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死丫头,让你看着看着,你就是这么看的吗!花油又少了,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个废物!”
早就憋着一股火气的陶刘氏起了个大清早,急匆匆的进灶房,都没顾得上叫醒睡在角落的陶鲤,就先凑到管子上眯着眼一个劲的看,管壁上那明显被刮过的痕迹,让陶刘氏暴跳如雷,抬脚就往装睡的陶鲤身上踹去。
裹着厚被子挨了两下,陶鲤才小声哭着,满脸的委屈,微红的眼眸惹人垂怜的眨巴着,但嘴里却半句话都不说。
陶秀娘早就等着证明自己的清白,此时拉着睡眼惺忪的陶二妹冲过来,大声叫怨,“奶!昨夜我和二妹睡在一起一晚上没有分开,连门都没出过,偷刮花油的是别人!不信您问问二妹和三妹!”
被陶秀娘抢白,弄的好像是自己错了一样,陶刘氏脸色更难看,大吵大闹的把全家都折腾了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合着我这个做奶的冤枉了你是吧?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我又没指名道姓的,你激动什么啊!”
一阵抢白,陶刘氏瞅见看不顺眼的李娟死皮赖脸的扒在自己儿子身上,心火更盛,“既然秀娘说她没偷花油,那你这个做娘的就去好好检查一下她房间,看她到底偷没偷!”
“娘,这传出去怕对秀娘的声誉不好吧?”
胳膊被李娟抓紧,陶铁柱也有些犹豫的劝说了一句,要不是秀娘偷的花油还好,要是抓了个正着,那传出去秀娘还嫁不嫁人了?
不对,就算不是秀娘偷的,这么一搜也不好听啊,连自家人都怀疑她是个贼,以后婆家还能信她?
“你们不搜是吧?不搜我自己搜!”
陶刘氏冷笑着推开堵着门的李娟和儿子,边往陶秀娘的房间走边指桑骂槐,“也不想想花油熬出来是为了谁,全家就指着这个发财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做好人,以后有便宜占的时候也别吭声!”
陶秀娘睡在西屋,屋里不容易晒到太阳显得有些阴森森的潮湿,除了一张长炕,就只有一个箱子用来堆放衣物,可以说一目了然,没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就这,陶刘氏也没皮没脸的趴在地上,干瘪的身躯一点一点的把床下边儿都仔细摸了一遍,箱子打开,所有衣物都乱七八糟的全扔在地上翻找,陶秀娘看了委屈的一个劲的哭。
“大姐,你别哭了……”
陶秀娘哭的眼睛都肿了,心里憋着一股气,就等着奶找不到脏物还她一个清白时,突然袖子被小小的拽了一下,偏头看去,陶鲤正关切的看着她,然后视线有些奇怪的往对面飘去。
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躲在娘身旁拍着巴掌看热闹的弟弟还是怎么看怎么讨厌,特别是那张不停吧嗒着的嘴!
咦……?
“二牛,你嘴边那白白的是什么?”
陶二牛是陶家的命根子,陶秀娘疑惑的话一出,连翻找的正起劲的陶刘氏都停了下来,先关注自家的宝贝孙子怎么了。
陶老爹就在陶二牛旁边,一看他嘴边确实有些白白的东西,生怕他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连忙蹲下身去,用手指一擦,那微粘的触感让他一愣,再凑近一闻,陶老爹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二牛,你吃的糖是谁给你的。”
糖是稀罕玩意儿,整个灵泉村也没多少人家吃得起粘他脸上这种白色的黏牙糖,自家孙子在外边儿是个什么德性他这个做爷爷的心知肚明,怎么可能有人平白无故的给他糖吃?
而且这么一大早的没出门就已经吃上了,说明啥?说明他不止有一块糖,这就更荒谬了!
被爷爷狐疑的盯着,陶二牛没反应过来,舔着嘴巴道:“我没吃糖啊,就昨晚做梦梦见吃糖了,爷你给我买糖去吧!”
明明吃糖了,还吃的满嘴都是,他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陶老爹脸色更加阴沉,左右看了看,冲陶二妹摆摆手,“二妹,你去看看二牛屋里还有没有糖了。”
陶二妹眼睛一亮,都不顾陶二牛要吃人的眼神,直接兴冲冲的飞奔进去,被子一掀,枕头下边儿的糖块就露了出来。
“爷!奶!你们快来看,二牛这儿还有好些糖呢,这些糖我见都没见过!”
