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衣店的里屋,一个看着约莫有三十多的男人,趴在门边从门缝里悄悄摸摸的看着外边儿,被李娟说的话给惊住了。
还在长个儿就不买带袖子的衣裳,她怎么这么能啊!按她这话的套路,人反正吃了也得拉,那干脆别吃算了?
有病吧这女人!
“天啊,主子让照看的小姑娘到底是被一家什么奇葩人给收养了,太惨了这也……”
男人一脸震惊的喃喃自语着,外边儿的陶刘氏倒是很配合李娟的点了点头,拿过那件灰仆仆的褂子往陶鲤身上比划。
“是不错,颜色也素净,脏了都看不出来,省得老洗废料子。”
陶鲤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听奶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跟她的衣裳是她们洗的一样,只要她在家,全家的衣裳不都是她独自用手搓出来的吗?
而且冬天还不让烧热水,她才从沈家被赶回来没几天,一双手上已经全是冻疮了好吗?
或许是陶鲤实在憋不住,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陶刘氏眼睛一瞪,马上阴阳怪气的把灰褂子拍她怀里。
“怎么,给你买新衣裳还不高兴了是吧?摆这幅死人脸给谁看啊?”
“要我说你以后就该只穿这颜色的衣裳,小姑娘家家的就知道靠着这张狐狸精的脸勾引男人了,瞅瞅玉生香的掌柜,头次见你到我们临走了还不忘让我们给你买衣裳呢,呵,真是笑死个人,想给你买衣裳,他这么有钱的一人,怎么不知道给钱啊?张着嘴说说谁不会似得。”
“奶,我没有摆脸色,只是冬天穿褂子太冷了……”
陶鲤低着头糯糯的说着,躲在门背后的男人看的心都揪起来了,头拼命的点着,无声的应和着她的话。
“冷个屁!”
陶刘氏喷了陶鲤一脸的口水,衣袖粗鲁的擦擦嘴边,嫌弃的扯着她身上穿的袄子道:“谁让你只穿褂子了吗?你身上这件袄子不也能穿,今天这么冷的天,你只穿袄子不也没冻死吗?”
“怎么,合着多给你一件新褂子,你还冷上了是吧?”
越说越气,陶刘氏骂骂咧咧的把灰褂子扯回来,丢给李娟,“挂回去挂回去,没见人家大小姐看不上这好生生的褂子吗?咱们人穷命贱伺候不起,她想穿什么,让她自己掏钱买去!”
“奶,你消消气,三妹不是这个意思。”
陶秀娘今天情绪大起大落的哭的满脸憔悴,但想到万一她出嫁的时候陶鲤还穿成这样不免丢了她的脸,挑好自己的衣裳,才耐着性子勉强劝道:“要不让老板娘给找件便宜的袄子,天确实冷了点,三妹要是冻病了还麻烦。”
听见“病了麻烦”这几个字,美滋滋的还在拿衣裳往身上比划的陶二妹也不淡定了,上次陶鲤被打的惨了,她可是跟着受罪,多做了好些活儿呢!
大姐就要出嫁了,以后家里少了个人,要是陶鲤再被冻病了,那她不是得累死?
想到这里,陶二妹也加入了劝说的队伍,急声道:“就是!奶,咱们今天都赚了一百两银子了,你就给她买件衣裳,她要病了,家里的活儿我可不干!”
“就你知道偷懒,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你!”
陶刘氏没好气的在陶二妹身上抽了两巴掌,好歹是自己的亲孙女,她打的也不重,两个孙女说的话,她也勉强听进去了一点。
只是说来说去,她还是不愿意给个“外人”花钱,买一件袄子可是得上百文钱呢,哪有褂子便宜?
咦,不对啊……
眼珠子一转,陶刘氏指着陶秀娘和陶二妹道:“别废话了,你们两快挑衣裳,买了新的,把你们身上的脱下来给她穿,也省得多花钱了。”
陶家三姐妹,在陶鲤没去沈家庄子上做工之前,一直都是陶秀娘穿小了的给陶二妹穿,陶二妹穿不了的给陶鲤紧着穿,家里只有陶二牛年年都能做上新衣裳。
还有四百两在钱庄的陶鲤对此倒是没有异议,反正她只要有穿的,不至于冻病就行,所以听了陶刘氏的话,便默认的退到门口,不再多说。
她没意见,陶秀娘和陶二妹就更没意见了。
站在门口抽烟的陶老爹刚才还想说点什么,现在一听事情解决了,又转回头去,重新捻上一撮烟丝点上了。
躲在门后边的男人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就解决了?
那不成的啊!
要是以后主子问起来他怎么照顾这小姑娘的,他回上一句“我就看着那小姑娘先被个死老太婆冷嘲热讽了一顿,然后连褂子都没捞着,就捡了她两个姐姐破烂的旧衣裳回去了,什么都没做”……
呵呵,他都预见到自己坟头草有一丈高的未来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主子说了要他好好照顾这小姑娘,他即使不方便让小姑娘直接活成大小姐,也不能让她受这种委屈啊!
心里憋着一股气直窜脑门,中年男人轻咳两声,外边儿笑容都僵了的老板娘一个激灵,连忙赔笑退下,缩去后堂。
“哎哟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啊?”
中年男人满脸严肃的指了指外边儿,低声道:“多的不方便告诉你,你就记着,外边儿站门边那小姑娘,是主子吩咐下来让照顾的,你自己看着办!”
老板娘愣了一下,面上露出震惊之色,“主子让照顾的?咱们最顶头的那位主?”
“废话!我的主子,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中年男人抱着手冷笑一声,隐隐带着点骄傲,老板娘满眼的羡慕,然后又苦下了脸。
“小姑娘是上辈子积德了被主子看上,但外边儿这事儿,真的不太好办啊。大人您在里边儿也看见了,他们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哦,小姑娘怎么跟捡来的一样不受待见?她那个奶,嘴巴子是真毒,我都没耳听!”
“咳,你说对了,小姑娘还真是他们家捡来的。”中年男人顿了顿,扼腕道:“但我觉着被这种人捡到,还真不如死在外边儿算了!”
老板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愁眉苦脸的把话题给扯回来,“捡的就捡的吧,现在大人您说说,外边儿这事儿要怎么办才好?”
中年男人低着头沉思半响,缓缓握紧拳头:“这事,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