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现世？那么弦月那条蛇成功了吗？

谢泠焉的心七上八下的，忍不住越过谢绰的身影看向差不多要灰飞烟灭的销金窟，那里终于飞出来一道完整的身影，虽然一身风流倜傥的锦衣华服已经烧成了残花败柳，但是通过清俊的脸庞还是能看出他蛇妖的身份。

谢泠焉深深的舒了口气，心还没来的及放心，就见落地的蛇妖一口鲜血吐出，终于不再保持风度，而是单膝跪地一脸惨白的望向她，厉声高喊。

“小丫头，快逃！”

他话音才落，一只羽被五彩的凤凰已经披着万千流火腾空而起，访翠城澄蓝如洗的天空被映成了红色，万千流火从它身上飘落，看似缓慢却无人能躲过，如同漫天的雨滴，而在那雨滴下无人欢腾、无人心喜，有的只是哀嚎只是痛苦。

“哥哥！”

谢泠焉紧紧的咬着唇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一刻的惊惧。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她想问却不曾问出声，因为那条蛇已经飞驰而来挡在了谢绰的结界前，他周身的妖气形成了一道壁垒，牢牢的挡在二人面前。

“弦月，你……你快逃！”她忍不住往前踏出一步却被谢绰牢牢的扣住了手腕。“哥哥？”

谢绰看了一眼蛇妖后冷冷的看向靠着梧桐树脸色不佳的梧桐冷声说道：“凤凰，翱翔四海，天下有道则见。不啄生虫，不折生草，本是自歌自舞的至阳至纯之物，为何它的怨气这么深重？你，做了什么？”

梧桐遮住眼眸幽幽的笑了，访翠城里已经只剩下烈焰火海，可是她身后这棵梧桐树却毫发无伤，郁郁葱葱，绿意不减。

她真是恨死了这种廉价的悲悯！

梧桐放心遮住双眼的手掌，神情高傲的看向高高在上的凤凰，就像看一只在她脚下祈求怜悯的弱者。

而凤凰挥动着翅膀，任由业火降落，任由繁华化作焦土，任由这个女子维持她的脆弱的高傲和冷漠。

“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实，非醴泉不饮。它可曾问过梧桐是否愿意屈居人下？”梧桐清丽的眉眼含着嘲讽的笑意，面带鄙夷的看着凤凰，仿佛这几千年的相伴相生没有丝毫值得留恋的。

“你可以告诉它的。”谢泠焉低声说道。

“你怎知我不曾告诉它？”梧桐冷笑。

她曾告诉过它的选择，她的志向，她的向往，可是这一切最后都被它无视了，它只告诉她它需要她做什么，至于她需要什么那是不重要的。

不重要是吗？

她摩挲着玉笛嘴角泛起了妖冶的笑意。

她最开始被激怒的原因或许就是这几个简单的字，于是她不再向它陈述，也不再信赖和盲从，她选择远离，她不想做一个没有选择权力的存在。

于是她来到了妖界，创建了这座访翠城。

她每天在这座城中结识各种各样的人和妖，她看着他们将繁华和落寞留下，将喜乐和恩仇种下，看着一个故事又一个故事从这里开启或者终结。

她是自由而快乐的。

随心所欲，随遇而安。

直到凤凰来到此处。

面对高傲的凤凰梧桐心头涌起的是狰狞杀气，跪在凤凰脚下的她已经早看不到一丝谦卑，从那一刻起她就是比它还要高傲的存在。

当一个高傲的人不得不屈从于他人时会做些什么？

梧桐不知旁人如何，但是她所能想到的便是以牙还牙。

她呵呵一笑，想起的是凤凰被万千藤曼缠身不得自由的画面。

“凤凰，失去自由的感觉如何？”

凤凰的羽翼陡然升起，流火倾盆大雨一样洒下来，凄厉的哀嚎声响彻云霄，久久回荡。

梧桐却笑得更加张扬，她疯了一般的踱步走向凤凰，纤细的身影触之流火而面不改色。她仰望着凤凰的身影却不再感觉屈辱，她如同一个重回王座的人那样高傲的一挥手说道：“你很想杀了我吗？那你动手吧。”

凤凰呼啸而来，宽大而华美的羽翼下四方焦土、绮丽华美的访翠妖城化作了一片荒芜，众妖四处逃窜，惨叫连连。

上古神兽的仁慈历经千年禁锢终于异变成了滔天的愤怒，然而面对这愤怒的女子却言笑晏晏，开心不已。

伤心吗？绝望吗？

心如刀绞到不可抑制吗？

凤凰，这就是我几千年前不得自由时的感受。

你品尝到了吗？

“为什么？”

灼热的火焰里嘶哑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字敲打着梧桐的心门。

“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要囚禁我？”

“为什么要伤害我？”

“为什么要抽掉我的肋骨？”

“为什么要以人类怨恨的血扑灭凤凰业火？”

“为什么？”

梧桐以凤凰骨笛挥开即将落到她身上的凤凰业火，似笑非笑的看着凤凰一字一字的回答它。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留下我？”

“除了我难道就没有其他人可以陪你吗？”

“为什么要毁掉我的访翠城？”

“为什么要赶走这里的人？”

“为什么要限制我的自由？”

“凤凰，我是梧桐，我天生就向往自由，我天生就不是为了成为谁的玩物而存在的。你找错人了！”

凤凰的心像是被一把利剑刺中，它疲倦的收起双翼，慢慢的落在梧桐树上，目光悲痛的看着树下的女子。

几千年前，它这就是这样一个人孤单的停留在梧桐树上，看着千里荒野风起云落，山川河流昼夜变化。

它以为它会一直如此，直到垂垂老矣或者浴火重生。

然而，命运的罅隙里逃窜出一只幼小的鸟儿。

刚刚修炼成人形的鸟落在里它的枝头，不知天高地厚，不闻凤凰姓名，无知又无辜的让人无所适从。

凤凰施恩于天下，而她是天道对凤凰的恩赐。

它曾经是这样认为的，深信不疑。

然而，她并不这么认为。

玩物？

她竟然是这样认为的！

“你从来就不是玩物，梧桐。你是我的朋友！”

梧桐呵呵一笑，不以为意的看着它就像看着一堆废物。她说：“可惜，你早已经不是我的朋友。凤凰，让我们结束这段虚伪的友谊吧。两个选择，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离开我。凤凰，你选哪个？”

虚伪的友谊？

这就是她的定论！

凤凰收敛的羽翼包裹着自己，就像包裹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孩子。它想起好几万年前伤心离开人界的某位帝君曾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妖是决绝的，爱恨分明。一只妖若是说厌恶你那便是真的厌恶，绝非打情骂俏，你还是相信的好。

所以，梧桐是真的厌恶它，不喜它。

只因为它想和她在一起。

它收紧了羽翼，低声说道：“原来如此，是我自己搞错了。”

然后羽翼倏然张开，流火漫天，整个访翠城的天地都变成了橘红色，片刻后轰然爆炸，爆炸声隆隆，久久不绝。

梧桐树苍翠的叶子纷纷飘舞，落地成灰。

梧桐树下的女子神情怡然的靠着树干，任由梧桐叶坠落到她的肩头，在她脚下被无情踩碎的是那支如同白玉雕成的凤凰骨笛。

当年她从凤凰身上抽出的那根肋骨原本是想雕成古剑的，最后却鬼使神差的刻成了一支笛。

细音摇羽佩，轻步宛霓裳。

她想要的世界从来就没有凤凰的存在。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