陶刘氏顾不上搜花油了,跟着跑过去一看,也稀奇的不行,但她和陶老爹不一样,直接就摸着陶二牛的头笑了出来。
“我们家二牛就是不一样,乖巧活泼,人人都喜欢,谁家孩子能得这么多糖啊?就我们家二牛独一份!哎哟哟,这糖闻着都香,奶也没见过呢。”
“你当然没见过,这是城里甜宝斋的招牌糖,用牛乳、核桃仁之类的干果和麦芽糖一起做出来的,这么一小包就得一两银子。”
陶老爹见多识广,手里颠着糖块,冷冷的瞪着还摸不着头脑的陶二牛,“二牛,这糖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你昨个儿出去玩儿了一下午,到底去了哪儿!”
“我去河边凿冰钓鱼去了啊。”
“那鱼呢?”
“就在那儿烤了吃了啊!”
这么理直气壮的话说出来,连陶刘氏都被哽了一下,陶二妹更是在旁边小声的嘀咕着没良心,被李娟瞪了一眼。
陶老爹直接被气乐了,推陶刘氏一把,冷声道:“在这屋里找找,看还能找出点什么来。”
陶老爹没有明说,但陶刘氏已经明白自家老头子是什么意思了,当下就有些不乐意,“你怎么能怀疑到二牛的头上,二牛可是最乖的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二牛该被人笑话的。”
陶鲤眼睛一眯,看向陶秀娘,她果然脸色白了好几分,看向陶刘氏和陶二牛的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恨意。
是啊,她这个要出嫁的孙女名声不重要,陶二牛可是陶家的命根子,只能是最乖巧懂事的,连平时的撒泼都是小孩子的活泼,怎么能有不好的话传出去?
“让你找你就找,别啰嗦!”
陶老爹眼睛一瞪,陶刘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骂骂咧咧的随便翻找起来,和在陶秀娘屋里比起来,简直是狂风暴雨和春风和煦的对比。
可就算用这么敷衍的态度,当陶刘氏拿起陶二牛装蛐蛐的罐子时,还是没法儿装自己闻不见那股清冽的幽香。
僵硬的把罐子盖打开,花油的香味马上幽幽的充斥了整个屋子,屋里一片死寂,只有陶二牛还有些不在状态的来了一句“什么味道,真香。”
“奶!秀娘这下可算是清白了!”
陶秀娘委屈中带着报复的快感,跪下来哭的天昏地暗,摆明了不想这事儿含糊就过去了。
陶刘氏气急败坏的让她小声点儿也不管用,只能黑着脸冲到陶鲤身边,下手狠狠的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
“都怪你看个花油都看不牢,二牛还小什么都不懂,他要刮花油,你就不知道拦着吗!真是白吃这么多饭了!”
陶鲤被拧的生疼,当下就嘤嘤哭了出来,但什么指责的话都没说,只一个劲的抽泣摇头。
反应过来的陶二牛气的脸色通红,也跟着冲到陶鲤身边拼命的用脚踹她。
“你说话!我明明就没偷花油!你快说话啊!”
陶鲤听到这话,面上露出震惊和委屈的神情,嘴巴张了张,又看了陶刘氏一眼,眼泪婆娑落下,“嗯……二牛没偷……”
陶二牛得意了,叉着腰抬着下巴,“看,我就说我没偷吧!”
这一幕落到陶老爹和陶铁柱眼里,那就说嚣张跋扈的陶二牛逼着陶鲤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陶老爹气的一口一口的砸吧旱烟,浑身都哆嗦了,最后忍不住给了陶铁柱一巴掌,怒道:“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陶铁柱面上过不去,心里也气恼起儿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大步走过去两巴掌把兀自得意的陶二牛抽的大哭起来,满心不耐的把他提溜起来扔到床上后,强行扶着心疼的陶刘氏往外走。
“好好管教他,今天不许给他吃饭!”
这话陶铁柱是对李娟说的,陶刘氏也有了出气的地儿,出了屋,就站在门口一个劲的谩骂李娟成天不好好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都把她的宝贝孙子带坏了!
沉冤得雪的陶秀娘在一边煽风点火的细数着陶二牛平时的顽劣,自己嫁妆被抢的事也总算能再拿出来说道说道,陶二妹也受了陶二牛不少气,此时更是跟着落井下石。
只有陶鲤躲在角落看了一会儿,露出一抹魅惑的笑容后,脸上装出小心,低着头扭捏畏缩的去找了在门口生闷气的陶老爹。
“爷,我今天能不能进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