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成带着关心和隐隐怒气的话一出，陶家人都纷纷愣住了，连陶鲤都没想到这一世才第二次见面的玉掌柜会说出这么有失分寸的话来。

上辈子因为“岁寒三友”这味香，陶鲤也和玉成打过几次交道，估计是因为玉成有求于她，她当时的身份和男人见面又透着股尴尬，所以玉成并未像现在这样关心过她。

不过想到上一世玉成“老好人”的名声，关心一个大雪天衣衫单薄的幼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被陶家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陶鲤只恍惚了一瞬，就一派天真的露出笑颜，故意拍拍自己的胸口，笑道：“小女身子骨好着呢，不冷！在玉生香里坐一会儿，暖和着呢。”

玉成忍不住用看傻子的眼神白了她一眼——不冷个屁，他在屋里没围着围脖都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她身上那明显小了两圈的破袄子，露出来的手腕脚踝都被冻青了好吗！

“哟，您就是这铺子的掌柜吧？哎呀呀，真是年轻有为啊！”陶刘氏夸张的赞叹一声，眼珠子在他和陶鲤身上来回转两圈，试探的道：“怎么，掌柜的和我们家三妹认识？”

“大娘说笑了，要是玉某真认识这位小姑娘，能让她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出门？”

夹枪带棒的话，玉成还是第一次对刚见面的陌生人说。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他本身就是个性情淡薄的人，几乎就没和谁红过脸，但这一家子虽然穿的破旧了点，却都暖和严实，只有身为“养女”的陶鲤小姑娘穿的比乞丐还单薄，这让他怎么能无视过去？

陶刘氏是个要面子的人，上次陶鲤被沈家丢回来被她打的满身的淤青，她就不好意思让她出门惹来风言风语，现在被玉成明里暗里的说她们虐待陶鲤，她却碍于玉成的身份不好骂回去，憋的脸都青了一层。

“玉掌柜误会了，三妹去做工好几年了，才回家，没来得及给她做衣裳，等一会儿我们卖了香液，就要去给几个娃子做衣裳了嘞。”

陶老爹本来在路上就说了要给陶鲤她们做衣裳，此时辩解起来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玉成见陶老爹不似说谎，再看陶鲤笑眯眯的冲他点头，心里一边心疼这个懂事的小姑娘，一边吩咐伙计再端两个火盆过来，却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嘴上不说，可他心里却对看似老实的陶家人心里多了一分厌恶——就算真是离家做工数年，她身上穿的是幼时的衣裳，那岂不是说明，她从小就被虐待了？

这样的袄子，初春穿穿都偶尔还嫌冷呢，大雪天的要不是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厚的衣裳，陶鲤姑娘至于穿成这样？

想到前几日陶鲤拜托他配合演的戏，玉成心里的那点不自在被丢到脑后，神色冷淡的端茶坐下，显得有些高高在上。

“既然客人们一会儿还有事儿要忙，那玉某就不多客套了。伙计说你们有一味新香要卖，不知在何处，可否拿出来给玉某品鉴？”

“在这儿在这儿！这香液闻着味道可好了，您闻闻看？”

陶刘氏都顾不得脸面的事了，老脸笑出一脸褶子，当众把手伸进怀里一顿翻找，衣襟都开了也顾不上，好不容易把小瓶子翻出来，连忙拔开瓶塞，把瓶子献媚的凑到玉成鼻子前。

吃不消的玉成往后缩了缩，非礼勿视的垂着眸子轻咳一声作为提醒，可陶刘氏却没反应过来，还衣衫不整一个劲的往玉成跟前凑。

“咳，天气太冷，大娘你还是先把衣裳整理好再说，免得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老好人还是老好人，玉成强行找了个理由，额头隐隐冒汗。

陶老爹也才反应过来，脸色猛的一沉，恶狠狠的瞪着陶刘氏，把她吓的连忙缩回来，背过身子整理衣裳。

陶鲤看的有趣，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但却依旧不说话——她在陶家的地位最低，这种场合，可不适合她“出风头”。

陶刘氏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裳，陶老爹看的不耐烦，一把抢过香液瓶子，起身放到玉成面前的桌上，“玉掌柜，你看能出多少价，给个实在话吧。”

玉成不置可否的拿起瓶子，用手对着瓶口扇了扇，心里暗道陶鲤姑娘新制的香比前两日的又清雅了两分，面上却不表露出来。

闻过味道，再吩咐伙计取来白瓷碟子，把香液倒了一点点在盘子里，端到光下仔细看了看，沉吟片刻，重新坐下来。

“这瓶香液品质虽及不上玉生香所售的，但也尚可，只是这味道……”

“味道怎么了？”陶秀娘再也憋不住的问出声。

玉成没有直接回话，反而取了张一百两的银票，轻飘飘的放在桌上，引的陶家人眼红又不敢直接伸手拿。

“这瓶香液，加上制作香液的配方，一共一百两，希望你们拿了钱之后，不要再做这香液了。”

“加配方才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陶刘氏“蹭”的从位置上跳起来，脸红脖子粗的指着玉成谩骂出声，“看你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奸商！这方子是我们老陶家祖传的，卖香液给你可以，卖方子，还是这么贱的价卖，你这是做梦！”

一把将装香液的瓶子抢回手里，仔细的塞好瓶塞，陶刘氏撒泼的高声道：“这香液一瓶就值一百两呢，你倒出来这么些，我也不多要你的，你给二十两我们走人，不卖你了！”

玉成有些嘲讽的轻笑出声，“祖传的方子？也真是凑巧了，用同样的香料，我们玉生香的方子可比你们拿来的要好上不少，要不是怕你们的香液被当成次品在街上贩卖，败坏了我玉生香的名声，玉某连这一百两都不想给！”

再次拍拍手，伙计取来一瓶装在琉璃瓶中的香液，液体澄澈透亮，比陶家人拿来的看起来就高档不少。

琉璃瓶的盖子旋开，一股让人头脑一清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其清冽雅致之感中，更夹杂着一分淡淡的魅惑香甜，香味更加多层，浓淡都有与众不同的风情。

最重要的是，这瓶香液和他们拿来卖的香液味道同出一源，连不懂香液的外行人闻了也能知道两种香液的配方应该差不多，只是玉生香拿出来的更上一层楼罢了。

“如何？”用香液镇住陶家人，玉成才意味深长的道：“若不是看在你们卖的香液和本店香液师傅钻研许久才得出的成品香味差不多，玉某是不会多此一举买下你们的配方的。”

“当然，你们不想卖配方也没问题，在街上摆摊卖给其他人也没问题，只要不打着玉生香的招牌就好，若被玉某发现……那玉某可只能找县令大人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