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贷。”
“……嗯。”
如果方思睿不多一个心眼怀疑到谢岩身上,那三千万的债务就莫名上了她的身。她现在仍心有余悸,分不出心思听谢岩说话。
“工厂现在的状况你也看到了,都是靠季度清算打时间差的账,下边的钱收不过来,上游的账催得紧,要是结算不了就不提供原料,一个死循环。为了周转资金,我不得不去借钱维持。可是实体工厂的信用能从银行贷的钱不多,只能去借高利贷。利滚利利滚利……方小姐,我快被逼死了。三千万能救我们一条命啊。”
近五十岁的男人眼眶含泪向小他二十多岁的女人倾诉,可怜的模样让方思睿怎么都恨不起来。
“方小姐,我没想过害你。当初你阻止了佳佳的婚礼我感谢还来不及,谁知道女儿不争气,还是偷偷和姜嘉盛那小子结了婚。还好我对她的财务看得紧,没让姜嘉盛得逞。这回是周福义过来找的我,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
所以这件事和姜嘉盛没有任何关系。谢佳佳联合她爸来骗方思睿的同情心。就为了这三千万的现金。
“如果我给周福义开了三千万的发票,那么这笔债就到我头上了。”
谢岩避开了方思睿的凝视,心虚道:“周福义说没事,合同的甲方是永明集团,我的上家不敢和永明集团要钱。”“所以你就能心安理得的骗我?”
谢岩眼神闪躲。
工业萎缩导致了行业不景气,工厂维持不力去借高利贷,还不上高额利息犯下各种罪行,这样的故事太多太多,多到成为一个实体工业时代没落的缩影。故事无关贪念,仅仅是一群为时代所困的可怜人的挣扎。
方思睿浑浑噩噩小半辈子,没有立场去谴责努力活着的人。她只觉得累,不愿再和谢岩说话。
她临走之前拿上了谢佳佳亲手做的蛋糕。她确信是手工完成的糕点,因为它笨拙又难看,努力堆叠的奶油小花糊成一团,完全是第一次烘焙的新人的作品。或许这里有对于方思睿的愧疚,或许仅仅是给方思睿灌下的迷魂汤。
方思睿无心纠缠。
她懂了沈宁的“别太上心”。
她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
沈宁接到了助理冯轩的通知,说方思睿两天没有去上班。打电话给谢岩,支支吾吾什么都问不出。他一下了然是方思睿推测出了真相,兀自难过。
他暂时推后了手上的工作驱车回家,刚一开门,兜头兜脑挨了满盆子的奶油,鼻腔里除了甜腻,隐隐有奶油变质的酸味。
“方思睿?”这事有他一半责任,他不能说重话,只在满目雪白里茫然寻找方思睿,问,“饿不饿?”
“这蛋糕本来就是你的!你知道谢岩欠了高利贷还让我费心费力的帮忙!你是故意让我难堪!”方思睿把剩下一半奶油抹到沈宁裤子上,成功毁掉了一整套西装。那是谢佳佳的蛋糕,常温了两天,酸腐了。
“你在家呆了两天就为了糊我一身奶油?”沈宁压着脾气,拨掉眼前的一团变质奶油,仗着身高优势,郑重地,糊在了方思睿的头发上:“我太忙,没尽到监护你的任务,我只对不起肖老板而已。”
“你们当我几岁!”方思睿一下炸毛,抄起沙发靠枕猛砸沈宁,“女生的长头发最难洗了!”
沈宁不声不响受着。等方思睿砸累了,大喘气的空隙,说:“我告诉你严美欣的秘密。”
秘密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很诱人。方思睿动摇了三秒钟,赌气地扔掉靠枕说:“不听!”
“严美欣三十岁了。”
“……”方思睿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她只好主动问,“然后呢?”