今明已撤去真气墙并刺出长枪挑飞半月轮。缇娜施展轻功跃起,再欲收回半月轮,怎料赵今明隔空刺出一枪,那真气凝成的枪刃直接把半月轮的尖角按入大殿的墙上。

赵今明的强势逼得缇娜不得不放弃收回半月轮。缇娜心知暂时无法收回半月轮便架起掌势,欲用掌法与赵今明对攻,赵今明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不必枉送性命。”说完便转身往大殿门口走去。几个胆大的教徒站在门口欲拦截赵今明,赵今明只是轻抖长枪,那几个教徒便被掸出门口。

躺在床上发呆的凌天琦,听闻外面的响动便起身往屋外走,行至大殿的石柱旁时,刚好瞧见赵今明走出大殿。赵今明也看见了凌天琦,笑道:“天琦兄,恭喜你!能有这样红颜知己相伴,真是人生之幸事。”

凌天琦道:“你都听到了?”

赵今明笑道:“没错。”

凌天琦叹道:“你何苦只身犯险。”

赵今明道:“他们可拦不住我。”

赵今明话才说完,四面八方不断涌出圣光教的教众。只见哈卓中从人群中走出,道:“你已身在囚笼,还敢口出狂言。”

赵今明脚步不停,道:“我以为外面是天罗地网,没想到你们只是依仗人多罢了。”

缇娜也领着人一众教徒从殿内走出,赵今明头也不回便调侃到:“姑娘,我劝你还是和凌天琦远走天涯吧。何必理会这些凡尘之事。”

赵今明所言正是缇娜心之向往,但她嘴上却道:“不劳你费心,你先顾好自己的性命吧。”

凌天琦看着赵今明一步步往前走,心知哈卓又要故伎重施,正欲开口提醒。忽然,身后一记手刀砍下,凌天琦便昏倒在地了。

缇娜道:“抬回去小心照料。”凌天便被两个教徒抬走了。

赵今明哈哈笑道:“原来你如此心疼他。等我上山救人回来你们便成亲吧。我与你们做个见证,如何?”

缇娜愣了愣,暗道:他连我与传信教徒的对话也听到了?缇娜有些迷茫地看着赵今明,她已分不清这人到底是盲目自信还是胸有成竹。

哈卓冷笑道:“不知死活,杀了他。”

众人得令便蜂涌而上,缇娜忙道:“小心他的真气结界!”

缇娜的提醒已来不及,近前的教众猝不及防,只叹缇娜的话音还未传至他们的耳朵,赵今明的真气结界已把他们震得倒地哀嚎。结界的余威未消,雪地上已凝出了近百枚雪枪头,那雪枪头在赵今明的掌控之下朝四周的人群弹射过去。

一时间,雪枪头和众教徒的兵刃碰撞之声响遍整个雪山派。哈卓看到许多教徒都招架不住这雪枪头,心中些焦急,暗道:这花粉之毒几乎被凝进枪头里了,若是不把这些雪枪头打散,花粉之毒便无法弥漫出去。

随着许多教众纷纷倒下,哈卓终于按耐不住拔出弯刀,隔空对着赵今明劈去。一阵刀风掠出,赵今明丝毫不惧,操控着十几枚枪头来挡,轻而易举就化解了袭来的刀风。

哈卓暗暗心惊:我已尽全力了,还是打不散这些枪头。此人内力深厚,若是不使花粉之毒与之对战,不知会损失多少人。到时候塔木教主怪罪下来,我可承担不起。

正当哈卓思虑间,一轮半月轮飞出,打散了数十枚雪枪头,雪地上空顿时雪花漫漫。哈卓心中一喜:成了!

突然,一枚雪枪头从雪花中窜出直刺哈卓,哈卓慌忙躲闪但还是被刺中右肩。正当哈卓被刺中之际,赵今明已闪至哈卓跟前并按住哈卓的穴道,左手捏着哈卓的喉咙,边退边道:“叫你的人退开,我便饶你性命。”

哈卓哑着声音道:“你已中毒。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又朝众人道:“不必管我,杀了他。”话才说完,赵今明便捂着胸口摇晃倒地。缇娜看见赵今明倒地,轻舒一口气,心道:他应当中毒了。他再强也不可能一面维持真气结界一面操控百余枚枪刃。

一个教徒上前解开哈卓的穴道,哈卓便转身狞笑,举起弯刀与众教徒一起出手,欲将赵今明乱刀剐死。只可惜刀尖还没碰到赵今明,众人便被一股强劲的气浪轰退,不少人被震得口吐鲜血,武功稍弱的直接昏死在地,就算哈卓也只能勉强站起。

不过,站起身的哈卓最终还是耐不住一阵胸闷,一口鲜血喷出,连真气都凝不出来了。

缇娜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倒下的教徒,随即纵身跃起挡在赵今明跟前,道:“你知道雪地里有毒?”

赵今明并不言语,心知敌不过敌人数千之众,不想再继续缠斗,对着缇娜连刺数枪将缇娜逼退。将缇娜逼退后,赵今明突然侧脸朝大殿旁的石柱道:“天琦兄,你醒了?”

缇娜闻言,即刻转头望去,发现石柱旁根本没有凌天琦的身影,心中暗叫不妙:上当了!转头回来时,赵今明已用真气墙破开人群并抓走一个教徒扬长而去。许多教众碍于赵今明刚才的威势,根本不敢拼命围堵他。

缇娜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她也明白:无论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还是为了对塔木有一个交代,她都要擒住赵今明。只是没想到,赵今明真的往雪山上跑,他是一心救人还是另有所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