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愔被她气的手抖,气喘吁吁的扶着石头砌成的高墙,用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她。“师父,你不是收了个假徒弟,砍一刀会死的。”
“哦,是吗?”谢泠焉坐在清都山悠长的石栏杆上,以剑轻敲着栏杆,笑意清浅的看着李愔。“为师只是想试一下你的功底,没想道你这么差劲。”
差劲?!
李愔额头一跳,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就听见谢泠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好歹你也是跟着石璞逃亡的人,怎么也应该学到一点他的功夫吧,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至少见猪跑,你竟然连跑都没有见过,为师也是深感诧异呀。”
李愔深深的吸了口气,默默的在心里对自己不要和笨蛋一般见识,谢泠焉久居深山不懂人情世故,她的观念和世俗人不同,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师父,你忽略了一点……”
谢泠焉一挑眉,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李愔说道:“石卿武功高强没错,但是我是君,他是臣。他心里想的是如何保护我,而教我习武这种事情他大约从不曾想过。”
“迂腐。”谢泠焉跳下栏杆,将短剑入鞘然后一剑抵住李愔的胸口。“国破家亡还在讲究些虚礼,难怪会死在清都山下。”
李愔:“……”
谢泠焉一指推开剑鞘,剑鞘向前一寸重重的撞在李愔胸口,打的他忍不住呼出声,然后又牢牢的遏制在喉咙里。
“徒弟,我可不会像石璞一样惯着你。”
师父,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在惯着谁?
李愔看着出鞘的那一寸冷锋想起几个月前清都山下刺穿心扉的那一柄长枪心底一寒,伸手扣住了剑鞘。
“师父,你要教你就好好教,拿把剑砍我这种事情就不要做了。”
谢泠焉瞪他一眼,收回了短剑,同时从袖子里扔出来一本古籍砸在李愔头上。
“这是……”
李愔捧着古籍一愣,上面写着“逍遥心法”四个古朴坚韧的字,书籍纸色暗淡而纸质密实莹润,字体清正刚建而不是风流,颇有古风。上书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
然而再往后翻后面一页却呈现残缺状,他看着谢泠焉欲将离去的背影扬声问道:“师父,这书怎么少一页?”
谢泠焉的背影的似乎僵了一下,回头看着他,一脸的阴沉,冷声说道:“那一页是一个无聊的人留的无聊话。”
什么无聊的话让你这么时间还记得?
李愔掂着这本看起来颇有些年月的书沉思,脑子里莫名的想起谢泠焉酒醉时说的那句话,是哪个她要等的人?
“这本逍遥心法是清都山的入门心法你自己研究去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为师现在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谢泠焉说完提着短剑转身走了,素服摇曳,霜轻雪洁,一副寂净无纤尘的模样看的李愔眉眼泛起温柔。
子夜已过,他的生辰已到,而谢泠焉在子夜时分送了他一份礼物,虽然这份礼物残破了一些,古旧了一些,但是这终究是一份礼物,一份实用切厚重的礼物。
清都山的入门心法吗?
那他这个清都山弟子更应该慎重对待才是。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那本书认真看起来,内心深处希望自己能尽快熟知其中内容,这样的做的好处就是下一次面对谢泠焉的刀剑他或许不会输的太难看。
然而,他高看自己了!
