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睿筋疲力尽地回到沈宁的家里，忘记了提前打座机确认家里有没有人，没有一点点防备，和沈宁撞个正着。

沈宁坐在沙发上，也是精力耗尽下一秒就要昏死的模样。客厅没有开灯，投影墙上播放着黑白电影，沈宁轮廓起伏的侧脸上阴晴不定。他简单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坐吧。”

方思睿蹬掉高跟鞋，选择沙发另一边蜷缩双腿，有一眼没一眼看电影，更多时候是发呆。

客厅里只有古老爱情片戏剧般夸张的告白，电影转场的安静间隙有男女交织的悠长喘息。

谁也没打破沉默。直到电影结束，沈宁默不作声站起来打招呼他要先洗澡。

“你竟然要我用你用过的浴室！你有没有绅士风度？”方思睿忍不住反抗，某种意义上算是他们几天来第一次对话。

沈宁挑了挑嘴角，安静地坐下，换了一部黑白电影。

方思睿洗完澡，没有要求沈宁让位让她睡觉，只是坐下，一起看电影。她记得沈宁一向喜欢老旧的东西，旧电影、旧玩具、旧书旧杂志，以前她还嘲笑过沈宁是“古代穿越来的死人”。沈宁眉头一皱，夸张地咳两声，哑着嗓子说：“方小姐此言差矣，怎知小辈不是被亡灵附身？”本身不好笑，但是沈宁那么严肃的人突然想起逗笑，这件事很有趣。

“噗。”现实里的方思睿忍俊不禁，笑出声。

算是破了冰。

沈宁问：“电影哪里好笑？”

“不是，”方思睿不敢提往事，随便找个事讲，“今天我去遣散员工，竟然有员工的老婆为了六千块，撒泼打滚，差点摔死自己怀里的孩子。”

“你觉得好笑？”

“不好笑。因为非常不好笑，我已经学会苦笑。”

“恭喜你终于知道生活多辛苦了。”

“对了，你和严美欣怎么样了？”

方思睿假装不经意提起，早早竖起耳朵等着答案。

“忙，还没碰到人。”

方思睿心里的石头碎了一块，减轻了重量。她板着脸说：“抓紧吧，你不知道我为这件事做了多大的牺牲。”

“方思睿！”

又是沈宁的欲言又止。方思睿倦了，往外赶人：“去去去，别妨碍我睡觉，我明天要早起。现在除了严美欣的消息我什么都不想听。”

“方思睿！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撮合我和严美欣！”

终是有一方沉不住气，戳破了这层薄纸。

哈，我赢了，你才是那个沉不住气的幼稚鬼。方思睿本来可以嘲讽沈宁的。

她没有心情。

她知道某天她会对嘲讽沈宁失去兴趣，但是没有想到这天来的那么快。

“沈大律师，你记不记得，五年前，是你先离开的。我好不容易走出来，你突然出现，你让我怎么办？”

“我离开有原因——”

“当然有！全是你的理由，就我蛮不讲理一脑袋浆糊！”封锁的情感一旦开了口子，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倾诉混合着咸涩的眼泪：

“我是被宠坏的大小姐，娇纵任性，干什么都有人戳着我后背骂我败家。我能怎么办？我指着人骂回去别人不又找到新理由骂我？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背了多大的罪过，连家里下人都敢背过身骂我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做错什么了？啊！你他妈告诉我，我他妈的，做错什么了！”

“哐当。”

方思睿随手砸烂了茶几上的花瓶，老大一声，碎片飞溅。沈宁站在对面，不顾自己被扎到，跨到方思睿面前把她推远：“不要踩到。”

“哈！对！我在这儿发疯，你就当看猴戏了是吧？”

方思睿的理智涣散，她捡起一块大碎片想扎沈宁让他尝尝疼痛的滋味，看见那双沉静的眸子，收紧手，终是伤到了自己。

她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