当他把清都心法背的滚瓜烂熟,扎马步扎一两个时辰也不会晕倒的时候他依然在谢泠焉的刀剑下输的连北都找不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起码这一刻李愔还是满怀希望的在看书在练功。
而谢泠焉那个不懂何为师道的家伙这会却躲在逍遥殿旁的建筑里一边喝酒一边打量建筑里的诸多刀枪剑戟。
“清光剑不行,这个是第十五任掌门的佩剑,把这个给一个小屁孩太暴殄天物了。”
“舜十二也不行,这可是鸣九颜的遗作,一剑值千金,不能有所损伤。”
“这把好了,无畏剑,破是破了点,但是起码有名气呀,无惧者无畏,很符合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气质。好,就这把了。”
她把无畏剑从剑池里拿出来,在手里掂了掂,感觉这剑还是颇有分量的,想来不会太辱没清都山首徒的身份。
“不错,不错,就这把吧。”
她笑眯眯的冲着剑池里的众多武器一拱手说道:“诸位,我走了,不用送。”
然后,她蹦蹦跳跳的往门外走去,却在下一秒被一把掉落在地上的东西绊倒脚,她这一辈子除了刚来清都山的时候被一个无所事事的师兄绊倒过还从来没有被其他的活物或者死物绊倒过。
于是,她弯腰去看,想见识一下是何方神圣在此挡路,却在捡起那个东西的时候变了脸色。
那是一柄生了锈的短剑,古朴的像是从来没有人用过一样,如果不是剑身上让人不能忽视的铭文她根本就想不起来清都山上还有这么一柄剑。
“望舒!”
她抚摸着剑身上的铭文冷笑一声。
“你竟然还在这里。”
她一扬手,一道清冷的光脱手而出,无畏剑被她再次扔进了剑池。
有了望舒就不需要其他武器了。
毕竟,没有任何一把武器会比它更是大梁李氏的子孙。
谢泠焉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冷笑,提起酒壶将一壶清酒尽数倾倒于剑身上,那把饮了酒,剑身上的铭文越发清晰,而剑身上的锈渍却依旧斑驳,早没有了当初的璀璨光华。
谢泠焉幽幽的笑了一下,眉眼清冷的看着它。
“怎么,在我手上不肯现身是吗?没关系,我刚好知道你会为之显身的人在哪。望舒,哦不,应该说是纤阿,我们现在去见见你的新主人如何?”
清都山上月已西沉,树影摇动,蛩鸣渐歇,一切都笼罩一片静谧的黑暗中,谢泠焉身如鬼魅一般踩着摇曳的树枝落到逍遥殿的大门前,出乎她预料的是那个本该已经歇息的小徒弟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门槛上。
门口忽闪的烛火照在他因为不断抽高而显得有些消瘦的身体上越发显得清俊如松,低垂的眉眼牢牢的黏在手上翻开的书页上,正看的十分认真,十分像她记忆里的那个人,这会却因为她的到来而抬眸看过来。
“师父。”
谢泠焉有一瞬间的慌神,在她的记忆里李掣奚年少时似乎也曾这样温文乖巧,像一个不懂世事的,不经风雨的少年郎。
果然不亏是一家人。
“师父,你怎么了?”李愔走到她身边,伸手抚向她的额头,却被她一把推开了,冷声说道:“别没大没小。”
“我只是看一下你有没有受风寒。”
管的真多!
谢泠焉冷哼一声,一把揪住李愔的衣领,将人拉到眼前直视他的双眼。
“师…师父……”
李愔因为这突然的靠近耳根发烫,压着呼吸切切的不敢看谢泠焉的眉眼,直到谢泠焉的手抚上他的下巴,他才不得不一把抓住,眼神含糊的看向谢泠焉。
“师父,现在是谁没大没小?”
谢泠焉一指敲在他额头上,逼的他因为疼痛不得不后退一步。
谢泠焉这才一整衣袖,眉眼清冷的说道:“徒弟,别自以为是。我主要是发现你长得颇有些像你那位以铁血著称的先祖。”
以铁血著称的先祖吗?
会被谢泠焉这么称呼的大约只有冥帝李掣奚了。
李愔揉着额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师父,恨他吗?”
谢泠焉冷笑一声,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小气。只不过是找到你家先祖的一份遗物,窃以为这东西很符合你的气质。”
说完,把那把生了锈的剑扔到了李愔手上,李愔手忙脚乱的接住了短剑,入手的瞬间察觉到了一丝不着痕迹的冷意。
他拧着眉看向谢泠焉,说道:“师父,你确定这是冥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